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大漠,猎猎北风中,雄鹰嘹亮的叫声划破长空,底下是娄兰的军营,一位穿着圆领兽袍的散发王子站在猎场空地上。
他头戴玄色流苏抹额,面容年轻俊朗,腰板挺直,拉弓搭箭,锋利的箭尖对准不远处顶着瓷瓶的士兵,见其瑟瑟发抖不敢乱动的模样,他闭上一只眼,唇角扬起肆意的弧度:“别动!本王箭术不好,不小心射到你身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得了这话,不远处的士兵害怕得连声答了他的话:“是,是!”
散发王子左手离弦,利箭“咻”的一声从士兵左脸颊旁擦过去,鲜血乍然流出。
“大,大王子!”
“站好了,别乱动——”
话音刚落,大王子宋迁迅速接过士兵递过来的箭,搭弦。拉弓,放箭,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电光闪石之间,只见那士兵头顶上的瓷瓶被疾来的箭射穿,瓷瓶的碎片纷纷落了地。
静默片刻,四面八方看戏的士兵这才恍然过来,纷纷鼓掌叫好。
“大王子好箭法啊!”
“是啊是啊!大王子真是青出于蓝啊!怎么小的瓷瓶都能一箭射穿!”
“......”
“用不了多久,大王子就能继承王位,不用再忌惮那个宋琬瓷了啊......”
未等士兵将话讲完,宋迁便走上前,冰冷地看了眼他,随后,慢慢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弯刀,举刀劈下去的同时,周围的士兵吓得腿软下跪。
“真是笑话!”宋迁盯着刀刃上的血迹,话中尽是对宋琬瓷的嘲讽:“一个侧妃生的野种,论身份、论地位,论智谋,哪里比得上本王!”
他顿了一顿,复道:“本王就算不继承王位,也不怕宋琬瓷那个贱人!”
得了这话,士兵们连连说是。
军营的主营帐前,娄兰可汗宋湛与亲王宴常并肩站在平台上,他望着面前杀伐果断的大儿子,不由得叹息一声。
见他如此,宴常担忧道:“阿湛,你当真决定把王位传给迁儿吗?迁儿戾气过重,不合适做娄兰的新王。”
“我怎会不知?”宋湛沉思片刻,叹息复道,“可是阿常,这是唯一的办法。为了解瓷儿身上的千秋岁之毒,我以身试毒数年,这些毒素沉积在体内,我的五脏六腑早已溃烂,恐怕......已时日无多了。”
得了这话,宴常惋惜着说:“你这是又是何苦。”
此话一出,北风又呼啸而来,苍穹之上的雄鹰正与另一头更雄壮的黑鹰互相残杀,似是在预示着什么结局,体力不济那头黑鹰的鹰负伤坠落不远处的石山里。
宋湛回想起方才双鹰互杀的场景,不禁心下一紧,满脸忧色:“如今娄兰王室动荡不安,人人都想着法子争夺这王位,大齐太后那边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娄兰不放,若我去了,瓷儿便没了靠山。何况以迁儿的性子,无论我立不立他为新王,他都会难为瓷儿,何不让他先对瓷儿放松些警惕,待我将事情全部安顿好,就将瓷儿平安的送出娄兰。”他顿了顿,复说:“我答应过夫人,要保护我们的女儿一世平安。”
宴常叹气,道:“可你要如何将瓷儿送出娄兰?”
宋湛道:“鹿霖郁。”
“鹿霖郁?大齐霖王爷?”
“就是瓷儿救回来的那个人。”他淡淡地说。
得了这话,宴常微怔半会:“此事,瓷儿知道吗?”
“还不知,我也不打算告诉她。”
宴常闻言,复问了一句:“可这人怎么样?值得你信任吗?”
“我不信人,但我信人性。”他停顿片刻,扭过头看向宴常,眼神深邃:“大齐皇室自先皇走后也动荡多年,太后更是独揽政权一心想处死霖王,奈何霖王是个倔强性子,逃亡途中修炼功法,导致走火入魔身中魔火之毒不得其解。”
“当年夫人怀瓷儿时就已身中千秋岁蛊毒,瓷儿自然也携带着千秋岁降生,为了给她续命,我将娄兰失却秘术私下传给了她,瓷儿是唯一能解霖王体内魔火之毒的人。”
宴常看着他:“依你的意思是......”
“所以,霖王若是想要活命,她就必须保证瓷儿的安全。”宋湛双眸微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意味深长地道了句:“否则,她们两个都得死。”
......
三日后,济兽堂。
堂里堂外都是受了伤的动物,它们都被安顿在大小不一的笼子里,被宋迁打伤的马儿也在其中,它乖乖地卧在马厩内,皮开肉绽的地方被宋琬瓷抹上了草药,旁边放置水槽与干草。
“它的伤势总算是好了些。”宋琬瓷摸摸马儿的头,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脸,她吻了一下马儿耳朵,语气像在哄它:“马儿乖,你会好起来的。”
站一边的鹿霖郁“望”着身前的她,淡淡道:“我现在倒是明白了,这些小动物为何只跟你亲近。”
宋琬瓷眼底泛着柔光,摸马儿的手轻重有度。她道:“它们虽然不是人,但也拥有着被爱的权利。”
“它们的主人不爱它们,我身为娄兰的九公主,它们也是我的子民,我自然得倾尽所能去爱它们,保护它们。”
鹿霖郁问:“所以你就花光每个月的月钱,养着它们?”
“不止它们。”她声音清润,却又有一丝稚嫩:“还有你。”
“我可不是什么牲畜!”
“我也没说你是啊!”
宋琬瓷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凝视着这双被白布蒙住的眼睛,心里泛起一丝有道不明的感觉,觉得荡漾又有些内敛,说不上喜欢,但足够让心神一动。
她晃神半会儿,又道:“不过,养你要比养它们更费些银两。”
鹿霖郁轻声问了句:“你不是娄兰小公主吗?钱对你来说应该不缺吧?”
“你当我是大齐的公主呀?”宋琬瓷笑着叹出一口气,对她坦白道:“我可没那么有钱,月钱不够的时候,我还需要去找宴常王叔借些来,要不然它们会饿死,连你的药我都买不起呢!”
“如果每年都不用向大齐进贡大量的银两马匹,锦缎丝绸,我的月钱也不至于少得连你们都养不活。”
鹿霖郁闻此言,几度欲言又止,在宋琬瓷掏心掏肺对自己诉说她的苦楚中,思来想去好久,她果断地将佩戴了多年的玉璜递交到她手里:“你拿它去换些银两。”
宋琬瓷执拗,不收:“不妥!你是我的伤患,我怎能拿你的东西去换钱?”
她“看”她,露出了不常见的笑容:“收好,换钱。我要吃肉。”
宋琬瓷先是愣了几秒,接着,她捏了捏对方的脸蛋,的确比先前瘦了些。她道:“那你想吃什么肉?”
“买你爱吃的。”鹿霖郁靠近了她,长身玉立,她比宋琬瓷高出一个头,所以挡住了些日光。
逆光中的她白布蒙眼,披散长发,身着青色长袍,内衬一件白色长衫,红绳腰链,容色朦胧,体香独特,似是风雪不惧的雪梅。
“只要是你买的......”鹿霖郁脸上的笑容和煦明媚,像是邻家妹妹一般亲切乖巧:“我都会吃。”
“你...靠太近了......”再与她近一些距离,宋琬瓷觉得心跳急促,呼吸不自觉微重,脸上微微泛了绯色。
鹿霖郁的笑太有感染力:“我知道。”她“看”她,声音柔而轻,“我也不知何故,总想接近你。”
宋琬瓷内心不平静,小声道:“那你也不能靠我那么近,我好歹也是个公主......”
“公主......”
她轻笑一声。
她们又近一步。
“阿郁,你太放肆了......”宋琬瓷也不知何故自己的心会悸动,会踮起脚,轻轻地在鹿霖郁的脸颊处亲吻了下。
这是第一次主动亲她,心跳也要比方才更加剧烈跳动。
她也听到了鹿霖郁过快的心跳声。
“我......”宋琬瓷抠在玉璜的手指已经泛红,她心动直跳到无法言语。
“你吻我?”除了过世多年的母妃之外,鹿霖郁的脸颊从未有第二个人亲过,她不明白面前吻自己的女子的心思,只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无数条藤蔓缠绕困住,微妙之感是自己那么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
宋琬瓷脸上绯意加重,烫得不行。
她抿半天唇,深呼吸,吞吞吐吐老半天,只是对鹿霖郁说声:“我要去买肉了。”
撂下这话,她便慌里慌张地离开了济兽堂。
鹿霖郁“望”向她离去的方向,不经意地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线:“她......有趣。”
日更了......
相关现代文《森林见鹿》已完结~
玩把抽象:
《相思烬》又名《蹩脚女大夫与她的牲畜老婆》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引相思(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