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在小夭身上施了咒,二人这才向着大海走去。
但令圭奇怪的是,小夭居然也能在海面行走,且不掉落。
圭道:“你难道也是海族?”
小夭摇头,“非也。”
圭道:“那为何你也同我一样,能踏浪而行?”
小夭笑道:“因为我身上有他的精血。”
圭疑惑道:“妖的精血,能与你相融?”
小夭坦然笑道:“我原先也是个很有天赋的神族呢。”
圭有些讨厌她了,小夭说话的语气好似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小夭看出了她的厌恶,改口道:“他将精血做过处理,所以才能与我血液相融。”她的语气认真,仿佛是在商量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圭这才释然道:“原来如此。”
小夭看着圭,浅浅一笑。这孩子十分有趣,自尊心很强,同阿念十分相像。想来也定然是个在千恩万宠中长大的孩子,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才能养出她这样的脾气。
完全出了神农山山域,圭对小夭道:“就是这里。”
小夭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拉着,一下坠入了海中。
随着身子逐渐下潜,一座很大的海中宅邸在小夭面前显现。
小夭道:“这就是你家?”
圭淡定下落,衣袂翩翩,显得格外飒爽英气,“嗯。”
小夭赞叹道:“可真漂亮。”
圭没有人族的朋友,小夭算是第一个。她也从不曾听人夸赞过她父亲的宅邸,这也是第一次。
她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欢喜,嘴角也不禁上扬。
浅浅的弧度,配着她立体的五官,倒是显得温润如玉。
小夭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少女身上感受到了“温润如玉”这个词的具体显现。
小夭道:“圭,你可长得真好看。”她真心道。
圭虽自小也总听人家夸她,但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真心夸赞。
小夭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诚恳,还有一些羡慕的意味在其中,看得圭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佯装咳嗽了两声道:“到了,走吧。”
相柳同青玄在海底花园中的高台上喝着酒,二人玩得正欢,见小夭来,他招手道:“过来。”
一副招摇显摆的模样。
小夭看了圭一眼,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吗?这算什么?
圭也是一脸的茫然。
相柳笑道:“你定然猜得到是我,如何瞒得了你?我不过是同这孩子开个玩笑罢了。”
圭怒指相柳,“你耍我?”
相柳却是大笑,“倒也不是耍你,但是你这孩子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瞒不了一点。我还不如同你开个玩笑,也能让你心里藏着些,免得见了人什么都说了。”
小夭闻言,居然十分赞同。
搞不好人家问他是谁要找她,这孩子一五一十就托底说了。
那还得了?
小夭对圭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宫里的那些人精得很,他若不骗骗你,万一你老实劲犯了,说了实话,到时对大家都不利。”
她说得认真,圭自然就听得进去。
圭向着相柳翻了个白眼,“算了,我不同他个妖怪一般见识。”
相柳不屑笑道:“看在你替我去请她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这穿肚兜的娃娃计较了。”
圭冷哼一声,便向着厅里走去。
小夭提裙踏上台阶,向着相柳而去,“你在这里倒是畅快,什么都不用遮着瞒着。我倒是不知你同他交情竟如此好。”
相柳牵住她手,邀她坐到身侧,对青玄道:“你们早就认识?”
青玄摇头笑道:“她对我可是诸多意见。”
小夭道:“我一个爱晒太阳的人,自然是对爱下雨的满腹牢骚。”
相柳叹道:“看来是我唐突了。”
小夭却并不拘束,兀自取了酒杯,倒着酒道,“不过既然你同他是朋友,那同我倒也算是一路。既然如此,做个朋友如何?”
她举杯对着青玄道。
青玄本就不甚在意,听她此言,更觉畅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道,“我本就朋友不多,若你愿意,倒是可以常来,也能陪我娘子说说话,解解闷。”
小夭也饮了杯中酒,“却不知尊夫人在何处?”
青玄道,“方才拿酒去了,这会该是要回来了。”
小夭品着酒味,“这酒不错,难道是她酿的?”
青玄满意颔首,“正是。”
小夭赞赏道,“略甜,却不腻,带着清冽的甘味,甚好。我倒是真想认识认识尊夫人了。”
青玄拍桌大笑道,“识货!”说罢,又对着相柳道,“你看,果然这酒还是要女人来品,才知其中优越。你一个行军打仗的,在品酒一事上,还是粗旷了一些。”
相柳点头赞许,“这是自然,我毕竟是个男子,追求酒的烈性,岂非常事?”
小夭放下酒杯抬眸,便见一个女子袅袅而来。但很奇怪,乍一眼看去,她五官清楚,可一回神,却又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小夭看向相柳,相柳拍了拍她手,什么都没说。
但即便如此,小夭也已全都明白了。
于是她对着阿阑唤道,“嫂嫂。”
阿阑倒是嫌少听到这种称呼的,却也并不排斥,反而觉着亲昵。
她对小夭道,“来啦?”
小夭迎了上去,“嫂嫂酿的酒真好喝,我想多喝一些,却又怕抢了神君的心头好,便只能乖乖等着。”
阿阑见她讨喜,也不抗拒她的接触,任由她从手里接过了酒,放到了桌上。
阿阑道:我原以为郎君看中的姑娘,定然是不落世俗,高洁无物,难以接近的。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可人儿。
相柳笑道:“高洁无物同难以接近,本身就带着排斥,我又岂会同这样的女子接触?”
阿阑坐到青玄身旁道:“但郎君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所以总觉得,这般的女子才更相配。”
青玄却是笑道:“那是因为你本就不了解他。”
相柳轻笑,“我若是难以接近,又岂会同青玄玩到一起?”
阿阑闻言笑道,“这倒也是。”
小夭默默给几人斟了酒,自己则偷偷又喝了一口。
相柳看着她的小动作,眼中满是宠溺。
阿阑道:“实在是想不到,郎君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相柳抬眸,喝着酒道:“我自己也不曾想到过。”
小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嫂嫂,你不是说请我来看宝贝?”
阿阑掩唇笑道,“哪里是我有什么宝贝给你看,分明就是你身边这位想要见你。”
相柳却否认道,“非也,我倒是的确有宝贝要给她瞧。”
小夭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宝贝,“放哪了?”她认真问道。
相柳唇角微挑,“你猜。”
小夭打量着四周,又觉得不像会在青玄的府邸中,便又看向相柳,严厉道,“快说。”
相柳却笑得更放肆了,“原来你猜不着。”
小夭狠掐了一下他腰际,捏着他一小块肉道,“说不说?”
相柳捂上她捏着的手,却并不拉开,“好好好,我说。”
自从海底归来,她越来越放肆了,对他毫无惧怕之意。
相柳道:“在神农山下,你从小月顶底下那个岩石上跃下,落到水底便可瞧见。”
小夭没有想到居然在那里,随即问道:“你是如何办到的?”
相柳指了指青玄。
小夭自然也就明白了。
神农山区域内皆是屏障,相柳若是硬闯,定然被人发现,但若是青玄,便容易得多。
小夭转向青玄,坐着行礼道:“多谢神君。”
青玄摆手道:“不过举手之劳。”
阿阑了然道:“是那个巨大的白色海贝吗?”
小夭点头,“正是。”
阿阑眼中有着艳羡,“那样大的海贝,想来得之不易。却不知有何用处?”
相柳浅笑不语,小夭却做着鬼脸,“秘密。”
从青玄的宅邸出来,相柳牵着小夭的手问道:“我放在那里,你可还满意?”
小夭却有些不满,“为何不能放在外面?”
相柳笑道,“既为海贝,自然不能放在水面,否则极易干涸,便再无用处了。”
小夭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所以,它还有更大的用处?”
相柳言语温柔,“当然。”
小夭双眸幽深,表情也逐渐严肃,“它能保命?”
相柳也变得沉稳,眸中微光闪烁,“是。”
小夭却有些担心起来,“那你为何要给我?放在那里,你根本无法触及。”
相柳抬手抚上她脸颊,“其中含义,我想你自然知晓。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在我触手不及时,你能用它保住自己。”
小夭欲要辩解,却被他按住了双唇,“你自己的处境是否安然,我想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有它在你身边以便不时之需,我更安心一些。”
小夭沉思良久,而后拿下他按在唇上的手道,“好。”
相柳陪着小夭在海底向着神农山缓步而行,游鱼经过,通通绕道而行,生怕惊扰到二人。
小夭欲言又止,相柳道:“你有事要同我说?”
小夭抬眸看他,却眼神闪烁。
相柳道:“你不妨直说,难道你觉得我的心眼小到,连一句话都容不得?”
小夭在心里默默点头,却并未表明,“两日后,我将随军出征,去往高辛。”
相柳的脚步停住了。
小夭知道这定然会引起他反感,但不得不提。
相柳停驻了片刻,而后又缓缓起步,“我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需要你陪同出征。”
小夭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哥哥要出征?”
相柳面无表情,“这很难猜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能劳动得了你?”
小夭心中一惊,知道他定然又生了玱玹的气。
“丰隆近来征战不利,哥哥怕损了士气,这才决定亲征。”小夭说这话的时候毫无底气。
相柳分析道,“蓐收此人经纬之才,又狡猾多虑,看人极为仔细。丰隆与他多有接触,性格又生得豪爽,极易被他拿捏,败在他手下,也不算折损颜面。”
小夭赞同点头,“蓐收的确十分厉害,能言善辩,巧思机敏。丰隆同他相比属实是嫩了一些。”
相柳道:“高辛王此人看似随和,却十分强悍,教出来的徒弟,定然也是不差的。”
小夭惊讶地看着他,这话可以算作是间接夸了玱玹的。
相柳低头看她,“怎么,很奇怪?”
小夭点头,“我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番话来。”
相柳道,“我不过就事论事,实话实说罢了。”
小夭也非常欣赏他这一点,骄傲,却不自负。
她搂紧他手臂,“我不会上战场,此次是作为医师随行,主要照顾哥哥,所以不会有太多危险。”
相柳不禁盖住她手背,“战场无情,并非你有意避开,就能幸免于难。但我想玱玹也定不会让你受伤,我只希望你不要太过冲动,伤到自己。”
小夭点着头,靠到他手臂上,“只是这一分别,再见不知何时。”她有些怅然。
相柳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动容,却并未停留太久。
他抚摸着小夭的手指,“我若想,总能找到你的。”
小夭轻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