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别回头 第6章 降温

顾亭看秦贞睡得挺香，一时半会也没要醒的迹象。下午总不能就让她在这躺着，自己在门口卖烧饼吧。干脆直接关了门，生意少做半天也不会怎么样。

秦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她揉着太阳穴循着声音走到厨房，顾亭正把洗好的菜装在篮子里沥水。见她醒了，才开始开火做饭。

灯光洒在顾亭身上，投在地上的影子跟着她移动。秦贞觉得这一刻很温暖，像回到了小时候，放学后，在厨房坐着看外婆忙碌。跟外婆说，等我长大了天天做饭给你吃。外婆去世时，她才比灶台高一点。父母工作忙，她也学会了做各种菜，大家都夸她。她想，如果外婆还在，也一定会为自己骄傲的。

秦贞想，喝了酒就是矫情，怪不得那么多人酒后就开始互诉衷肠，难喝还一直喝。

吃完饭顾亭洗好碗挤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电视，问她，还难受吗。秦皱着眉头说，就是头疼。

“我给你按按。”顾亭拍了拍腿示意她躺下。沙发很小，秦贞只能把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感受到太阳穴的温度，眼睛有点湿润：“想我外婆了。”

顾亭继续按，顺着她的话题问她：“在外婆家长大的吗？”秦贞闭着眼睛，点点头。顾亭又问，“父母对你好不好？”

“那个年代基本一家都只有一个孩子，我家也不例外。爸妈对我都挺好，只是和外婆感情更深一点。”秦贞睁开眼去看顾亭，撞上她背着光的眼睛，眼神温柔。

电视上播放着你侬我侬的偶像剧，台词断断续续地传到不再说话的两个人的耳朵里。秦贞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似乎太亲密，抬起手自己捏了捏眉心：“好了，不早了，我回去了。”说着，等顾亭也停了动作，她才从对方腿上起来。

顾亭跟在她身后下楼，又送她到小区门口，其实也就几步的距离：“我担心你，第一次喝酒，会不会晕倒在半路上。”

“早就没事了，可能因为第一次喝，怪不得说酒精催眠呢。别忘了我是北方人，基因里带着酒量。”

顾亭想，这也要看人的。但没说出口，只推推她说，快回去吧，早点休息。看着人进了小区，才回到店里锁好大门。

白天睡多了，秦贞半夜睡不着开始回想和顾亭一起坐在沙发里时，两个人无意间触碰到的胳膊，心里便觉得暖暖的。秦贞没有兄弟姐妹，其他亲戚都在不同的城市也不怎么来往，她问自己，有个姐姐是不是就这种感觉。

黑夜一片寂静，窗外树枝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一阵风透过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里溜进来，吹在身上凉凉的。

夏天过去了，秦贞想。

周末下了一整天的雨，城市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秦贞翻出长袖衬衫和薄外套，将褶皱熨平，又一一挂好。

第二天上班刚到公司楼下，就被江雪喊住：“跟我一起去见个客户，大客户。”

秦贞看看江雪，低头看看手里的早餐，又抬头看看公司所在的楼层。

“别看了，早餐路上吃，不扣你全勤。”

秦贞点点头想，有这样的领导真省心。坐上车后才注意到江雪还像平时一样清凉的穿搭：“你不冷啊，天气预报没看，今天几度知道吗？”

江雪不理她，等车开出停车场，伸出一只手在秦贞面前：“给我一个包子。”

这客户似乎挺难搞，连续三四天都跟着去见，还一起吃了几顿饭，趁客户去洗手间的空档秦贞神秘兮兮地跟江雪说：“等下撑不住了我帮你档点，前几天我学会了喝酒。”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干嘛说得这么小声？”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最后，也没用到秦贞挡酒。用江雪的话说就是，需要喝到烂醉的生意都不是好生意。

从餐厅出来时，江雪甩开秦贞扶着她的手说，真没醉，你看这不是能走直线吗？

秦贞回想了一下，还真是，今天好像确实没喝多少酒。

“在这等着，我去下洗手间。”江雪朝她摆摆手，指着商场里的座椅示意她坐会儿。

刚坐下看到一个人好像挺眼熟，再仔细看，不是另一个部门的主管吗。显然那人也看到了秦贞，笑着和她打招呼：“你是江雪部门的小秦吧，开会时她常提到你，说你很优秀。”

秦贞同样笑脸回他：“哪里哪里。”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实在想不出，这人叫什么名字啊，甚至姓什么不知道。也不能怪她，小小打工人，还没有到接触隔壁部门领导的高度。但那人看着她，好像在等下文。秦贞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逛街啊？”又想不对，工作日逛什么街，但话已经说出口，管它呢。

“见个客户。”说完也没再为难秦贞，迈着小短腿走开了，走之前还捋了捋自己稀薄的刘海。

江雪出来后就看到秦贞一脸尴尬无措还有点脸红的样子，坐到旁边问她：“碰到前任了？表情这么难看。”

“见鬼了，”秦贞起身，“快回去吧。”

“等会儿我叫个代驾。”江雪一手划拉着手机，一只手又把秦贞拽了回来。

“要不，我开？驾照还是有的，回家时也开过几次。你要是相信我的话……”

“成交，我相信你，”江雪收起手机，“咱不花那冤枉钱。”

秦贞想，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符合大众对领导阶层的刻板印象。又想了想，哎不对，自己也没那么差吧。

乘电梯时江雪问她，车技怎么样。

“秋名山车神，让你看不到我的车尾灯。”过了会补充道，“驾驶技术超过全国95%的同段位选手。”

“你搁这玩□□飞车呢？”江雪把车钥匙给她，“到了。”

没问题的话，第二天就能和这个客户签合同。通常这么说的时候，就是出现问题了。

秦贞给顾亭发消息：“明天不用给我留早餐了，我去公司吃。”还没等到人回复，江雪的消息就过来了，秦贞打开看，就又来了一条，江雪说，算了，打电话吧，接着微信弹出了语音通话。

江雪对她说，她们连着几天见了几面的那个客户已经签约了。

没等说完，秦贞回她，好事啊。

江雪又说，和隔壁部门签的。

第二天去公司忙了一上午，一直到下午快下班时才有时间去找江雪问清楚来龙去脉，隔壁部门主管也就是秦贞那天在商场见到的，名叫陈君，看江雪最近总是进进出出的，就暗中查到她在跟的这个客户，自己部门业绩不好，总想能从别人那边学点什么。巧在那天在商场摸鱼，刚好碰到了江雪秦贞和客户有说有笑的，等人走后，耍了点小聪明，和客户交换了名片。客户看和江雪是一个公司的，也就没多想，当晚陈君又约着客户一起去喝酒，趁着玩开心了就把合同给签了。

“他这也太卑鄙了，明着抢客户，公司不是明文规定的不允许内部人员恶意竞争吗？”说着，又去江雪的文件夹里找员工守则。

“别找了，我跟你说这事也是想给你一个交代，毕竟这几天你跟着我来来回回的也挺辛苦。你也别太介意这事，客户外面一大把，别总想着这个了。”

“可这是原则问题，他做错事受惩罚是应该的呀。”秦贞有一点不好，就是和人争论什么的时候，一激动就想流眼泪。关键大部分时候她都占理。明明占理还不被理解和赞同，就会觉得委屈，一委屈就更想哭。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过来安慰安慰，那眼泪，准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

江雪就是那个“如果”的人，看到秦贞说着眼睛就红了，赶紧拿纸巾给她擦：“是是，知道你委屈，想哭就哭吧，晚上带你吃好吃的，会不会好点。要不然，再帮你申请涨工资？可这有点难啊，也不符合规定……”她还在说着什么，秦贞根本听不下去，就是想哭，但又不敢哭出声，只好憋着声音，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江雪起身把门反锁了，跟她说：“要不你哭出声来吧，会好点，办公室隔音的。”

等秦贞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江雪才和她说，不是自己不去找领导争论这件事，找了也肯定能讨回公道，但之后肯定会被人穿小鞋。

“为什么。”秦贞抽抽噎噎地抬头问她。

“陈君是老板侄子，你说我把这事说出去，能有什么好结果。这人人品一直不怎么样，私下同事都叫他’陈小人‘，还是他自己部门的人起的头。”

秦贞被这个称呼逗笑，又问她：“那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你不觉得憋屈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具体怎么报，还不能跟你说。”

“哈哈，你还挺狠的。”秦贞从座椅上站起来，“我去上班了。”

江雪指了指秦贞哭得红肿的眼睛：“就这样出去，不怕别人议论啊？到时候人家以为我欺负你，滥用私刑。快下班了，等同事都走了再出去吧。”

秦贞默默坐回原位，把办公桌上的镜子转个面往里面看了看：“还挺好看，眼睛红红的，梨花带雨的。嘴巴肿起来更性感了。”

江雪抬头：“你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吧？”秦贞不理她，独自欣赏镜中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