“欢迎光临。”
建国便利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随后响起的迎宾声音因为祁故分辨出顾客是熟人而戛然。
出现在便利店内的竟然是林葭柠和弟弟林荇澄。
“葭柠?”
林葭柠脸色沉沉,向祁故平静地说:“我和荇澄去看电影了,回来路上,饿了,买几个面包。”
气呼呼的林葭柠连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省力气。
“噢……噢。”祁故意识到林葭柠在生闷气。
“荇澄你去挑。”
林荇澄为难的四下打量。“哥,你确定要在这里买面包?我看刚才来的路上,有家烘焙坊。”
林葭柠目不直视,采取不理不睬的驳回方式。林荇澄无可奈何人绕到面包区。
不一会儿,林荇澄怀抱几小袋面包回到收银台。看那一脸嫌弃,应该是很艰难才挑出几袋暂且入得了眼的。
林葭柠抬抬眼,讲:“结账。”
哇塞,借他祁故几个胆好了,他怎么敢结账算钱啊?就林葭柠这目不斜视把他往焦里瞪的架势,他不双膝发软往下一跪已然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负隅顽抗了好吧。
祁故摆摆手。“不用了,”说,“你饿你就吃吧。”
没成想,祁故的示好没能达到预期效果,林葭柠一码事归一码事讲:“那不行,朋友之间也得明算账。”
当头一记重锤,砸在祁故头上。祁故无奈,林荇澄却憋笑憋得脸紫青。林葭柠咬定青山不放松,祁故只好粗略算了算价格。
“一共五十六。”
林葭柠看看弟弟,林荇澄乐得转账。“微信转你了。哥,咱走吗?”
林葭柠把面包袋朝两边一撕,很显然意不在面包,在于祁故之间。
果不其然,林葭柠忍到这会儿,已经不能再忍了。他选择了开门见山问:“你说你有事,是指看店吗?”
该来的,总会来的。祁故心里叹气。
话说昨天晚上,经过一番内心杀伐,最终祁故把林葭柠的邀约推掉了。那可是林葭柠头一回主动张口邀请他啊,再三再四斟酌语言,就差标点符号也精心测量了,结果祁故一句“有事”就拒绝了。林葭柠泄气难过伤感恼怒,一晚上历经了四季的变化。就这样,今天一大早把林荇澄从被窝揪出来,说是有免费电影票。林荇澄也不问好处怎么忽然沾他身上了,乐得跟随。看完电影,越想越气的林葭柠故意顺路来便利店“找不痛快”。于是乎,就有了现在一幕。
面对质问,祁故想也没想就顺攀往上爬,回答:“对,看店。我周末太忙了,要看店,还要写作业。”
林葭柠真想把作业本糊祁故一脸。竟然能说出写作业这种话?他像是回家乖乖写作业的人吗?
林葭柠气呼呼。林葭柠表示最多再忍一问。
“王建国呢?店不是他的吗?”
“他晒网去了。”祁故快速回答,见林葭柠一脸恼怒变蒙圈,扯笑近一步解释说:“我是说,他那人你知道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靠谱。”
林葭柠不再讲话,略有相信祁故扯谎的苗头。后者眼见事有缓和,朝便利店后门看了看。
“呃……”祁故又笑了笑,人绕出收银台。“不忙的话你们帮我看会儿店,我后院还做着饭。”
林荇澄期待目光看向哥哥,果然听到哥哥回答:“不忙。”
祁故迅速转身朝后院走。
一进后院,就听见有个声音在厨房里嚎叫:“祁故,你这鸡汤还管不……唔!”
王建国话说半截,被做儿子捂狗熊一般捂住了嘴。不仅捂嘴,甚至提溜衣领把人推墙角。
“店里来人了,你别出去。”
“你爹我长得很败兴吗?”王建国瞠目结舌,虽然丈量架势暂且大气不敢出,但还是不平则鸣问:“来人了为什么不能出去?店门开着就是为了广纳四方来客啊。”
“总之,让你别出去就别出去。”祁故要挟,“你出去了,别怪我跟你急眼。”
反了个天!——敢怒不敢言的王建国,在瞪视祁故离开后,恶狠狠的目光转移向灶台。
祁故回到店里,一改压榨表情,转之翩翩公子。“谢啦。”他对林葭柠说。
林葭柠被拍了肩膀,人也跑神了,自言自语小声嘀咕:“好香啊。”
马上得到林荇澄小尾巴的附和:“好像是鸡汤的味道。”
祁故大脑“咯噔”一声,完蛋了,因为他刚刚一趟来回,香味顺着门一开一合飘出来了?
林葭柠似乎是真饿了,肚中空空,看向祁故的目光由百分百恼怒,软化为百分之九十三。
祁故虽然内心吐槽两兄弟是狗鼻子,面上还是笑容和善问:“要不要尝两口?我小家小户的,自己下厨,做得都是家常菜。”
一听说是祁故亲自下厨,林葭柠眼睛疏忽亮了起来。
“要!”小孩似的。
祁故这次是真的笑了,不为讨好,也不为别的。他再次进到后院,笑眯眯的打开汤盖。
满满一锅鸡汤色泽浓郁,香气扑鼻,祁故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家里大人不靠谱,自己在身高还够不到桌台的年纪就已经学做饭了。掀开汤盖的一瞬间,祁故都已经在想象林葭柠饱足的幸福表情了。
然而,想象很完美,现实很骨感。替代祁故自我陶醉表情的,是一瞬间僵化乃至暴起的苦瓜脸。
“我鸡呢!”祁故恶狠狠看向角落里圪蹴的王建国。“我鸡呢?!”
“你不让我出去。我饿。吃了。”王建国委屈巴巴,讲话同样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光吃鸡啊!?”
“那我要连汤也喝了,你不更急眼吗?”
王建国的委屈,因建筑在犯错基础上,故得不到宽恕。祁故差一点把汤盖扔王建国头上,幸而店里传进后院一声寻问。
“怎么了吗?”
“啊,没事。不小心洒了点汤。马上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祁故端着三个青花瓷小白碗出来。
林荇澄嫌弃打量碗,这一打量更嫌弃了,汤勺打捞起一条细如纤维的鸡丝,问:“小家小户的鸡汤,是指全汤加一条鸡丝?”
一条,着重音。
祁故秉承“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原则,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嗯,小家小户就是这么**汤的。”
林荇澄眼疾手快凑近祁故,往祁故手里汤碗一看。好吧,他信了。
林葭柠自从祁故把碗递他手里后,就没再听祁故和弟弟拌嘴。手里热乎乎的,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喝了一大口,眼瞳忽然放大,嘴巴不由自主轻唤出声。
“好……好喝……”
林荇澄讶异看向哥哥,愣了半晌,也喝了汤。
“还要。”过了一会儿,林葭柠把空碗递祁故面前。
祁故早在林葭柠幸福地唤出第一声“好喝”后,就魂荡九霄了。此时被林葭柠一声“还要”的诉求唤醒,忙把乐屁颠屁颠的灵魂给唤回来,喜得遵旨,径直就又进了后院。
王建国见祁故这么一来一回,来来回回,吧唧着油嘴,饶有兴趣看祁故受人差遣。
祁故想着,这次给葭柠盛一大碗,增加投喂量。葭柠肚子舒服了,一定不会再为看不看电影的事记恨他了。
心里计划周全,祁故打开汤锅一看。
“汤呢?我汤呢?!”
汤锅没有汤,连半点油星都没有。
“你总不让我出去。我饿。我喝了。”王建国说。
“姓王的,你!”
“哎呦儿子打爹,造孽啊!”说时迟,那时快,王建国屈肘捂头,大喊大叫。
祁故怂了,马上改泄愤于安抚。“嘘!嘘嘘嘘!别喊别喊,你小点声。”
王建国嘴角一翘,故作乖顺把喝剩半碗汤递祁故。“我这还从牙缝给你省了半碗。”
“好爹啊。你可真是我好爹啊!”祁故咬牙,把半碗汤端了出去。
林家两兄弟看看祁故手里半碗汤和一碗喷香白米饭,再看看祁故本人。
祁故笑笑,说:“不好意思啊,汤不够了,这半碗给弟弟吧。葭柠你……你吃饭?”
本以为林葭柠会拒绝,没成想林葭柠欣然接受。“嗯”了一声,从祁故手里接过筷子。
好养。这是真好养!
虽然心里想着林葭柠什么都吃,一点没有大少爷脾气,真好投喂。但想着想着,祁故心生自责。纵观几分钟局势,林葭柠明明一进门就嚷饿了,他这又是干汤,又是白米饭的,实在太对不起林葭柠了。下次吧,下次一定给林葭柠做一桌子菜,再把王建国拴狗链。
心里笃定下次一定好好投喂,祁故听到林荇澄皱眉嘀咕:“这汤……”
“这汤怎么了?”你哥都不说话,你个小娃娃蹭吃蹭喝还挑三拣四?
“这汤怎么有股味?和刚刚不一样。”
伴随林荇澄话音落下,后院跑出一人,大喊阻止:“祁故啊,我忘记说了,刚才那碗汤我不小心把抹布掉了个角进去!”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王建国。王建国哪里受得了如此多少目光注视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嘻嘻。
“嘿嘿,不干不净喝了没病嘛!”
苦了林荇澄,三魂荡出七魄,“哇”一声跑店外狂吐去了。
坑弟祁故顾不上关怀,也顾不上埋怨,被面前一道杀人光烤得外焦里脆。
“晒——网——去——了?”杀人光一字一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