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说名叫《远处的钟》,作者用只言片语提到过杨月和田瑞两人不对付,虽然作者没提是什么不对付,但不外乎就是评职称、评奖、升职之类的。
只要把对方的短板亮到领导面前,机会可不就来了?
因此田瑞昨天根本不是热心,而是盼着事情越闹越大,最好是闹到教导主任、分管校长那儿,这样就少了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但越是这种时候,沈明笑越不能闹大,否则就直接得罪了自己的“直属领导”杨月,所以沈明笑才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错,假意偃旗息鼓支开田瑞。
但沈明笑也想用好田瑞这颗棋,所以故意演戏铺垫自己的委曲求全。
昨天她特意趁5班“善良热心”到远近闻名的一名女生进厕所后,才进去隔间偷哭,声音不过分高也不过分低。
“同学,你怎么了?”
“没什么。”
明显的哭腔混着被抓包的窘迫语气,让热心同学更加好奇。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你帮不了我的,呜呜呜……”哭的声音越来越不受控。
热心同学名不虚传,在厕所问了沈明笑许久,在沈明笑的话术引导下,对方终于决定去找班主任田瑞帮忙。
又在一番半推半就、“不说不说我不能说”的戏码中,田瑞以其自认为精湛的安慰技巧下,撬出了停车库事件的真相。
……
纸条的确是沈明笑找到的,严格来说是原主存放在课桌深处被沈明笑发现了。一边在意得不行,另一边却也不敢反抗。
既然发现了这么好的证据,沈明笑自然要让这东西成为一柄武器。
从昨天的片断回忆中抽离出思绪,沈明笑皱起眉头,“不是我。”
“那是谁?”
那表情明显不相信沈明笑的话。
教导主任不是什么“为民伸冤”的青天大老爷,也不会经常巡查各班的同学学余生活,如今都拿着纸条找上门来了,不是沈明笑还能是谁,难不成是张兰兰傻到还号召了教导主任排挤同学么。
听出杨月的怀疑,沈明笑吸了吸鼻子。
杨月微微皱眉,有些担心这女孩子又哭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谁知沈明笑这回说得十分顺畅。
“昨天我从您办公室跑出去后,因为不想让人看到我那副样子,所以就去厕所洗了把脸,结果就碰到了张兰兰。她……说‘算我识相,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否则的话,有我好果子吃’。”
沈明笑当然要说顺畅,否则继续演就招人嫌了。
“那纸条……”
关心则乱,一个正常的老师听到这里应该关心学生,可杨月依然只关注纸条。
“我不敢怼她,只能躲去楼上厕所,谁知道碰到了田老师。”
“5班的田老师?”杨月眉头更紧,像是抓到了关键线索。
“嗯,他看我刚哭过,就一直在安慰我,他说他相信我不会是动手打人的人,我真的很感动,半个月了,大家都躲着我,只有田老师说他相信我。”
杨月微微也有些动容,但还是更关心纸条,“他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就跟他说了?”
在杨月的潜意识里,更在乎这事不能跟田瑞说,哪怕这个被欺负的学生说出来只是为了自救。
到了这节骨眼,沈明笑就算承认说了也能够理解。
但沈明笑点头又摇头,“纸条我给了田老师,但是他说他私底下会跟您沟通怎么解决这件事,好帮我跟班里的同学解释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纸条居然到庞老师那里了?”
学生时代,大家眼中的老师们就是互相扶持、关心学生的长辈,只有毕业后才知道这里也是职场,遍地硝烟却无痕。
沈明笑站在学生的角度,不知道两位班主任私下的矛盾,这会儿也只能算作被田瑞当枪使。
这么一来,沈明笑把纸条给田瑞也就顺理成章。
杨月一脸沉思。
倏忽,拍了拍沈明笑的肩膀。
“刚才老师问你的问题,谁都别说,至于张兰兰做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也别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你们当前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你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不理想,老师希望你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杨月又说了一些长篇大论,话里话外都在劝她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事沈明笑不可能一点错没有。
沈明笑假装听不懂杨月话里的深意,只当做是忠言逆耳,用力点头。
但同时,杨月的话也让沈明笑松了口气,看来是信了她的话了。
至于让她别对外说,也就意味着杨月不会与田瑞核对信息。
事实上,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沈明笑:“田老师,您真的能帮我吗?”
“当然啦,虽然我不是你们3班班主任,但只要是二中的人,就是我的学生,老师一定帮你解决问题,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业上。”
“您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庞老师吗?”
“嗯,啊?”
“我之所以一直不敢告诉杨老师,就是因为老师们一定只会对张兰兰进行批评教育,只是这样的话还远远不够……”
虽然话没说完,但田瑞懂沈明笑的意思,惩罚不到位,张兰兰的行为只会变本加厉。
“沈明笑,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由庞老师出面的话,得有证据。”
“我有。”
沈明笑眼带泪痕,神情却异常坚定。
田瑞有些发愣,“行,不过我帮你这件事,绝对不可以告诉杨老师。”
没错,纸条就是沈明笑主动提的,也是她主动找的田瑞帮忙递个纸条给庞建斌,但她一点也不害怕这事会露馅。
首先这两人本就是竞争对手,又怎么会把自己所知道的真实信息透露给对方?
哪怕真有个人这么蠢,听者也只会认为对方在用假信息混淆视听。
至于田瑞,他就更不用担心沈明笑会说出实情,毕竟这事可是她主动闹大的。
沈明笑的确是一言既出,但田瑞恐怕想不到她甩锅如此之快。
是的,沈明笑本就打算将“纸条到庞建斌手上”的来龙去脉告诉杨月,主动交代既是先入为主,也是向杨月投诚。
试问哪个老师会相信,学生甩锅甩到老师身上?“老师们都是一伙的”,这可是学生们的共性思维。
相比一脸气愤回到教室的张兰兰,沈明笑则要平静许多,平静到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
众人不解,但也知道包三姐嘴里撬不出任何消息,于是都悄悄竖起耳朵听张兰兰那儿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吃了瘪,向来话痨的张兰兰也噤了声,众人自感无趣。
今早自习时间格外漫长,这是3班全员的心声。
转眼来到班主任杨月的英语课。
当她迈进教室的那一刻,低气压随之笼罩3班上空。
只听杨月压着声音里的怒气道,“这封英雄令,还有谁也参与了?”杨月边说边亮出张兰兰写的文章,“怎么不出声,难道做这件事的人只有作者本人?”
班上人见状,纷纷把头埋进桌上,噤若寒蝉。
这回可算是知道处理结果了,但这波战火烧得未免也太旺,全班都受了影响。
“路明月,你是我们班班长,你说说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事吗?”
见战火转向自己,路明月懵了半秒,也低了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部分学生都很单纯,但凡跟老师对峙,没一个能脸不红心不跳撒谎的,好学生更是如此。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说好听点是不待见同学,说难听点是校园霸凌,你们是嫌作业太少了?”
……
全班没一个人敢出声,除了沈明笑。
沈明笑坐得端正,瘦弱的脸上又透出一股子倔强,在杨月说到关键处,又会流露出一抹委屈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
时代变了,她受害者支棱起来了!
“我带了这么多届学生,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个班!”
经典咏流传。
随着这句经典总结陈词,杨月随即点名了张兰兰。
张兰兰以一种既不情愿、又不得不做的模样,上台向沈明笑道歉。
“沈明笑,对不起,我不应该没弄清楚事实真相,就写作文让大家别理你。”
别理你……
沈明笑听到这里对张兰兰很是佩服,这位姐的春秋笔法直接弱化了对原主的霸凌行为。
而说到“事实真相”这四个字时,张兰兰故意加了重音,表达着对结果的不满意,并以另一种形式肯定自己的观点——这就是事实真相,你厉害,你找了老师帮忙,但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没入过社会,学不会低头。
张兰兰不服软,沈明笑速度认怂。
“没……没事的,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明笑说完,用力抿着唇,眼中还擒着委屈的泪水,任谁被这样对待,加害者还这么不情不愿地道歉,都无法迈过这道坎。
但沈明笑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强压喉头的酸涩。
这演技任谁看了不说一句“张兰兰是恶女”?
以至于平常对“排挤沈明笑”这类行为的同学,都觉得张兰兰做得太过分了。
张兰兰将大家的同情与对自己的讨伐看在眼里,同时,全班也只有她知道这压根儿就不是真正的沈明笑。
不,或许说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子是原来的沈明笑,但绝对不是现在的她!
打自己大比斗的时候,她可不是这副嘴脸!
沈明笑迎着张兰兰的目光,挤出一抹友善的笑,这笑在张兰兰看来就是挑衅。
她在心里大骂“死绿茶”。
道歉结束,杨月在剩余的课堂时间给全班上了堂思想政治课。
虽然杨月不爱管这些事,但并不代表她三观不正,同时也并不意味着她对班上的情况一无所知,她只是懒得管,毕竟学生之间有摩擦很正常,只要她对班上的情况稍有了解便不会任由这类小事升级为极端事件。
作为上过班的牛马,沈明笑也不是不能理解杨月的心路历程。
职场中不需要有太多责任心,责任感越强,活就越多,做多错多,不如不做不管,才能苟到最后,否则就是枪打出头鸟。
只是,小鸟主动出头招来了枪,枪打老鸟……
于是,只得被迫管教鸟儿们。
沈明笑的胳膊肘被撞了下,同桌李瑶满眼好奇,小声问她,“怎么做到的?”
沈明笑也没回答,随即收回了视线。
不是沈明笑冷漠,实在是没必要对李瑶好脸色,因为李瑶不仅仅是同桌,更是沈明笑的室友。
由于二中刚进来的宿舍分配是根据成绩排名,沈明笑的中考成绩在3班排倒数第二,张兰兰倒数第三,李瑶就是那个倒数第一。
而万心桐是4班女生中的第4名,一个宿舍住六人,也就使得302女生宿舍住了2个三班人 4个四班人。
要不怎么说原主是虐文女主呢。
跟仇人一个寝室,其他四个人中有三人都是仇人的帮手,剩下一个舍友李瑶倒不愿跟他们为伍,但也没有偏帮原主的意思。
白天被张兰兰为首的同学们排挤,回到寝室又被舍友排挤,连口喘息的地儿都没有。
沈明笑如果年轻个十岁,恐怕还真应付不了这个局面。
幸好,这是35岁的沈明笑。
其他同学也就罢了,毕竟跟原主的交集不深。
可李瑶呢?同桌 舍友,双重buff叠加都拉不回她对原主的半分仁慈,只能说这种人还是远离为妙,没必要拉拢。
这堂课的效果很快就起了作用。
课间,不少同学“迷途知返”,采用各种方式靠近沈明笑,比如投喂、帮忙丢垃圾、送文具的。
“谢谢大家的好意,大家还是像之前一样就好,我有点不太习惯。”
(都别来影响姐,姐要学习,没空搭理你们)
但大家却以为沈明笑被欺负惯了,接受不了大家的热情。
见周围人没什么眼力见,沈明笑干脆就摊开习题册,正欲做题,却是在第一题停留了足足五分钟之久。
难住了。
十几年没做过题目,早忘完了,好在原主是学渣,所以问这么简单的题目压根没人会怀疑。
“沈明笑,你看第一题看了很久了。”李瑶一直好奇地观察着沈明笑,于是立刻发现了沈明笑的反常。
“嗯,我就看看。”
“要我教你么。”李瑶跃跃欲试。
李瑶很高兴,她就知道沈明笑有继承倒数第一的天赋,正要上手。
沈明笑却是将身子一转背对她。
笑话,让倒数第一教题目,全学错误经验,使用排除法做题是吧。
沈明笑一点不浪费时间,立刻转向邻桌女孩,“这题你会么?”
女孩刚刚才向沈明笑示好过,自然是乐意效劳。
课间又恢复正常,唯独后排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跟人交流学习的沈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