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 第7章 第七章

最近这几天张妍忙得不得了。

白天不睡觉的时候就抓着姜离给她划的重点知识狂背，晚上送她回去以后，在家再偷偷摸摸刷题刷到半夜。

这种行为属实有点装，但是张妍不想在班里听到他们讨论自己发愤图强的小话，只好先这么着。

等成绩有了起色……再大大方方让别人知道自己努力了也不迟。

姜离笔记做得勤，两个人时常站在各自教室门□□换一下笔记，也不怎么交流，像一场冷漠的交易一般，简直把互相督促学习的风气发挥到了极致。

姜离虽然长得漂亮，但一张冷脸极少有人敢招惹，张妍那身惹眼的混子气更不必说，还天天都在睡觉。两个怪胎莫名其妙日日站在教室门□□换笔记，这让不少人都觉得奇怪。

一班和三班出门进门都放缓步子余光偷看，过了几天，连夹在中间的二班都开始好奇。只是两人朋友确实少，就算认识也不好打听。

只有周瑶每天震惊得合不拢嘴。

看着旁边睡神入眠的温和表情，她甚至都开始怀疑她和那位美女有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不然还能有什么力量能让这位摆烂王突然猛猛学习，睁开眼就拿书背。

有时候钟梅撞见张妍，她也不解释，不冷不热打个招呼，回去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看着孩子学习劲头上来的样子，钟梅偶尔也能容忍她几次上课睡觉。

这让周瑶更想不通了。

门口有人喊张妍。

她定睛一看，居然不是姜离。周瑶赶紧摇醒睡眼惺忪的同桌，好奇地跟着她出门的脚步往外看，那眼睛，就差挂在张妍身上一探究竟了。

张妍揉了把脸，还没看清来人是谁。

女孩微笑着等她清醒，把姜离的新笔记递给她。

张妍拿上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嗯？”张妍回头，终于看清了人:“还有事吗？呃，你是……”

眼前的姑娘戴着个金丝框眼睛，光洁的额头，利落的马尾，张妍觉得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

“妍姐姐，我是楚楚，楚一鸣，你还记得吗，初二的时候有人欺负我，你帮过的。”女孩笑着看她。

“楚楚……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戴过牙套吧？”张妍看着那标准的八颗牙，突然回忆起来。

初二正是她风头正盛的时候，校里校外，都知道她张妍跟几个身手不错的混混里应外合，以恶制恶打击了不少校园霸凌。

她不仅在学校收拢了一帮不爱学习的问题少年，还照顾着几个因为家庭性格等原因总被人欺负的小孩。

楚楚就是其中一个。她戴着钢牙套，哭得梨花带雨被几个同学欺负到了四中后门，要逼她给他们买零食。

然后被路过的张妍痛骂了一顿。

“人家那嘴钢牙几千块钱呢知不知道，你们几个戴得起吗？还敢笑话她？!”

张妍长得凶，脾气臭，吼了几句就给几个没发育起来的初一学生差点吓哭了。

楚楚一下子就对这个善良的高年级学姐崇拜起来。

“我跟姜离是同桌，真没想到，这么巧能再见到你。”她满眼都是光。

张妍尬笑着摸摸头，确实没想到，自己照顾的学妹都已经跟自己上同一个高一了。

张妍啊张妍!

楚楚没有看出张妍对于年级的在意，她还是浅浅地笑着，说:“妍姐姐，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告诉我，我一直都在咱们群里呢。”

一番对话终于彻底勾起了张妍对过去的回忆。

下一节课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是个年轻姑娘，上课喜欢朗诵文章、讲讲故事，张妍很喜欢她。

只是听着听着，心思便不知飘向了何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

不知道迟哥王宇他们都过得怎么样。

王宇是她和林奕然的同班同学，性格咋咋呼呼的也不爱学习，起初不服气被张妍一介女流所控制，结果张妍带着他出校打了几架以后，就那么服了。

之前天天没事儿就在群里一阵刷表情，迟哥还总把他禁言。

说起迟哥……迟哥开那汽修店看着还真挺不错。

那还是在体校的时候。

张妍在群里爬楼，恰巧看到江迟发了张跟王宇在汽修店门口拍的照片。

王宇穿个白色老头背心搁镜头面前嘚瑟，运动裤帆布鞋，跟初中一样却少了不少稚气。

江迟一如既往抱着胳膊冷着脸在旁边站，胳膊上的纹样大咧咧地展示出来，怪唬人的。

想起小时候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来跟奶奶告状说徐奶奶坏话的样子，张妍就忍不住想笑。

谁能想到这人现在能长成这样。

张妍眯着眼睛想，想着想着就没了素材。

他们的群早在她被教练赶出来之前就没了动静。

哪怕王宇早就被解除了禁言，也再也没有在群里刷过那些稀奇古怪的梗图和表情包。

群里六个人就仿佛约定好了般沉寂下去。

奚县的秋天不长，没几日就又凉了几度。

还有一天就要放国庆假了，张妍想起林奕然那天特意的叮嘱，便叫住了即将要走的姜离。

“姜离，你这几天记得少出门。”张妍沉声道:“非得出来就从那条小路走。”

姜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准备解释，应了一声没继续问。

“还记得路吧。”

“嗯。”

她们接触了这些天，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培养出了个默契，对方说什么就做什么，从不质疑。

重点是姜离根本琢磨不透张妍，她对她来说除了学习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索性不想，把该做的做好。

她拿出那本专门为张妍做的笔记本，一边背诵着复习，一边再把框架总结上去。

不论如何，她也想拿出自己的诚意。

晚上，张妍翻到底层那个许久未聊天的□□群——“曙光高层管理部门”，这蠢名字还是张妍亲口定的……她深吸一口气，发了个公告。

通知全体:

10月2日下午六点，旧巷街李记烧烤集合，能来的都来，我请客。

凉了两分钟。

张妍看着没有什么反应的群，皱着眉丢开手机，刚准备打开课本。

噼里啪啦的消息轰炸起来。

–非你莫属:卧槽!!!我眼花了？？？

–大嘴巴然:过年了过年了!曙光过年了!(炸弹×6)

王宇连发了一串烟花表情包。

–非你莫属:我没看错吧@大嘴巴然大姐你到底怎么让妍总同意的？？？

–大嘴巴然:我说你快断气了，让阿妍给你送行，她秒答应

–非你莫属:靠!

–楚楚:妍姐姐真大气啊，请你吃不错了

–非你莫属:不是，楚楚你大了不服管了是吧

–晓钰不白送人头:也就比楚楚大三个月，别欺负姑娘家

–非你莫属:草？白晓钰你也皮痒？

–大嘴巴然:神经……(白眼×3)

……

看着群里扑腾扑腾往上顶消息的样子，张妍打心底里高兴起来。

吵吵闹闹的日子不可多得，如今的她终于懂得了珍惜。

–迟:@Zy. 我三号回去

–Zy. :好

难得讲话的江迟也回应了，群里更是沸腾了起来，虽然总的来看，还是王宇单方面在和白晓钰疯狂互怼。

约定的日子来得很快。

张妍的假期也就只有这么三天，她窝在家废寝忘食看了两天书，终于能出来透透气。

夕阳烧得很漂亮，天气不热也不凉，赶着还能吃烧烤的最后的尾巴，“曙光高层”的五个人聚在了一起。

张妍提了箱啤酒，往地上一丢，示意王宇赶紧当苦力。

白晓钰拿了罐可乐，递给全场唯一喝不了酒的楚楚。

林奕然拉着楚楚讲了一通去张妍家探病时挨的臭脾气，楚楚笑着看了眼张妍，被说坏话的某人正隔着酒瓶死亡凝视着林奕然。

一切都和谐的仿若不曾分别过。

林奕然讪讪一笑，继续履行起自己集团氛围组的职责，招呼着几个人站起来捧了张妍一杯。

“今天这个日子真的很难得，阿妍出去这两年，训练、比赛，落了一身大小毛病……”

张妍皱着眉瞪着她。

林奕然不管不顾一脸严肃地继续讲。

“咱们几个呢，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也都散了……所以，大家今天开开心心聚，别有什么隔阂，想了惦记了都大大方方说出来，行吧？”

“得嘞!”王宇大咧咧道。

她扭过头看着张妍，继续说:“我也很高兴阿妍还念着我们……一直忘了跟你说，欢迎回家，阿妍。”

说罢自己先干了一杯。

她酒量不小，张妍亲测过，但如今她一杯啤酒下去，街边夕阳照得她竟有些红了眼。

张妍不爱跟他们说些什么煽情话，只道大家玩得开心，不用顾及旁的。

这家店这会儿人不多，没多久就上了几盘肉，几个孩子大快朵颐，欢欢闹闹的，打破了悲情压抑的氛围。

“哎，妍姐，讲讲大城市的感受呗。”王宇咬着铁签杆儿说。

“还行吧，都那样，玩的挺多，人多、路多，我一直训练，没咋出去。”张妍垂着眼。

“哦……那你现在是不是老强了，能撂俩人了吧!”

张妍看了看他，笑着挑眉道:“你试试？”

“我不了，我去，当年你给我那一腿我还记着呢，身体比脑子都记得清楚，疼死了。”

“该，”白晓钰揶揄他:“谁让你笑楚楚，妍姐什么时候无缘无故揍你？”

“不是，白晓钰你最近怎么回事，天天一口一个楚楚楚楚的，你俩有事儿啊？!”

楚楚红着脸。

张妍这些天了解了不少内部变化，现在只有王宇是一头雾水。

她拍了拍王宇的肩膀，笑着摇摇头。

“哎？我去你们什么反应，不是，你俩？!”

“得了，吃吧吃吧。”林奕然咔一下塞了他一嘴韭菜。

“唔!唔唔!林奕然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粗暴了!唔!”

众人笑起来。

张妍问他:“迟哥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呗，干活挣钱，发不了财也饿不死人，我就纳闷了，你们几个，一个比一个粗暴，每次都得我拦着点，还不如我冷静呢!”

“他惹人了？”

王宇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愣愣道:“也没有……有几个客人难缠，他差点跟人打起来，我拦了一下。”

“哦……”张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妍，你上次说那个杜若琳我又问了，杜峰老总的小女儿，北城那边的，那边不是要开新城么？有钱的都在那片，不少混的，都跟着她。”林奕然正经道。

“没说怎么惹到她了？”张妍问。

“没有，不过你不在这两年她也不算省油的灯，校外不清楚，校内就是隔一段时间骚扰几个，楚楚中考的时候，听说她还打了个女孩，打一地血，赔了不少钱。”

楚楚听着，接话道:“我知道这个，那天看榜，有人说是她的跟班把她惹了，闹决裂闹的。”

林奕然点点头。

闹决裂？张妍有点懵，她依稀记得那犟种说的是姜离抢了她男朋友，逼她的人背叛了她。

可这情况似乎完全没有姜离掺和的必要。

“然然，你上次说旧巷这块也乱了？”

“嗯，跟她有一点关系。但是这边的人主要还是胡威管着，手底下还是之前那几个牛皮糖，没多大本事，就爱找人要保护费，纯纯地痞流氓。”

“胡威……？”

“哎，就那苹果哥!”王宇拍拍白晓钰。

白晓钰道:“嗯，我上次去东街听见有人打架，过去听了听，胡威手机铃声还是小苹果呢，刚打起来，他妈一个电话给一伙人整败兴了，全散了。”

“噗。”王宇再听一遍还是很想笑。

张妍算是明白了，这几个家伙，趁她不在私底下干了不少事儿，什么听见，谁家好人没事听别人打架去？

保不齐报的还是她张妍的名字。

……

她扭头看看鼻子耳朵后脑勺都痒痒的王宇，又看看给楚楚夹菜夹地异常心虚的白晓钰，语重心长道:“王宇啊，有事没事别老往奚县跑，你别让迟哥一个人累啊……”

“小玉，你也是，多跟楚楚一块儿学习呗，往街上瞎晃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