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第29章 象牙塔

唐繁锦愈加紧张，忙放下水杯凑近去看：包含在圆圈里的片段，正是自己制作时的失误和只有背景音的空白画面，其中就包括那句令她脚趾扣地的‘好吃’和‘我真厉害’。

唐繁锦脸一红，弱弱地问：“这些也要加上去吗？”

“嗯。”

蒋玉涛点头，偏不巧就打开最后那段素材，音响里传出嘟囔着的女声，“很活泼而且生动，放入其中能减少填鸭式模板的感觉。”顾自说着，侧目就看见唐繁锦低垂的脑袋。

后者没同意也没否认，磨蹭半晌才弱弱地表明自己的意见：“可失败的素材会给观众不好的观感，也会凑时长的嫌疑呀。”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念叨，“我还没有稳固的粉丝群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蒋玉涛边听边点头，拆块奶糕塞入口中，话音含糊：“也对，确实有很大的风险。”

唐繁锦本以为他会继续固执地劝说，没想到对方忽然站在自己这边，张了张口，食指刮挠拇指的指腹：“那到底要不要试试，万一会有很不错地成果呢。”抿唇，去瞄身边人的反应。

蒋玉涛刚吃完草莓味的奶糕，又在袋子里找其他口味，一瞧见浅绿色就轻啧了声，嫌弃地将其拨开，拿起旁边紫红的蔓越莓，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对。那就试一试吧。”

唐繁锦满脸黑线，忍无可忍地拽住他衣袖：“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奶糕停在微微张开的贝齿间，蒋玉涛的手仍保持举起姿势，闻言只是侧目投以眼神，平静地回答：“听见了。”

唐繁锦一怔，积攒而来的羞怒瞬间散开，指尖垂落松开对方手腕：“那你到底怎么看。”

“你自己都有答案吧。”

蒋玉涛轻声说，将奶糕塞入唇齿，“是□□还是再尝试一把。旁人意见只是参考，最终还是要你做决定。”

话落，忽然安静。

唐繁锦蜷起搭在桌面的手指，冰凉的指甲逐渐掐入掌心：“我想试一试。”声如喃语，继而抬眸笑道，“反正失败也没关系，你说过的，就当做试错了。”

蒋玉涛凝眸看着她，被信任的感觉既陌生又温暖。他下意识要说‘我不会让你失败’，启唇却只吐出一句：“我相信你。”

“那就开始吧。”

唐繁锦深吸口气，耸肩重振状态，“我们重新规划思路。”打开思维导图，挨个填入信息，“首先是开场白，然后切食材的全景......”

蒋玉涛亦倾身靠近屏幕，专注地倾听着，偶尔给出建设性的意见。

待重新整理好规划，唐繁锦才收起硬盘告别。她脑袋里都是新鲜点子，想立刻将其记录于文本：“谢谢你，改天给你做草莓蛋糕。”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蒋玉涛替她开门，见她已准备要出去，指节又轻搓鼻尖，思索而犹豫地问，“你最近有出游计划吗？”

唐繁锦不明所以地说：“李立邀请我去迪士尼来着，我还没决定呢。”

蒋玉涛抬眼望天，故意拉长语调：“最近天气好，的确很适合出去玩。不然等到天热，来回就太过劳累。”

唐繁锦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那你要一起去吗？”

蒋玉涛突然被点破心思，耳尖隐隐泛红，却仍是足尖点地，回答得漫不经心：“看情况。”

唐繁锦没有多想，只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算了，你还是多花些时间准备电竞比赛。”

蒋玉涛被她的话噎住，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悻然摆手：“你去剪片子吧”别过头，避开对方视线。

唐繁锦本来就怕耽误他时间，听见这话立马就告别：“好的，你也早点休息。”话音未落，就已经拔腿开溜。

辉光洒过，走廊处只剩蒋玉涛一人，他呆站了半分钟，才想起要给李立回消息。‘好’字仍躺在对话框内，他没再犹豫，按下了发送键。

楼梯处，唐繁锦亦边打字边上楼：“我去，大概是几号出发？”想了想，又补充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李立很快回复：“二十一号，正好周四。”然后再说，“不需要太多东西，只要带上好心情[龇牙笑]”

唐繁锦噗嗤笑出声，脚步愈加轻快：“odk。”

回到房间，她专注地坐在电脑旁重新规整思路。这次交流让她开窍许多，很多要素的运用都能和之前看见的案例对应。已有旁人做出尝试，并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她也应该大胆一些，去主动尝试不同的风格。

唐繁锦投以十二分地专注剪片，每一帧都调整得当。她没有去看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电脑前坐了多久，沉浸地工作已然让她忘记疲惫。她再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喜欢这样努力拼搏的自己。

视频发出后，数据有了明显的涨幅。评论区比之前更加活跃，很多粉丝在留言说她可爱，并表示美食博主并不好当，要多多点赞弥补她的损失。

粉丝数也在逐步高升，每项数据都在表明，她的确取得了成功。

“我做到了。”

唐繁锦给蒋玉涛发信息，“这次的数据很不错。”

“恭喜。”

蒋玉涛回得很快，并配以一串大拇指的表情。

唐繁锦仅看着文字，也能想象出他站在面前表扬自己的模样，不由得抿唇笑，满眼都是快乐。

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将喜悦和担忧都与蒋玉涛分享，仿佛只要对方站在身边，她就前进下去的勇气。

唐繁锦边听电视里的内容，边挨个回复粉丝的留言，待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夜幕已悄然攀附屋梁。

夜渐深，寂寞如迷雾逐渐充斥在屋内。

唐繁锦抬头望向天空，弯月藏匿于云层间晕染出模糊的金。她双手撑住窗台，下巴抵在交叠的小臂，心中的思乡之情愈加浓烈。

“喂。”

忽而，听见有人在呼喊。

唐繁锦一怔，顺势朝花园去看。

蒋玉涛单手叉腰站在庭园里，用手电筒照向窗户旁边的白墙：“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唐繁锦张了张口，仍不好意思大声说，就用手掌拢在唇畔，希望风将自己的声音传给对方：“今天天气好，在看月亮。”抬手，指尖朝上天空。

蒋玉涛叼着棒棒糖，抬眼瞄了眼天，又将电筒调低亮度：“想家就发条信息。”摆摆手，“早点睡吧。”

唐繁锦见他要走，忙踮起脚挥手：“你也是，晚安。”

恰有风来，话音停在他耳边。蒋玉涛脚步一顿，下意识转头去看，202的窗户已被关上。

唐繁锦依靠着墙壁，点开父母的微信，手指停顿许久，仍没有落下一个字。她在犹豫中愈加紧张，呼吸都变得急促，半晌却只是垂眸叹息。

还是不说吧，省得再让自己难过。

唐繁锦这样想，给奶奶发一条短信：“最近好吗，我过段时间就来看您。”

许久，没有回答。

老人家身体本就欠佳，加之有早睡的习惯，不回消息可能只是没有看见。

唐繁锦盯着屏幕等待半小时，待时间跳到晚间十点，才失落地按灭屏幕。她仰面倒入被褥里，看着头顶的白墙与吊灯发呆，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奶奶站在桥头，正挥手说些什么。声音似乎很大，可她一句话也没有听清楚，正要往前去询问时，河水却突然上涨，奔涌的水浪如巨蛇般缠住她双腿，拖拽着仿佛要将她拉入深渊。

耳畔嗡鸣声响起，她尖叫着想要逃离，伸出的手又拽又抓，在绝望中渴求一线生机。忽然，场景猛地颠倒，她已被完全浸没于河底，无数气泡从唇齿间浮出，意识消逝前的最后一刻，却隐约看见蒋玉涛的眼睛。

“呼—”

唐繁锦猛然睁眼，冷汗却已沾湿领口，心脏急速跳动着，似乎在诉说梦里的不安，她呆呆躺在床上，愣了三四秒后才疯了似地去找手机，指尖颤抖着，点错多次后才勉强找到短信的界面。

幸好，奶奶回了消息：“我和你父母一切都好，乖乖，别担心。”

唐繁锦怔怔看着这些万分熟悉的字，眼泪却止不住夺眶而出，双手环抱膝盖，身体如虾米般蜷缩起来。

直至阳光攀附窗台，她才稍微找回些真实感。梦里的恐惧终为虚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才是真实。

临近中午，唐繁锦拨通了奶奶的电话，待听筒里传出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一颗心才彻底落回胸膛。

“乖乖，奶奶都好，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吧。”

唐繁锦握着手机直点头，拼命忍住将要溢出喉间的哽咽，轻声说着：“知道了。”

那日过后，悬在胸口的石块似乎终消失不再。

唐繁锦十分快活地忙碌于工作，和李立与王秋交谈时的话也比以往更多。时间逐步推移，终于等来去迪士尼的那天。

面包车旁，李立正在将行李搬进后备箱。

唐繁锦依靠着车门调导航，边筛选路线变问：“和你对象在哪里见面？”

“机场。”

李立吃力地将行李箱推向最里面，待底端与椅背相撞，才缓而站直腰身，拍拍手长舒一口气，“集合后就直接出发。”

唐繁锦：“好”视线仍黏在屏幕上，想要仔细选择出最佳线路。

忽而，有阴影遮蔽而来。

她长睫轻颤，本欲按向‘开始导航’的手悬于半空，掌心因紧张泛起湿意。

李立转头就笑了，眉眼里浸着汗：“蒋哥，挺准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