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七点,八点,九……幼时,作为教师的慕望秋父母总回来得很晚。
就算那天,两个人都没有晚自习。
他们总是刻意避免着在家中遇见彼此。
慕望秋把客厅的灯开了个通宵,也没能让这个家明亮几分。
一天傍晚,学校组织的春游结束后,慕望秋回到小区时,竟然在楼下,看见自家的灯亮着。
可等他飞奔上楼,才发现,不过是他前一晚,忘关的灯。
寒冷,其实无关四季时辰,当灵魂没有爱的滋润,再厚的棉衣,也是枉然。
可是如今,万家灯火,终于有一盏,为他而亮了。
慕望秋走时,谢静已经睡了,他是看着时林晚洗漱后进房间的。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出来,发现自己离开的。
时林晚静静地趴在暖炉上,均匀地呼吸着。她没开灯,但,只是暖炉开着,那小小的一点,已经慕望秋的心照得大亮。暖炉的温度,从罩子下延伸出来,将整个客厅烘得暖洋洋的。
适应了黑暗,眼睛已经能看到些东西了。借着外面的一点点月色,慕望秋蹲在一旁,眷念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时林晚日常化淡妆,已然是风华佳人,现在素净着一张脸,也光彩不减。
察觉到视线,时林晚慢慢睁开了眼。
然后,看到了一个近在咫尺的模糊人影。
时林晚:……
身体比脑子先反应,往后退的同时,时林晚下意识抬手自卫。
“是我。”慕望秋避开了她的爪子,同时轻轻出声。“抱歉,吓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时林晚回过神来。
“啧!搞什么鬼。”
她心有余悸,一边安抚心跳,一边碎碎念。
“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大晚上凑人面前,好吓人知道吗?”
“人睡得迷迷糊糊的,谁管你帅不帅啊……”
时林晚的脑子还没真正清醒,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喂,干嘛?!”正念叨着,却被慕望秋忽然抱住。
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骤然被抱住的时林晚有点炸毛。
“你在等我吗?”
慕望秋将半张脸埋在时林晚花花绿绿的家居服里,声音虽然闷闷的,却很欢喜。
“……”
没得到回答,但也足够让他高兴了。不仅是因为昭然的事实,更因为时林晚没再抗拒他的拥抱。
“你说,我好看……”
“!!!”
就算裹着厚厚棉花,怀里身体的僵硬,还是让慕望秋莫名满足。
“没有。”
狡辩。
“还说我帅。”
“……”
“你听错了。”
“说我好看,两次,说我帅,三次。”
“……”
麻了。
抵赖不过,那就翻篇。
时林晚想起了之前接到的那条短信。十点多,靠在床头刷手机时,时林晚接到了徐英的短信。
[徐导:时小姐好手段啊。下次,希望有机会能和你一起喝酒。]
刚刚看到短信时,时林晚一脸懵逼,搞不懂这鸟人打的什么哑谜。但当她想起之前徐英给自己打电话时说的“美人计”,反应过来的时林晚,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她敲了慕望秋房间的门,发现这人不在,这才彻底想通了徐英这短信的由来。
“那个……你能放开我吗?”
这样抱着,实在是,不像说事气氛。
还有就是……
就算隔着肌肉皮肤,就算穿着肥厚的家居服,时林晚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藏不住了。
慕望秋没太坚持,毕竟太晚了,时林晚该去休息。
他轻嗅了她颈肩的味道,透过呼吸,将她的香味,萦绕在自己的情思里。今晚,似乎会有一个好梦。
轻轻退开,慕望秋将时林晚扶着站起来。“小心头晕。”
时林晚一天天练舞的,旋转跳跃几十上百圈也不带晕的。慕望秋自然知道,但这不影响他想趁机多和时林晚黏一会儿的心思。
时林晚显然没意识到这些,神色懵懂。
“你是去找那个徐导演的麻烦了吗?”
“嗯。”
慕望秋没想藏着,虽然可能会暴露身份,但他早就想好了方案……至于本想装的清纯可爱,体贴温柔男大学生……
“找得好!”
慕望秋:?
时林晚恨恨磨后槽牙,“老娘混迹舞台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油腻恶心的。”
冷光从慕望秋的眸底一闪而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
“姐姐放心,足够让他身败名裂了。”
时林晚这才满意了,装作只是为了等结果的样子,挥挥手。“那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时林晚的温度安抚了寒夜,慕望秋也有些困意上涌。
洗漱完,他轻轻关上自己的房门。搅弄风云的人,在家中一夕好眠。只是今夜,另一头灯火通明的市区,也不知还要扬起多少尘埃。
第二期Keep pace的录制开始了,姚雪薇早早去了电视台,等着今夜的好戏上演。
那天,张文元从茶室匆匆出去以后,几乎脱了层皮,才在普尔德勉强稳住局面。本来姚雪薇已经变成了弃子,谁知她竟然给他带去了左景的消息。作为交换,张文元又帮了她一把。
而这一步走下来,正好解决了节目组的燃眉之急,双方达成协议,后面的一切,便顺理成章。
“明明是张文元的手下,居然不帮我……”公共化妆室里,姚雪薇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抬头看了眼镜子中疲态尽生的自己。“那就别怪我,不帮你保守秘密了。”
第二次组队时,姚雪薇正好撞见左景和时林晚颇为亲近地站在一起。左景那神情,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情愫。而张文元,正缺一个对付左景的法子。
现在左景为了时林晚,公然和公司闹翻,对张文元来说,简直是意外收获。
一个左景,一个时林晚,还有完全不把姚雪薇当回事的慕望秋,全部毁灭了才好。
果然,姚雪薇到这里没多久,就听说左景弃赛,连带着他的搭档都没来。
又解决了另一个选手,意外之喜。
进进出出十来个人影,确定没有一个是时林晚后,姚雪薇彻底安下心来。
“你不去你那个私人化妆间?”
“不去。”
众人开始化妆时,两道稍显熟悉的声音传进来。
姚雪薇顿时如巨石堕心头,浑身一震。连带着化妆师画眉的笔歪了一点。
化妆师:“哎?别动啊。”
姚雪薇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整个身体歪出去,注视着门口。
紧接着,两个身量高挑、相貌出众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的注目礼中。
慕望秋微微躬身握住有点矮的门把,在门缝打开的瞬间,过于精明的黑眸,一一扫过所有人的目光。那些人,有惊喜的,有震惊的,有不甘的,有愤恨的……
而罪魁祸首之一的姚雪薇,也没能得到他视线多一秒的时间停留。
可就这么一眼,也足够震慑人心。大家被其所慑,回过神来继续自己的事情。
慕望秋不紧不慢地把门开得更大,像是一个合格的侍者,侍奉着他的公主。
“什么毛病?”时林晚低声叹气,迈步进来后,一如既往地和所有对手热情打招呼。
两人坐定化妆,也算安稳。
趁慕望秋的化妆师动作的遮挡,姚雪薇时不时偷瞄他们这一边。张文元之前和她说过徐英的计划,没想到……时林晚还真成功了?
徐英的事情牵扯有点多,在没全调查出来之前,并没公布。没有徐英这个搅屎棍,录制的过程非常顺利。
舞台录制结束后,还要录制选手、嘉宾的采访。大家卸了舞台妆,重新装扮后分组坐在录播厅。虽然是分组坐,但其实是几张长排沙发,几个组混坐在一起。
本想和时林晚单独坐在一起的
时林晚不愿意被大家看出来她和慕望秋之间的关系,在人前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
慕望秋知道她的担忧,虽有些可惜,却也选择尊重。所以,也没让节目组给她另外安排私人化妆间。
主持人问几个问题,活跃一下气氛,摄影师拍每组的互动。
到时林晚时,她如实说了排练的情况。
“排练的时间有些紧张,所以训练量有点大。”说着,她看了慕望秋一眼,发自内心地感叹:“非专业舞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熟悉整个舞蹈,并且练到这个程度,真的不容易。”
清越的声音,吐露着真挚的赞美,让慕望秋猝不及防。
时林晚总能在精确的坐标上,射中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就像为他的情绪而生,牵绊着他的悲喜。
他忍了又忍,总算压下想要回望时林晚的脸。向来匮于表达的慕望秋,忽然有些担心,如果这一刻他当真看向她,那么,一定会在银幕上露馅。
时林晚刚刚说完,就听见了系统加分。
时林晚:夸他聪敏,这么高兴?
但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里,慕望秋却像是忽然不高兴了,在镜头前垂着眼。
姚雪薇因此更加笃定了张文元的说法,在欢笑掌声中,插话道:“这首歌本就是慕老师的作品,看样子确实是为了更好的舞台效果,牺牲了不少。”
这话说的,就像是如果不是慕望秋的歌,他就不尽力似的。而且,还试图挑起时林晚和慕望秋之间的矛盾。毕竟在她得到的消息里,是“时林晚色/诱慕望秋,背刺自己东家参加的这场比赛”。
一时之间,在场人脸色各异。
节目组里,知道点情况的人,默默翻个白眼:这人怕不是真不想混了吧。
一个选手试图帮时林晚:“每个站在舞台上的人,都在背后牺牲了很多。”
姚雪薇:“确实,慕老师还是专业歌手。又要唱又要跳,排练吃了不少苦吧。时老师,是吗?”
有人嫌她说得不够明显,推了一把:“舞蹈学校的老师,为了能让来学舞的小孩有动力学下去,经常亲亲抱抱,给小孩们奖励呢。”
但凡和荧幕经常打交道的,都是前年的狐狸,马上就品出了味道,脸上唰一下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