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辗过水坑,溅起的一米多高的水花扑向路两侧的野草丛中。
前后左右都是山,蜿蜒起伏的山路只有她这一辆汽车,寒冷的秋天,连虫鸣声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车轮与潮湿地面的摩擦声。
经过加油站,路旁由山林变成民宅。
前方鸡鸭大队在过马路去对面的水田,兰夏只能停下车子等待。
片刻,屋里走出一个举着长竹竿的女人,大声吆喝着驱赶还慢悠悠在路面晃荡的几只鸭子,随即歉意地朝车内的两人笑笑,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开车了。
回到市里时,正是晌午时分,巧慧姐在店里忙得团团转。
“姐,东西我们先帮你卸到后边了啊?”
“行,麻烦你们了。午饭没吃吧,想吃什么粉,随便点。”
两人没有客气,各自报了想吃的,傅杨开始往里屋搬桶。
兰夏把拌鱼拎进去,而后在门口跟她闲聊:“你这生意挺好。”
“那是,我摆摊的时候生意就很好。”巧慧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把装满粉的网兜放入滚水锅里,抄起另两个煮好的篓子分别倒在两个空碗里,舀汤、加料,大声叫号。
“昨天姨夫姨妈还忧心忡忡跟我打听,担心你脸皮薄报喜不报忧,我当时就反驳了,说:巧慧姐是什么性子你们还不晓得么,就不是个脸皮薄的。”
不锈钢台面上的粉很快被端走。
彭巧慧抽空飞了个眼刀给她。拿起雪白的抹布擦掉不小心滴落在台面上的汤汁。
兰夏没有理会,继续乐道:“我话一出,你猜怎么样,他们立马就放心地笑了。”
“我真是谢谢你啊!”彭巧慧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兰夏恍若未见:“不客气。”
兰夏余光瞥见有客人离开,过去把桌面收拾干净,碗筷放到后厨。池子里几乎泡满了。
傅杨洗干净手,和她一起出去,两人的粉已经打包好。
坐上车,兰夏想到后厨的那堆碗,忍不住叹道:“做餐饮真不容易!”
“是啊,起早贪黑,冬天洗菜洗碗都难。”傅杨话音一转,“不过咱姐的精神是越来越好了。”
“也是。”对一心赚钱的人而言,这点不容易都算不得什么。
后备箱有点腥气,车子已经个把月没洗,到家把东西都卸下,吃完粉,傅杨帮她把车开去距离小区百余米的洗车店清洗,顺便去斜对面的超市补充物资。
走路到家,二楼不见她的身影,客厅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傅杨将买回的东西放进储物柜,购物袋里只剩下两个黑色包装盒,他拿起来走向卧室。
房门没关,新置办的梳妆台面已经摆放着兰夏的瓶瓶罐罐,他准备的几个礼物盒子也被拆开,首饰被取出挂在一株原本在三楼作为摆件的枯树上,就像是枯树原本该有的模样,十分合适。
房间终于有女主人的模样。
傅杨打开衣柜,兰夏只带了两套外出的衣服和睡衣,还有很大的空间需要填满。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床头柜,走向三楼。
兰夏面朝窗户侧躺,走近才发现,睡得正酣。
傅杨看了会儿,轻轻捡起掉落在她身侧的书,拿过旁边的毯子给她盖上。
厨房里,身材修长高大的男人打开社交平台收藏的抹茶青柠芝士蛋糕制作教程,系上围裙,按配方取出材料开始尝试。
兰夏是被闹钟吵醒的。
书房的灯已被关掉,偌大的空间寂静昏暗,她寻着光源摸到手机,觑着眼睛看了眼屏幕,这一觉竟然从中午睡到四点多。身上盖着毯子,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兰夏摁亮顶部射灯开关,柔和的光在墙壁映出座座小山。
她顺着山脚向前向右,停在楼梯口,鼻尖微微耸动,肚里的馋虫被若有似无的呛辣香全部勾引出来,寻着味道飘向厨房。
“好香好香好香,你在做什么?”
“香辣排骨。”排骨炸得金黄酥脆,与三种不同的干辣椒一同猛火快速翻炒,倒入炸好的蘑菇,撒盐、倒生抽老抽翻炒均匀,最后再加入朝天椒和本地的樟树港辣椒翻炒断生,香气扑鼻。
傅杨夹出一块排骨放在碗里递给她,“尝尝咸淡。”
入口是单刀直入的辣,味蕾迅速将这些辣抽丝剥茧,单调的辣骤然生出千万种变化。排骨外酥里嫩,肉汁丰盈。
“好吃!”
傅杨尝了块蘑菇,起锅把菜盛入干净的瓷盘。
香辣排骨,凉拌炸鱼,就着这两道菜,兰夏吃完了两碗大米饭。兰夏庆幸自己不是易胖体质,否则外婆和傅杨做菜都这么好吃,她现在肯定已经胖成球了。
放下碗筷,兰夏手肘撑在桌面,捧着脸饶有兴致地看傅杨慢条斯理地包圆剩下的菜。
“喜欢吗?”傅杨看她一眼,狭长眼眸含笑。
“喜欢得不得了!”兰夏杏眼弯弯,看着面前的男人就像看到一座闪闪发光的宝藏,“人喜欢,做的菜喜欢,送的礼物喜欢,没有一个地方是我不喜欢的。”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送礼物送一堆的五颜六色的首饰的,幸好他眼光挺好。
兰夏不假思索的回答成功取悦到忙碌了一下午的男人。
晚饭后,睡了一下午的兰夏精力充沛,兴致勃勃去楼下“寻宝”。一楼几排货架堆满了各种运动器具,兰夏左摸摸右瞧瞧,直到注意道墙上挂着的镖靶。
心中陡然升起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侠气。
她在最近的货架里找到飞镖,向后退了五米远,学起古装电视剧中高手的模样,侧过身,食指和中指夹注镖杆。
“看招!”手腕一甩带着身体转动,飞镖朝靶心掷去。
大事不妙!
她好像听到飞镖打在墙上的声音。
兰夏匆匆抬眼,果然灰色水泥墙面多了个小坑,也就芝麻绿豆大,但在平整的墙面尤为突出。红尾羽飞镖掉在地上,金属制的镖尖顶部少了个尖尖。
唉……
兰夏捡起飞镖跑到楼梯口:“傅杨,我玩飞镖把墙弄破了!”
“人没伤到就行。”傅杨提高声音回应,边往冷藏好的芝士蛋糕上撒青柠皮屑,完成后,再次放进冰箱冷藏,而后将山楂茶煮上,下楼找人。
失去镖尖的飞镖充分提醒她认清现实,哪怕傅杨不介意,兰夏也不想看见满墙坑洼,于是将距离缩短至一米内,规规矩矩地将两根手指增加至三根。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虽离靶心有段距离,至少没甩在墙上。
还剩最后一支,兰夏试了试手感,推到两米左右,瞄准靶心。
“咻!”
“笃!”
离靶心还差一圈。兰夏激动地原地蹦了下,想拍照纪念才发现手机没带,正要上楼拿,就听到傅杨的夸赞。
“厉害啊!”傅杨目光从标靶收回,信步走来,将手里的厚羊绒围巾抻开给她披上,“下楼也不知道穿件外套,小心着凉。”
“嘻嘻~”确实有点冷了,兰夏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胸膛,为男朋友的体贴感到开心不已,仰头道:“着凉了明天陪你上班。”
傅杨食指点在她的额头将人推开距离。
“陪我上班不用着凉。”
兰夏目光扫过他空空的手,最终在他裤子口袋发现手机的形状,“你来得正好,手机帮我拍张照。”
她跑到标靶边站定,毫无创意的比了个“耶”。
“好了,你看下。”傅杨打开相册,把手机递给她。兰夏看了眼,让他微信发给她。
“你技术怎样?”
傅杨没有立刻回答,走过去拔出三支飞镖站到两米之外。
“看着。”
傅杨身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深灰色羊绒毛衣,毛衣的领口微微敞开,凸显出他完美的颈部线条,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眼神深邃而专注,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闪烁冷冽光泽的金属镖身,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性张力。
兰夏秒变星星眼,打开手机录像对准他。
傅杨轻轻调整呼吸,用拇指和无名指将飞镖托住,中指和食指搭在飞镖的镖身上。手腕轻轻一抖,飞镖便如同离弦之箭,划破空气,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直奔标靶而去。
“嗖——”飞镖精准无误地扎入20的3倍区。
傅杨眉梢微挑,继续投掷。
“嗖——嗖——”
第二支飞镖扎入靶心,第三支飞镖稳稳当当扎进19的3倍区。
傅杨对自己今天的好运气有些惊讶,眼中划过一道流光,转身看向兰夏,温柔的黑眸中流露出期待的笑。
兰夏不负所望,单手举起一个大拇指。
“帅炸了!”她不清楚规则,只知道射中靶心的最厉害,飞镖位置越靠近靶心越厉害。因而这句赞叹,十分诚恳,漂亮的杏眼中是对男朋友满分的崇拜。
兰夏觉得这个游戏格外有意思,于是问起规则。
傅杨上扬的嘴角有瞬间的凝滞,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原来你刚才真的只是在夸我帅?”
兰夏对上他的眼睛,机灵道:“还在夸你技术好,每次都射在最靠近靶心的小圈。”
傅杨笑了笑,拿过手机打开相册的第一段视频。
女朋友镜头聚焦在他的眉眼,加上冷调滤镜后,衬得他眉眼黑得愈发浓烈深邃,皮肤白如寒雪,面容冷峻。
兰夏凑上去跟着看向屏幕。
最惊艳的当属录像末尾,傅杨回头看她的那一刻。
青年的意气风发交织爱人的缱绻期待,似冬去春来,冰消雪融。
“我把你拍得好看吧!”
傅杨眼中笑意愈浓,点点头,给予肯定:“好看!我的女朋友就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