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忆 第118章 第 118 章

相柳垂眸笑叹道，“这世上明白我的人寥寥无几，能将我摸得如此透彻，却唯有你可以。”

小夭追问道，“你如今是嫌我了吗？”

相柳对上她视线，“我分不清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小夭歪头看着他。

相柳打量着她眉眼，“自认识你，我才觉得，这世上也能有个人可以理解我，陪伴我，让我不再寂寞。但世事弄人，你我所守护的东西背道而驰，誓死难休。我本想着，让你如愿便好，也算是成全了自己的一个心愿，尝试过爱一个人，并为之付出，我也死而无憾。但你让我知晓，爱并不是只一味付出便可，只有相互交付，才是最好。”

相柳抬手抚摸小夭的脸，她将自己的脸贴近他手心，看着他对自己说话。

相柳道，“可如今我却开始怕了，也不知现在才后悔，又是否还来得及？”

小夭抓住他的手道，“你怕什么？”

相柳面露难色，“我怕你付出太多，让自己陷入困境。毕竟你我都知晓，能有这样的环境让你我敞开心扉，任性而为，实在难得。”

小夭心中酸涩，却不得不强撑意志，“我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一个片刻，就已足够。我曾试图欺骗自己，但你做的实在太多，让我无法忽视。我不是个傻子，看不清现实。相反，我的想法实在太多，即便你只显露出冰山一角，我也可以猜出七八分来。”她在他掌中磨蹭，“我骗不了自己。即便骗得了一时，却也骗不了一世。午夜梦回，想起零零种种，心中酸涩，便会想要向你奔赴而去。”

小夭闭上了眼睛，眸中垂泪，“相柳，我爱你，不是某一个时刻，而是日积月累，逐渐占满一整颗心，再容不下别人。”

相柳闻言，心中百感交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有些话，说出来跟仅仅只是表现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好像她把整颗心都剖开，放在了他眼前，叫他无法忽视，不得不小心翼翼，珍藏起来。

相柳一把将小夭又搂进了怀里，侧脸在她发间磨蹭，缱绻依恋，无法自拔。

玱玹并没有请到鬼方尺涯，此人性格向来古怪，倒也在小夭意料之中。

原本小夭此言便只是想要转移玱玹注意力，让他对自己放心而已。

她若什么都不做，反倒显得刻意。

玱玹即将迎娶阿念，首要便是解决两国之间的矛盾。在此期间，定然顾不上神农，相柳可以有多一些时间去休养生息。

而小夭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她不知道轩辕王所说的周旋会如何进行，但她知道，为了玱玹和王位，轩辕王定然会付诸行动。

小夭要的是相柳活着，此举对她来说很难，但对轩辕王来说却很容易。对如今的轩辕来说，神农不过是过河的蚂蚁，飘摇不定。

但她没有想到，世事无常，璟那边居然出了事情，不仅影响到了涂山氏，对神农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原来璟同相柳的交易竟已被玱玹所知悉，这不禁让小夭怀疑，玱玹是否早已安插了不少人手在璟身边，否则以璟谨小慎微的性子，定然不会让这个秘密浮于水面。

毕竟当年防风意映之事，也是玱玹让苗圃告知，其中手段如出一辙。

他不是不知晓，只是还不到时候发作。

小夭知道这件事时还在医馆，险些掰断分药的尺。

她以为自己说服玱玹提前迎娶阿念，是为相柳拖延战机，却未料到，玱玹竟要直接断了神农粮草。

好一招螳螂在后。

小夭不禁冷笑道，“不愧是做帝王的人。”

小夭抬眸看了苗圃许久，看得她直发毛。

苗圃道，“主人，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小夭阴恻恻道，“苗圃，你说你对我是真心，既然如此，现在是否也到了向我表忠心的时候？”

苗圃一脸的茫然，懵逼无知的样子。

小夭没再多说，该说的，已都说了。

璟毕竟是只狐狸，找了个借口将玱玹搪塞了回去，有涂山氏在背后撑着，他不好拿璟怎么样。

玱玹又以连接高辛为由，索要涂山氏水路、陆路脉络。

璟索性玩起了消失，对外称病，不再见客。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玱玹总有办法逼他出来。

轩辕王大婚，要求涂山氏十日内作出最华丽的云辇，用来迎接高辛王姬，以显重视。

即便是普通的云辇，也需七日，何况他还要最华丽的。

于是，当晚璟便来到了紫金顶拜见玱玹。

正巧小夭也在，撞了个正着。

璟见到小夭也是一愣，这种情况下，她在场，倒是不好。

玱玹却好似并不在意。

璟只得开口道，“陛下，十日之内实难完成云辇铸造，还请陛下宽宥些时日。”

玱玹勘阅着奏章，头也不抬地道，“涂山氏富甲天下，我不过是要一顶华丽的云辇，怎么就做不出来了？”

璟道，“陛下，单是云辇的设计，到材料的收集，都需要经过层层审批和验查，修改与调整。十日，连款式都定不下来，如何能够完工？您这岂不是在为难我？”

玱玹冷笑抬头，“我为难你？难道你这些年暗中为神农运送粮草，就是为轩辕着想吗？”

他说着，将手中奏章砸向了璟，璟的头上顿时流出血来。

小夭静静看着，这一刻当即揪住了衣角，却不敢出声维护。

她知道，玱玹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让她留下，亦是此意。

璟擦去血迹，“陛下，我涂山氏打开门做生意，有人出价，便要有人出货，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玱玹道，“正常？你若卖给常人，哪怕是高辛的军队，我亦无所谓。但那是神农，我打了数百年都不曾攻下的硬骨头，你给他们送粮草，岂非同我作对？”

璟依旧挺直身板，“陛下，神农虽未投降，在天地间亦有一席之地，我涂山氏祖宗规矩，不偏颇，不自负，有来便有往，予我金钱，同人方便，不算做错。”

玱玹被他气得连喘气都更大声了些。

小夭在一旁看着一动不动。

玱玹道，“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璟急忙跪拜道，“陛下，我涂山氏能有今日，非我一人之功，便是谨记祖宗家法，才能有如此家业。陛下何必为难与我？”

玱玹起身道，“好好好，你既不听我的，这涂山氏族长之位还是不要做了，换个人吧！”

璟和小夭闻言皆是一愣。

小夭求情道，“哥哥，璟这族长乃是得了涂山一脉认可的，如何能换？又能换谁呢？”

玱玹对着璟一甩袖子道，“涂山氏子孙众多，我就不信找不出个人来继承族长之位的！”

小夭想要再求，却被璟拉住了衣袖，他对小夭摇了摇头，让她莫要再说。

小夭知道，玱玹让璟做云辇不过是个幌子，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过就是在为难璟罢了。

但璟却不能真的不做。

出了紫金宫，璟对一同离开的小夭道，“你莫要担心相柳，他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即便要上场迎敌，也不碍事。”

小夭知道他开了禁制，坦言道，“我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璟了然道，“即便要打，我想他也不会贸然行事，你大可放心。”

小夭依旧摇头，“我不怕他会做出偏颇之事，我只担心哥哥，会设下陷阱，针对于他。”

璟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可事到如今，你我已无计可施。”

小夭也只得叹息道，“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权利使然。”

璟赞同道，“到了他那个位置，便只有他想不想，而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道理。”

小夭颔首道，“正是。”

璟的任务是回去督促云辇的制作，却没想到这一去却再难相见。

两日后，璟遇袭的消息传到神农山，小夭也从苗圃那里听说了。

她急急忙忙赶到玱玹殿里，询问情况，却不得不接受事实。

小夭说不上多悲痛，但难过总是有的。毕竟也算有些交情，彼此之间能做到相互信任，实在不易。

那两天，小夭想起了许多事情，从前的零零种种，近来的交谈置腹。都令她感到悲伤。

生死她已看过许多，但友人的离别，又岂能不让她动容？

这天晚上，圭又来求见，小夭知道，许是相柳来了。

但这一次她却没那么容易逃脱。

玱玹不知何时得到的消息，在她即将出门之时来到了面前。

二人撞了个正着。

玱玹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要去哪啊？”

小夭有些心虚，“我去见阿阑。”

圭急忙解释道，“阿阑是我母亲。”

玱玹却并不理会她，一步步直朝着小夭而来，“你同这个阿阑关系很好？”

小夭一步步后退，“阿阑会做酒，我一直想同她学。”

她低头向后看了一眼，怯怯回道，“学会了好酿来给哥哥品尝。”

她讪讪笑着，看起来十分勉强。

玱玹却并不领情，“可为什么我方才听说相柳的坐骑落在了神农山域外，难道他也是来学做酒的？”

小夭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可很快却又扬了起来，她拉住玱玹衣角道，“哥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许是巧合？”

玱玹没有再逼她后退，扶住她双手道，“小夭，我对你一向容忍，但不代表真的一无所知。我只是不愿将你逼的太紧，你可明白？”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温柔，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情绪。

小夭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这是个帝王，此刻他收敛了做哥哥的所有气息，俨然一副杀伐之意，岂能让她不心惊胆战？

玱玹突然低头，将她拦腰抱起，向着清心殿内走去。

小夭被他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圭被护卫拦在了门外，她急急唤道，“小夭，小夭。”

却听玱玹低沉道，“送客！”

他终究还是给了青玄三分薄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