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开处 第31章 第 31 章

祁故在气派的建筑物前踟蹰了一阵子，看到背上熟睡的人没有一点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只好叹了声气按下门铃。简单几句通话过后，林家的保姆迎了出来。

“你好，我是林葭柠的同学，我送他回家。”

“麻烦你了，这边请进门。”

经保姆引路，祁故经过一条有夜光仿真鹅卵石做照明铺路的甬道，抵达气派建筑物门前。

进到屋内，之前有过数次见面的皇甫娟恰巧途经门口位置。

“是葭柠吗？”皇甫娟问，并不作一回事的低头看指甲。

“是葭柠同学，送葭柠回来。”保姆回答。

皇甫娟这才抬起头，向这边看过来一眼。只需要一眼，女人脸色陡然一变。

顺着皇甫娟视线看过去，首先是看到男生弯腰，因为脖子上挂着两个书包而不好与她郑重打招呼。随后，视线转移到男生身后，自家小孩趴在背上睡得可香呢。

皇甫娟收回打量目光，啧了一声，问：“怎么喝这么多？”

“同学聚餐，”祁故觉察到对方语气不善，下意识替林葭柠撒了个谎。“他也没喝多少，可能是累了。”

皇甫娟的确有听说最近林葭柠心事重重，不大睡好觉。基于这个原因，她完全没有怀疑祁故的话。

“张妈帮忙扶着点，带葭柠同学去葭柠房间。”

保姆得到女主人嘱咐，旋即笑着迎祁故上到二楼房间。

好歹将林葭柠安顿到床上睡，祁故下楼经过客厅时，皇甫娟端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时尚杂志看。

祁故总感觉皇甫娟这个女人古怪，不仅是她和自家便宜爹的关系古怪，对亲生儿子林葭柠的冷漠态度也十分古怪。对于前一点，祁故一直不大感兴趣，心想无外乎便宜爹年轻时候狐假虎威做过不少所谓威风八面的事情，其中或许就有嫁入豪门女人的一二把柄。但对于后一点，祁故从旁观察怪膈应的，换做是他，怎么也会对儿时有过心理阴影的林葭柠多关心一点。

尽管心里七七八八想法很多，临离开前，祁故还是老老实实对皇甫娟讲了声“阿姨我走了”。换来对方不轻不重“嗯”了一声，算了结。

……

一夜过后，清晨依赖闹钟才艰难起床的林葭柠，走下楼吃早点的时候还是感觉头重脚轻，晕乎乎的。他找到自己平时坐的位置，刚一坐下，母亲的声音冷不丁传出。

“头疼？”

林葭柠按着太阳穴位置点点头。

“喝得烂醉如泥，被人给背回来，头不疼才怪呢。”皇甫娟讲。

虽然头疼，但林葭柠耳朵清亮着呢。听母亲讲刻薄话，却避重就轻逮到重点：“背我？谁背我回来的？！”

“还能是谁？是我三令五申不让你跟他有过多交集的人。”

“祁故？祁故背我回来的？”兴奋之余，瞪大眼睛望向自己刻薄尖酸的母亲。“妈你见到他了？你……你有没有和人家说什么难听的话……”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皇甫娟反问。

林葭柠松了一口气，母子两人无话可聊各自吃起桌前早点。过了一会儿，林葭柠想还是应该把最近才确认的事情，转告给母亲知道。

“妈，小时候……”

皇甫娟吃过桌前小点心，嫌油腻，面色不善地喊来保姆。听见林葭柠讲话，随口一问：“小时候怎么了？”

林葭柠忽然就打消了想坦白的**，摇头回答：“没什么。”

“吃了早饭快点去上学吧。”

“嗯。”

********

由于早起不愉快的经历，林葭柠来学校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直到他远远望见祁故的身影。

“祁故！”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喊自己名字，祁故转回身，刚想朝人挥手道声“早”，脑海里一闪而过昨晚这人微微发红、眼圈蒙了水汽可怜巴巴仰视他的模样。忽然感觉左心房又着慌发痒了，耳朵边响起林葭柠讲危险话的声音。

“祁故，我喜欢你。”

这声音像把捂在心窝上温香软玉的刀子，不伤人，却将人的思绪绞得四分五裂七零八碎离德十万里。

祁故拿来应对这份告白的，是越皱越紧的眉和纠结成八字的眉心。以至于林葭柠在摇手数次无果后，干脆双手握上人肩膀前前后后的晃。

“祁故？”

“祁故？”

“祁故，你在想什么啊？”

“啊？”祁故被晃回神，“没什么。走吧。”

两人并肩朝教学楼走。

林葭柠为昨晚的事向祁故寻问：“我听我妈说了，昨晚辛苦你送我回家。我喝多了，没胡闹瞎说什么吧？”

祁故脑瓜疼，努力回忆今早吃的面包是不是酒心味，随口回答：“没有。”

林葭柠听祁故讲话没大毛病，可眉头愣是越锁越紧了。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吗？还是昨晚真的酒后失德，做出什么对不住祁故的事，祁故见自己今天酒醒了不好意思兴师问罪？完了完了，林葭柠你完蛋了！罚你以后再也不许喝酒了！

——林葭柠心事重重，一路怀揣忧虑进到教室。

早就来到学校的陆苡南见祁故和林葭柠一起到校，闲来无事笑盈盈坐上祁故的课桌，就昨晚的事情品咂讲：

“昨晚喝挺多啊，林葭柠？不是我说你，酒量忒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葭柠腹诽，张嘴想要呛几句，被笑眯眯的齐超打断。

齐超笑着加入吐槽阵营，正面攻击陆苡南：“就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昨晚是谁差一点吐我身上？”

看来，昨晚与祁故分手后，齐超的命运也不大顺畅。

“那最后还不是忍住了？”陆苡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是，抱着垃圾桶干呕半小时，怕是连苦胆都吐进去了吧？”说着，忍耐不住大笑起来。

面对两人耍宝行为，跑神的祁故也被逗乐。众人相继插科打诨互相揭短，一时间林葭柠也忘掉了刚才的心事。就这样，平淡无奇的早课间在欢声笑语中过渡，直到脸色如苦瓜一般的唐佳忻挪步来到课桌前。

男生们看到唐佳忻脸色难看，立刻问：“佳忻，出什么事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唐佳忻泫然欲泣。

“我……”怔怔目光环顾男生一圈，打转在眼底的泪花终于是把视线模糊。“要退学了。”

……

昨晚，回到家后唐佳忻意外发现父母在整理衣物。

“那边天气不知道怎么样？”唐妈妈问丈夫。“订几号的机票啊？”

唐佳忻敲了敲门，倚在门边问：“爸妈，你们要出去啊？”

听到女儿回家，做父亲的人首先放下手头工作。

“佳忻来，爸正好要和你说。”父亲做到桌前，女儿则坐到与之相对的另一把椅子上。对待自家唯一的孩子，唐家父母一直视之为掌上明珠。近来发生的事情，无疑给这家人带来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不说唐佳忻一时半刻很难走出阴影，就是她的父母最近几天也未曾睡过一个好觉。

不过，唐家父母历来雷厉风行，无论身在职场，或回归家庭，都有一番见识，说一不二的性格才会养育出唐佳忻这般开朗豪爽的姑娘。这一回，家庭面临重创打击，为人父母的他们也是尽量找契机，遍尝各种方面以寻求缓和。

果然，父亲娓娓道来的话题令唐佳忻震惊。

“今天爸公司开会，有个常驻Y国的机会爸听说就向上级领导请示了。领导刚刚批准了。过几天咱们全家人搬去Y国，你也借此机会散散心，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吧。”

“这么突然？”唐佳忻站起身，“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国外是说去就去的吗？我的学业怎么办？这么去Y国，我连和当地人交流都不会！”

看女儿情绪紧张，母亲从旁劝说：“学业的事情你爸公司会帮忙办理。至于语言，说着说着就流畅了，你外语又不差。你这回先过去，半年时间不用着急上学，那边的学习标准不像国内严苛。这半年妈带你到处逛逛，语言的事没几天就能适应。咱们全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你呢，去了Y国有更大的空间发挥特长，咱们家的生活也能更优渥。”

唐佳忻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心里还想辩解，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怎么能不理解爸妈的心意？在理解这份心意的同时，又怎么好辜负长辈的良苦用心？于是，唐佳忻选择了接受。换一个环境，除了会远离自己亲密的伙伴外，无一不是对于解决眼下困境的良方。

“我知道了，那爸妈你们先收拾，我回房间了。”

……

“就是这样，”唐佳忻艰难讲，“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说完，低头沉默不语。

厚重的阴云笼罩到这几个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头顶，面对人生少有分离，他们并不熟知该怎样缓解内心的伤感。过了一会儿，陆苡南哽咽离开，他的离开打破了凝重的氛围。其余几人目光一致投放到唐佳忻身上，唐佳忻了然他们的期待是什么，她也刚好有话要对陆苡南讲。

唐佳忻走到陆苡南身后，对方抹了把脸，硬是把软弱给憋了回去。

“唐佳忻，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

“我……”

陆苡南打断唐佳忻的话，接着讲：“我也知道你只把我当朋友。”

“我把话撂这儿，下回见面小爷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一定让你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眼前少年，忽而趾高气扬讲话怪没羞没臊的。可就是这份没羞没臊，比多少句安慰都要换得唐佳忻笑颜。

又不是今天就要走了。分别又不是没有重聚。哭个什么劲儿？不如在一起一天就开心一天。经此证明，大大咧咧好义气的陆苡南，实在是小团体里不可或缺的粘合剂。

“嗯！平时节假日、寒暑假我一定回来看大家。”唐佳忻一鼓作气，讲。

“约好了。”林葭柠他们凑过来。

“嗯，约好了！”

就这样，在高二这年的寒冬即将到来之际，林葭柠他们以欢笑声送别了亲密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