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思默默 第16章 第 16 章

姜厢思仓皇低头，抓起桌子上的手机塞进卫衣口袋里，“那……那我们走吧。”

香菜轻轻“汪”了一声，被主人牵着。

“先去把香菜寄存在游客服务中心，晚上我们都睡了没办法管它。”

两人结伴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姜厢思稍微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好奇道：“游客服务中心还有这种服务啊，真贴心。”

“很多人选择晚上住在这里的话，宠物就不方便看管了。”喻乔生耐心解释。

当然，最主要的是，香菜真的好大一只电灯泡。

宠物寄存处已经有几只狗狗住进去了，喻乔生把香菜交给工作人员，登记以后就打算离开。

姜厢思一步三回头，本来还有些舍不得香菜，结果这家伙已经跟旁边的一只哈士奇隔着栅栏贴贴了。

“走吧，明天早上我们再来接它。”

此时河边有不少人坐在一起聊天，两个人不约而同往人少的银杏林中去。

没有了香菜，远离人群的林中只有昏暗的地灯，气氛莫名有些粘稠。

喻乔生率先打破了沉寂：“林奶奶一家人很好。”

姜厢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林奶奶，但还是应了声“是。”

“我爷爷跟林爷爷是战友，后来因为我爸的工作调动，我们家搬去隔壁市，联系就少了。爷爷身体不太好，而且念旧，估计不久之后就要搬回杏城。回国后我在c市待了一段时间就打算回杏城了，陪陪爷爷。”

喻乔生用讲故事的口吻说完自己的事情，然后问姜厢思：“你怎么也回杏城了？还继承了伯父的书店？”

“毕业本来要找工作的，但是爸爸病重去世，我就回来了。你不要说什么！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他。”

喻乔生忽然停下脚步，在她面前站定，伸手给了她一个很轻的拥抱，只是一瞬间就送开。

姜厢思愣在原地，脸上似有火在烧。这拥抱轻得像是没有来过，但姜厢思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香味，让她想起冬日大雪过后山林间清冷的雪松。

“抱歉，擅自抱了一下你。”喻乔生声音温和，“我还记得高三毕业我在思思书店打暑假工，有个人明明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是不怎么跟我说话，我现在可以问问这位同学为什么吗？”

“没什么……我就是，我就是……”后半句被她含在嘴里说不出去。

她要怎么说，见到你踏进书店说要兼职的那一刻她有多惊喜，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她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多看他一眼，就会流露出深切的爱意，然后被他发现。

所以那个炎热的夏天，她每天都会去书店看书，然后透过看书的间隙，悄悄看喻乔生打扫书架，给门口的木槿浇花，帮香菇的妈妈香蕉顺毛。

但她每次都不敢跟喻乔生说话。

许是喻乔生感觉到了她的为难，便转移了话题：“我还记得我兼职的时候，伯父经常买奶茶和饮料给我喝，说是夏天店里的福利。”

“我还在店里蹭过饭，那天你不在，伯父的红烧排骨做的很好吃。”

喻乔生回想起那天，店长听说他妈妈有事出差，就热情邀请自己留下来吃晚饭。

很简单的两菜一汤，红烧排骨和西红柿炒蛋，冬瓜虾皮汤。

夏日的傍晚阳光依然热烈，店里的空调辛勤运作着。

他听对面举着筷子的店长跟她说，自己家女儿最喜欢吃红烧排骨，每周做一次都吃不厌烦，今天她跟朋友出去玩啦，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排骨喽！

后来他向店长讨教了做排骨的方法，神使鬼差地想，说不定有一天可以做给喜欢这道菜的人吃。

姜厢思赞同地点点头，“爸爸做的排骨最好吃了。”

“我也会做，”喻乔生说：“如果哪天你想吃了，我可以随时做给你吃。”

今晚姜厢思的心跳一直都没有停过，她生怕自己心跳的声音太大，这林子太安静，然后被喻乔生听见。

“好啊。”她应了一声，然后问他：“在国外的两年过得怎么样？”

这是姜厢思最不愿回忆起的两年，他离她那么遥远，遥远到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一面了。

“很枯燥，每天除了学校图书馆就是寝室。学校的饭菜吃不惯，我就开始自己做饭，刚开始甚至烧坏过一口锅。”

“但国外有的地方景色很美，假期的时候跟同学一起去看过。但待久了，还是会很想杏城。”

“我的专业是二加二的项目，两年过后我本来有机会可以留在那里继续读研，但我还是选择了回来，想多陪陪爷爷。”

她跟喻乔生并肩走着，喻乔生有一米八几，她比他矮了一个头，只有扬起脸，她才能看到他在月色下讲话的侧脸。

最后，喻乔生说：“我们在同一所高中和大学，也算是很有缘分。”

但喻乔生不知道的是，如果高中的时候真的是缘分，那么大学的时候，这缘分却是她争来的。

她鼓起勇气，用了好多办法，辗转了好多人，才从喻乔生的一个同学那里听说了他报的学校。

大一开学，她跑去数院的新生报到处看到喻乔生就站在人群中，她知道自己选对了。

他们在林中绕了一圈，快要走出去时，喻乔生突然说：“姜厢思，等一下。”

他们在柔软月色下互相对望，远处的帐篷像是一个个巨大的发着光的可爱蘑菇蹲在草地上，人群的嬉闹声不远不近地传入耳畔。

姜厢思忽然发现他们站的很近，近到她一抬手就能够到喻乔生的衣摆。

“姜厢思，我……”

这一刻姜厢思似有所觉，心如擂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喻乔生，看他脸上有一丝紧张的意味，昏黄灯光映照下他的耳根通红。

“你们在这里啊！”

小路尽头忽然传来张蕴的声音，她站在远处招手，“我发现这边竟然卖冰淇淋耶！思思快来吃！”

喻乔生连忙退后一步，声有些仓促：“我们，我们出去吧。”

“哦，好！出去！”

两个人瞬间拉开半米的距离，姜厢思走出树林，接过张蕴手里的冰淇淋狠狠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不好吃？”

喻乔生步子很快地走在前面，张蕴和姜厢思走在后面。

张蕴还冲她挤眉弄眼，小声道：“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姜厢思含着冰淇淋，叹了一口气，“你应该跟香菜一样姓香吧？”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你怎么又给我起外号？”

回到帐篷前已经很晚了，三人各自洗漱完回了帐篷。

“晚安。”喻乔生把装着热水的保温杯递给姜厢思。

“嗯，谢谢，晚安。”姜厢思不敢抬头看他，飞快钻进了帐篷。

夜里营地万籁俱寂，两个人裹在睡袋里说悄悄话。

张蕴问：“快说快说，你们在小树林里干嘛了？”

姜厢思一言难尽地看着张蕴一脸八卦的笑意，真是不敢相信这姑娘也算是她们院的院花。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顶，声音细若游丝：“我觉得他可能是要给我表白……”

“什么？”张蕴立马坐起来，几乎要发出一声鹅叫。

姜厢思连忙从睡袋里钻出来捂住她的嘴，“你声音小点!”

张蕴很配合地压低声音，凑过去：“所以，表白成功了吗？你们在一起了吗？”

姜厢思缩回睡袋，面无表情地说：“你猜猜被谁打断了？”

张蕴吃惊地捂住嘴巴，然后一脸愧疚，“我错了思思！你打我吧！”

“……不至于，”姜厢思平躺着，看着鹅黄色的账顶，“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纠结这么多干什么？”张蕴也躺下，跟她头挨着头，“我已经做好当伴娘的准备了！”

姜厢思抬手关了灯，翻了个身，留给张蕴一个冷酷的背影，“快睡吧，别想了，你还要留学两年呢。”

“我留学两年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可以请假嘛！”张蕴嘟囔着在睡袋里躺倒。

第二天一早，她们俩起床钻出帐篷时，香菜已经被接回来了，正埋头吃狗粮。

喻乔生坐在桌子旁边，手边是一杯咖啡，“早上好。”

十点才起床的姜厢思有些心虚地说了声“早”。

她快速洗漱完坐到桌边，喻乔生已经为她摆好了早餐，一杯咖啡和一个三明治。

“是营地提供的早饭。”

姜厢思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评价道：“没有你做的好吃。”

喻乔生又剥了一颗水煮蛋放在她手边，闻言道：“想吃的话明天我再给你做。”

一旁的张蕴自力更生地打开壶倒咖啡，自力更生地撕三明治的包装纸，看了一眼一旁蹲坐的香菜，现在说不定我们真是一个姓呢。

他们收拾完离开时已经是十二点了，张蕴在车上接了个电话，然后哭丧着脸对姜厢思说：“我爸爸催我今晚就回家，我得改签今天的机票了。”

姜厢思安慰她：“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来玩。”

一旁的喻乔生道：“几点的机票？我送你去机场吧。”

张蕴在手机上操作一通，然后说：“下午五点的，现在回去收拾了东西刚好去机场。”

说完，她还回身揉了揉香菜的大脸，“真舍不得你啊！等姨姨回去也养一只大狗！”

姜厢思毫不留情戳穿她：“明明你第一眼见到香菇的时候还说也系想养猫。”

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到了幸福小区，姜厢思跟张蕴上楼收拾行李箱。

她来也没带太多东西，走的时候倒是装了一大包特产。

到机场的时候已经三点半了，姜厢思和喻乔生把她送到安检口。

张蕴扑过来抱住她，对她说：“要幸福啊，思思。”

“好，到了给我发消息。”

今天又是秋高气爽的一天，一架架飞机离开，又有一架架飞机到来。

回去的路上喻乔生忽然问姜厢思：“她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如果是以往，她应该不会告诉喻乔生，但今天她忽然觉得说了也没什么。

“她说，希望我可以过得很幸福。”

窗外的田野连绵不绝，半开的车窗源源不断有微风送进来。

等红灯的间隙，喻乔生忽然抬手将姜厢思脸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他手法笨拙，声音却无比坚定：“会的，你会过得很幸福。”

这话被揉碎在秋风中，也被姜厢思埋在心里。

他像是说给姜厢思，也像是说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