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开了,君泽一手撑伞,披着黑色的大氅,毛色深邃如夜空,领口和袖口镶有精致的银边。
他淡淡地抬眸,忘着远处搓着手的少年,毫无表情,迈开步子走上前。
云笙没有打伞,他爱雪,儿时常常在雪里玩,这也导致了他身体不好。
云笙背对着君泽,其实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可却是假装没看见,继续搓着手,还哈出几口气。
君泽将伞撑过去,云笙停下动作,疑惑转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演的像。
雪飘落着。
二人就静静看着对方。
忽的,云笙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君泽:……
马车—
君泽将泡好的热茶递过去:“喝了。”眼底藏不住的嫌弃,这个人身体怎么如此娇弱?
“多谢。”云笙笑笑,随后接过茶,一股脑全给它灌了下去。
云笙从小身体就不好,北燕又是极北国家,一到冬天就很冷,再加上自己常年与母妃住在阴冷的冷宫里,身体就很弱了。
君泽看着眼前之人,将一碗热茶喝完,搓搓手,随后又将衣服扯了扯,盖住自己全身。
“冷吗?”君泽捣鼓这桌案前的茶盏,问道。
云笙淡定道:“些许吧!”
君泽看看火炉中快要燃尽的碳,暗自道了一声麻烦,拉开马车的帘子:“萧然,有没有带多余的碳?”
萧然正在驾驶马车,闻言回道:“回禀王爷,没有。”
云笙在心里暗自笑笑。
天助我也。
于是,他便可怜兮兮望向君泽,许是被他盯的不耐烦了:“啧,哪里冷?”
“手。”
不久,云笙的手已经在君泽的手掌里了,君泽牢牢将他的手握住。
他不得不承认,云笙确实很好看,比女子还漂亮三分,当今那位京城第一美人,也无法与之媲美。
可是,他从来不恋女色。
君泽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之人:“暖和了!?”
“是,多谢这位哥哥。”云笙故作乖巧地抽出自己的手。
可君泽却将他的手牢牢抓住云笙想要拿开的手,诧异地看着他:“六皇子方才称我什么?”
云笙却是毫不在意,抽回手,静静看着他:“可王爷是比我年长,称呼兄长也合情合理。”
“呵。”君泽拉开了与云笙之间的距离,冷笑:“那可不见得,你年芳几何?”
“二二。”
君泽皱着眉,用手托着下巴:“确是比皇子你大了。”
才二十有二,身体怎么这么差了?
“北燕为何会将你送来做质子?”君泽依旧是严肃的口吻。其实这天聊的挺尬。
云笙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拿着一个保温的香炉,低声道:“我自幼就是一个庶出皇子,不受宠,便将我送来了。”
云笙知道,与聪明人交往,将自己的底牌全然露出,全局也再不受自己掌控了。
云笙的母妃其实是羽夏国人,是京城第一青楼冷月楼的才女,卖艺不卖身。当年年轻的北燕太子,也便是当今北燕皇帝,来到羽夏和亲,当初本是与羽夏皇太女约定和亲,可因为北燕太子路过冷月楼是,无意间看见了云笙之母,被她冷艳外表惊艳到了,不顾众人反对,娶她做妾。
开始北燕太子很爱她,可因为云瑶总是想着跑,最后便也厌烦了,将她打入冷宫。云笙是和母亲姓,在八岁以前,他名为卿尘。
君泽侧脸看他,什么也没说。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萧然的声音:“王爷,六皇子殿下,到了。”
“走吧,下去。”君泽没看他,起身道。
云笙没有起身,弱弱地咳了咳。
君泽见他没动,语气玩味:“想要我抱着你走?”
云笙难得地愣了愣,这才起身。
云笙袖子太长,将袖子向上撩,露出一截瘦而白的臂。君泽不知看见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随即愣了好久,方才转移视线。
君泽想想,丞相府专门派人来窥听,兴许真的是瞧瞧自己对北燕六皇子的兴趣。这人真有什么了不得的?
一声刺耳尖锐的声音响起:“宣—北燕六皇子云笙觐见!”
云笙与君泽一齐踏入宫,云笙本就体弱,与君泽相比,更显得像个病弱美男了。
太后夜环正在手把手教着小皇帝夜陵安写字,笔墨在宣纸上缓缓向四周蔓延开。
云笙站在君泽身后,君泽拱手行礼:“皇上,太后娘娘,皇子殿下到了。”
夜环与夜陵安一同抬起眼,只是一眼,夜环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将眼前的男子刻入心底。他的外貌既刚毅又温柔,像是将阳刚与阴柔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夜陵安则是没有什么动作偷偷用自己的小眼珠子打量着云笙,这是他见过除了摄政王以外最好看的人了。
夜环连忙起身,离案,向前走去,随即露出一个自己觉得好看的笑容:“摄政王爷辛苦了。”随后将目光移向云笙:“六皇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生了一副比女子都好看的面貌,便是宁儿见了,也要羞愧几分才好。”
云笙这才拱手行礼,低下头,声音弱弱地:“多谢太后。…咳咳。”
夜环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这是怎么了?”
君泽冷眼看着这一切。
云笙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无恙,多谢太后关心。”
夜环侧身嘱咐一旁侍女:“将东宫那间雅室收拾出来,给皇子殿下入住。”随即对云笙笑笑:“早听闻皇子殿下喜好素雅,那间雅室,那间雅室是哀家专门为皇子殿下准备的,希望不要嫌弃才好。”
侍女默默退下去了,历代送去敌国的质子哪有这样的待遇?都是住杂物间什么的。
君泽突然开口:“禀告太后,云公子虽喜素雅,但也喜静,雅室在东宫边,而皇子殿下身体娇弱,东宫又很杂闹,会影响六皇子养病,不如将他安置于我府上,不知太后与六皇子作何看法?”
若是个女子,夜环绝不同意,可面前的是男子,也是个称霸朝野的摄政王,怎么会对云笙有非分之想?
云笙开口:“可以。”
太后冷着脸,拂袖转身:“罢了,那就依你们。”
“谢太后。”
丞相府那边又有动静了,萧梁在桌案上摆弄茶具,茶水煮的滚烫,开始沸腾。
门被打开了,琴瑟进来,拱手:“丞相大人,有事禀报。”
萧梁抬眸,眼底宛若冰封:“说。”
琴瑟便将今日君泽将云笙带回府中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太后看上那质子了。”萧梁倒了一杯茶,头也不抬地说。
“属下猜,那君泽应该是要借太后娘娘对云笙的兴趣,借此上位?”
“错了。”萧梁喝了茶,将茶放下:“君泽想谋权篡位是不假,但你方才那点说错了,以我对君泽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仅仅一点就判定棋盘上哪颗棋有用。现在,本相交于你一项任务。”
“丞相但说无妨。”
萧梁用手型示意他过来,琴瑟凑到他耳边,萧梁睇语对他说了些什么。
“什么?!”萧梁皱紧眉头:“您让我去接近摄政王殿下?”
萧梁不语,点点头。
“你的妹妹,最近好些了。”萧梁注视前方,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
“…是。”
“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接近他,不让君泽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