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第38章 Chapter.37

机械义体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身材高大的女人在街坊肮脏的霓虹灯下拉出残影、挥出迅猛的一拳。烂仔被击中的瞬间，身体四分五裂。一颗球体挂在蜘蛛网般交错的私拉电线上，其他的部分变成碎肉血雨、从天而降。如此诡异的情景下，闷热的夏季骤然变得阴冷。

任由余下的烂仔四下逃窜，杨甄满不在乎地活动着还在散热中的手臂，待冷凝剂在手臂上覆盖一层薄薄的冰霜后，将拳峰上露出的微缩炮收回义体中。她扭头瞥了一眼那个衣着精致搂着手包的女孩，露出森森的洁白犬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呵呵，我还以为你会吓到尖叫。看来你的胆量还不错，快走吧小姑娘。”

说不怕是假的。看着杨甄癫狂的笑容，女孩隐约明白了邻里为什么叫小葵姐的虎妞师姐“疯虎”。

街坊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低声交流。显然杨甄注意到其他人的议论，颈椎扭转到异常的角度、机械的瞳孔收缩、目光落在那些家伙身上，舌尖舔着锋利的牙齿，笑容更加诡异。

“谢谢师姐，改天我请你吃饭。”鬼使神差的，尹婴宁说出这句话。她觉得如果自己直接走掉，搞不好哪天脑袋会被对方揪了。但是在这种气氛下说出这句话很蠢。

女孩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得指甲掐入可掌心，也没意识到自己得牙齿磨得咔咔作响。

显然杨甄也没想到尹婴宁在被吓到后能说出如此家常的话。杨甄嘴角扯动面颊两侧的伤口，笑容灿烂满心欢喜：“好啊，我喜欢吃红油火锅。”

“师姐哪天有空？怎么联系你？去哪家你来定。”尹婴宁顺着对方的回答脱口而出。仿佛对方是在工作上耐心帮助自己良多的前辈。

“我找你就行喽？快走吧，小公主。”

如临大赦的尹婴宁忍住不去擦额头的冷汗，恭恭敬敬向这个疯女人道别：“谢谢师姐帮忙，师姐再见！”然后不紧不慢离开欢乐街。

直到她在山下搭上无人驾驶计程车，剧烈的眩晕与呕吐感奔涌上来。在恐惧中她不断提醒着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尹婴宁可以用养母留下的遗产解救欧影珊三次，也可以用手头上全部的资源帮孙美琴。

和孙阳通电话后，尹婴宁想了很多。孙美琴被治安部关押一定和最近几天的事有关。只是尹婴宁不知道是托特工程、萨里第一大学、东药集团相关利益者的垂死挣扎，又或者是第三方趁机浑水摸鱼获得利益。

当然都有可能是一直以来被孙美琴盯着送入拘留所数次的欧姑想要置这位警官于死地。

杨甄的突然出现让尹婴宁意识到这并不是巧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师姐在小葵姐家附近盯梢数日，直至今天才突然现身。而且她知道自己有急事，最后那一声“小公主”让尹婴宁更加不适。

尹婴宁拿出手机操作一番，所有的电子银行弹窗回复“资金已冻结”，随后收到一封来自银行代发邮件。点开后是来自欧影珊的警告，并要求尹婴宁老老实实待在住处，显然欧姑已经猜到今晚有事要发生。

如此，离开家门前想到的几个营救方案似乎行不通。尹婴宁搂着手包……那里有今天取出的二十万。

二十万足够普通家庭生活好几年，但绝对不够用来摆平治安部。尹婴宁抿抿嘴，犹豫片刻拨通了南希的电话。

南希并没有留给尹婴宁联系方式。尹婴宁是上次去观河区警署时，在赖秋葵给南希打电话时偷看到的。对于尹婴宁来说，记忆力好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

“南希姐？我是上次和葵姐一起的小宁。我这儿有一条能火的独家新闻。新闻有多新多独家？还没发生呢！”

***

陶乐晨咬牙把剥了绝缘层的插排缠在机器人露出的金属保护壳的脑袋上，等赖秋葵拔掉钩子，她立即将插排通电。随着短路，机器人特工在物理意义上彻底死亡。

当她正准备开门逃出去，赖秋葵一把拉住她：“外面有人要过来了。”

“不是吧lady，我什么都没听到。你耳朵这么好使？”陶乐晨见赖秋葵开窗，心里一阵发怵，“我腿不好使没法陪你玩跳楼的……”

赖秋葵自顾自地将陶乐晨的办公桌推到窗户旁，目测了一下桌子长度与窗户高度后，捂住肩膀的伤口爬上桌，低头冲了出去！

“哇哇哇不是吧——”陶乐晨慌忙扑向窗口，看到的是赖秋葵跳过了十几米的距离成功抵达对面的废气楼顶。

“好吧，抛物线降落也不是很难……”陶乐晨从抽屉里翻出来几件武器后，站在办公桌上调试一下假肢。门外的脚步声临近，治安官慌乱地冲出窗口——虽然有弹簧假肢的助力，但起跳并不成功。陶乐晨在距离对面大楼一米半处呈现自由落体运动。

完了，真是跟这位姐妹儿吃瓜落把小命搭上去了……为什么总觉得对方能办到的自己也能办到呢？承认赖秋葵真的比自己强很难么？

真不甘心啊……明明自己在特卫队是万人瞩目的前辈，结果担任队长兼教官的是新来的姑娘……年纪轻轻一天天板着脸耍酷，性格却是死认真得惹人讨厌。

“哗啦啦——”巨幅的灯箱广告被豁开一个口子。赖秋葵一手抓住灯箱布一手抱着楼顶施工留下的泥沙袋从天而降。在重力的加速度下，赖秋葵经过陶乐晨身边，丢掉泥沙袋抓住了陶乐晨的衣领。

“你要……勒死我么……”被衣领下的领带勒住脖子的陶乐晨晃动假肢，勉强蹬到楼体上的废旧空调外机，“松手啦……现在三层楼的高度，摔不死我的，更何况下面还有车呢！”

灯箱布垂落下来，在陶乐晨面前一晃一晃的，又有几滴温热的血落在治安官浓密的黑发间。此时陶乐晨觉得自己的脖子后也粘腻腻的，她抬起头，看见的是趴在钢筋上的赖秋葵。

钢筋穿透了她的手臂与小腹。即便如此这家伙也没松开抓住陶乐晨的手。

一时间陶乐晨内心狂跳。如果说赖秋葵真的是从外面归来的间谍，那么作为监视者的自己刚才摔死，对于她是最好的结果。可赖秋葵没有放弃她，赖秋葵挨了电击还能毫不犹豫地从楼顶跳下来救自己，和从前一模一样。

“喂……你等下，我帮你！”陶乐晨踩在空调外机上爬了两层楼的高度，她得作为支撑点扶着赖秋葵，赖秋葵才能挣脱开钢筋。

“砰！砰！”那些追到陶乐晨办公室的特工们在窗口举枪射击。如果不是陶乐晨抱着赖秋葵跳下去落在车顶、又快速翻滚用车子做掩体，早就有几颗子弹镶嵌在脑瓜里了。

“哎呀打我腿上了，还好我是假腿……我说教官……身上开几个洞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赖秋葵捂着血流如注的小腹，几乎看不出她神色变化，好像这女人不会疼似的。

两个女人互相扶持着在枪声中离开黑暗的小巷。不知走了多久，赖秋葵疲倦地靠在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的无人医药贩卖机旁，摸出几枚硬币投了进去。

“教官你身上居然还带硬币……”陶乐晨无力吐槽，对于她来说现金真是一个古老的词。

“使用电子货币时总会在网络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特工应该习惯用现金，而且胸前的口袋里放几枚硬币可以……”

“可以挡子弹，我知道啦。”陶乐晨弯腰帮赖秋葵取出外科用止血包。朱氏奥托生命科技在全世界各个城市都会安置这种无人贩卖机，里面都是日常用药和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据说北极永不融化的浮冰上都有这玩意，里面的东西生产日期永远是最新的。

只需要五新岛币就能买到5克的止血凝胶、消炎针管、小瓶酒精、一根针与十厘米的缝合线组合、两块止血纱布、防水贴纸两张、创可贴一个、还有一卷绷带、纸巾若干，可以说是豪华大礼包。全世界统一价，低到这个份上根本没有其他竞争对手。

陶乐晨帮赖秋葵在小腹上扎了消炎针，涂了一半的止血凝胶，然后用防水透气贴和纱布块敷住伤口，简单用酒精清理肩膀上的撕裂伤后缝合，最后盖上另一块纱布块、用一半的绷带固定。手臂上的贯穿伤里塞了酒精棉团用绷带裹住。缝针和往伤口里塞棉球的过程中赖秋葵依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陶乐晨唏嘘，反过来看，自己是一点伤都没有。

“你不疼么？”陶乐晨扫视这个钢铁般的女人。

“还能忍住。”赖秋葵低声说，

真让人生气，这算逞英雌么？陶乐晨很想使劲戳对方的伤口然后大叫“我错了，我不再逞强！我很痛！”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撩起赖秋葵脏兮兮的衣角，轻轻拍了伤口附近的肌肉，内心还得称赞两句这姐妹儿退役三个月了身上一点赘肉都没有、好像比以前更紧实了。哪像自己一个特工天天坐办公室好似一个社畜，肚腩都出来了。

“圣约区那帮人……”陶乐晨重新抹平赖秋葵的衣服，将医疗垃圾狠狠扔到地上。不料自动贩卖机突然亮灯，并且自动播放警告：“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请将医疗垃圾投放至左侧垃圾桶！”

治安官踹了自动贩卖机两脚的同时，赖秋葵俯身拾起医疗废物，按照垃圾桶上的指示屏将垃圾分类处理。

“圣约区那帮人怎么了？”赖秋葵盖上垃圾桶盖子，从贩卖机侧面的免洗消毒处清洁双手。她有点好奇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的自动贩卖机到底能不能盈利。

“肯定是收了哪家企业的钱！”陶乐晨握拳。

赖秋葵大脑飞速思考着。如果是针对自己，那么最近得罪的……不，这时候应该给小宁打电话，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

电子支付十元，贩卖机吐出两瓶朱氏奥托生命科技自研的葡萄糖饮料，柠檬味的给陶乐晨，原味的留给自己。

“我之前接触了一桩案子，一对夫妻的女儿在萨里第一大学被人杀害。本想调查这件事的真相，却不巧发现有人在窃取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的商业机密。”赖秋葵小口喝着葡萄糖饮料，将自己最近经历的事全盘托出。

“不用说了，后面的事上了新闻。朱氏奥托生命科技联合卫生组织对萨里所有有生物实验室的大学进行检查，封锁了那些违规操作的实验室。那些违规操作的实验室，每一个都进行过不人道的实验。”

无论是赖秋葵还是陶乐晨都知道这是企业之间的斗争。当然，不是说那些实验室没有一丁点的问题。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的手段堂堂正正，萨里的学阀财阀只能等待伦理评定组织与国际法庭审判。最后的惩罚不过是项目停止、上缴罚款。

“先离开这里吧，追兵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我的车子就在这附近，上车后再决定怎么办，反正我是要割了圣约区治安部那群臭**子的命！”陶乐晨说。

“好。”赖秋葵轻声应答。

穿过三条街，一辆墨蓝色渐变的V-cokii火石跑车映入眼帘。车身低趴且修长，仿佛随时准备撕裂空气的利刃。原本大众化车头经过改造极具攻击性，不难猜出陶乐晨在车头藏了大家伙。狭长的蓝色车灯经过生物识别解锁后灯光流转，仿佛是车辆的脉搏跳动。等赖秋葵老老实实系上安全带后，陶乐晨发动车子，车尾涌出蓝色电弧、大街上只留下尾灯的残影，仿佛墨蓝的闪电要将整个世界甩在身后。

副驾驶位的赖秋葵拨通尹婴宁的电话，不想这丫头没有老老实实睡觉，而是先一步跑到了圣约区。

“孙姨被治安官拘捕了？”赖秋葵皱眉。

她先前一直有个猜测，那就是朱氏奥托生命科技作为世界上最有财力的企业是没人敢得罪的，因此被查封的萨里学派背后的财团们转过身对着自己这些边角小喽啰狂怒。现在想想这件事与孙美琴没有一点关系，那么圣约区的治安官抓一位副署长是为了什么呢？

很快电话那边的尹婴宁给出答案：治安部怀疑孙美琴作为保护公众安全的官员，与观河区最大的结社三龙会勾结。

“三龙会？”赖秋葵皱眉，“这是针对三龙会的抓捕么？”

开车的陶乐晨瞥了一眼赖秋葵：“三龙会？这可有趣了，如果涉及三龙会，那么治安部必须解决这件事。如果有人在议会上提起这件事，以后会很难办。”

“怎么说？”

“朱氏奥托生命科技再大，也是后来到这座城市的。朱氏奥托生命科技遵循的是国际上的法律。但新九岛有新九岛自己的规矩，那就是各个区的地如何分配收税，取决于各地的财团。财团控制政府的运作、市民的衣食住行。财团在这里才是最大的。”

“作为强龙的朱氏奥托生命科技所在的新谷，至今都属于观河行政区。三龙会，或者说三龙集团才是这片土地的地头蛇。”赖秋葵说。

“没错。还有，新九岛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世界上最大的企业来到这个法外之地分一杯羹。所有区都没有协助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申请批地。只有三龙集团提出来，如果朱氏奥托生命科技能处理净化垃圾场辐射区，朱氏奥托生命科技只交经营保护税就能使用那块荒野。”

赖秋葵望天，只交保护税而没有地税，好似租客不用付房租只交物业费就能入住。

原来如此，圣约区或者萨里区的财阀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观河区的地。如果控制了这块地，他们可以随意定价地税，甚至可以让朱氏奥托生命科技和三龙集团从新九岛滚出去。朱氏奥托生命科技很厉害，但新九岛的其他公司也是各自领域的翘楚、背后同样是世界级的财团。

作为观河区的官员，孙美琴自然是被认作了三龙集团的走狗。只有和孙美琴熟悉的人才知道，这个年近花甲的女士依然保持着一颗正义热忱的心、永远与三龙会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终于更新了555结束了加班。请问能给点评论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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