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战斗过于有惊无险。
收服了穷奇,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锦觅独自昏厥在藏匿的地点,不过所幸无事,怕是被吓着了。
暮芊芊扶着润玉半步不肯离开,从方才起便是那样的情形,穷奇被收服时还死死盯着润玉不放,怨毒又不甘的样子。
暮芊芊心有余悸,润玉却按着混乱跳动的心脏怀疑,方才,穷奇分明是看着暮芊芊的方向,那是一种等不到拯救的怨恨。
她与穷奇究竟有什么关联,甚至自己与穷奇之间的感应又是怎么回事?
润玉不解,旭凤向他走来,声含关切,“那穷奇威力巨大,兄长这伤,等回了天界,还是寻岐黄仙官来诊治一番。”
本来旭凤想稍作休息便回天界复命,可惜魔界的两位王子如今一人昏迷不醒,一人则被那穷奇吓得疯疯癫癫,与焱城王交涉时,怕是要费一番口舌。
润玉只叫旭凤宽心去处理此事,倒是他学艺不精,此次成了拖累。旭凤哪里容他说此话,转身嘱咐鎏英为他寻魔医来查看。
回到客栈,旭凤和鎏英为穷奇重新加固了封印便立即去向焱城王说明情况,这种事情,多拖一刻都是麻烦。
客栈只留下暮芊芊,要照顾昏迷的锦觅,还有受伤的润玉,还要看守被封印的穷奇,忙得手忙脚乱上蹿下跳。
润玉看了不忍,拉她坐下休息。
“原是我能力不足,拖累了大家。星瑶,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了,这么危险的时刻,不要再出来。”
穷奇被封印的御魂鼎就放在屋中,润玉还能隐隐感觉到与穷奇的牵绊,但此时脸色已好了大半,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更猜不透暮芊芊的身世。
在南天门时他曾有过怀疑,但在暮芊芊挡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只有霎时一片冰冷了手脚的担惊。他能感觉她是真的害怕,却还是挡在了他身前。
他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人,愿意挡在他前面。
暮芊芊比他更加后怕,此刻鼻尖上蹭了许多烟灰,眼睛里都是委屈,“我没有想那么多。不管怎么说,殿下救过我一次,这一次就当是我还你了。反正,反正我,我这次没有给你们添麻烦,所以以后殿下都要带着我。”
哪怕让她有一点点用处也好,像今天这样,多可怕啊。
润玉没有应允,因为暮芊芊自己都还没有从那种危急的恐怖中走出来,先前,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被穷奇给吃掉了,现在都还怂得手脚在微微颤抖。
不想让润玉发现自己这么怂,暮芊芊赶紧退开了去,“殿下,我去看看你和锦觅的药好了没有。”
逃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润玉无奈,他本就未曾受伤,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牵制,不过牵制竟是厉害,眼下这话并不好说。
锦觅就躺在隔壁的房间,旭凤临走前特意为她施了禁制保护。此刻等她醒来,四处空无一人,只有一盏魔灯悠悠亮着,显得可怕。她当下就打开了房门,正奇怪,幸好见隔壁的房中也亮着灯。
锦觅急忙敲门,“凤凰,小鱼仙倌,你们在吗?星瑶,你们在不在里面?”
润玉的沉思被这呼声打断,只得开口:“锦觅仙子推门便是,屋中有人。”
只一回应,锦觅便迫不及待推开了门。屋中也没有他的凤凰,润玉倚躺着不便起身,与她长话短说,将穷奇从新被封印之事大致同她讲了讲。
听完的锦觅表示震惊,不是吧,最精彩的部分她被吓晕过去了?她这么没用的吗?
润玉只道:“锦觅仙子若是无聊,不如就在此处坐坐,等到旭凤回来,想来我们便可以回天庭了。”
锦觅点头,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去细细瞧看那被封印的穷奇。御魂鼎周围还散发着魔气,有殷殷绿绿的光,锦觅好奇地问:“那个非常可怕的穷奇就关在这里面吗?”
御魂鼎的光芒仿佛散发得更浓烈了,润玉心中有事,嗯了一声,“锦觅仙子看看就好,穷奇狡猾凶猛,绝不能动他的封印。”
然而一抹绿光倏地射入锦觅眼中,锦觅一下被屏蔽了外界的知觉。在她的眼中,此刻已置身于陌生的世界,眼前的也不是穷凶极恶的穷奇,而是数千年前,那个因为保护她被穷奇害死的肉肉。
御魂鼎明明灭灭,散发着一圈圈诡异的绿光。
“锦觅...救我...”
“救我,锦觅...”
是肉肉的声音,锦觅浑身震烁,“肉肉,你,你是在鼎里吗?”
“锦觅仙子?”润玉察觉到不对,强撑着起身,“你不可动穷奇的封印…”
然而穷奇最善蛊惑人心,已然祸乱了锦觅的神智。
“锦觅,快救我啊,我好难受...”
肉肉的声音不断地从鼎中传出来,充满了痛苦。锦觅终于不忍看她受苦,如同被控制一般,竟伸手放在御魂鼎上,轻轻一转动,一股庞大的力量迫不及待突破出来横扫了屋中。
润玉极快护着锦觅,一同被摔倒在地。
润玉只见穷奇封印即将被除,锦觅却见封印这穷奇的御魂鼎中的果真是肉肉,那个曾经为她死去的女孩儿背负着旭凤的九耀真火封印,痛苦不堪匍匐在地,孱弱地向她求救,“锦觅,这火印烤得我好难受啊,你帮我把它揭开好不好?”
“锦觅仙子你醒醒,这不是肉肉,是穷奇!”润玉抵住力气,穷奇被释放,他的压制也越来越蠢蠢欲动。
入眼满屋魔光,锦觅根本听不进分毫,对润玉反抗挣扎,“你放开我,我要救肉肉,我要救肉肉!!”
润玉急中将锦觅推开,却是情绪外泄被那穷奇抓住了空子,那双红目出现在他眼前,下一刻,穷奇咧出讽刺又可怕的笑。
随着他阴沉的眼神和桀桀的笑声,一道散乱的话语轰鸣在润玉所有的听觉:
“你不是润玉。”
“你忘了吗,你也曾和我一样,一样被关覆在这暗无天日的御魂鼎中。千年,万年,从蒙生那刻起便是!”
“你是我,你就是我!你不是润玉,你和我一样都是令人讨厌的存在。”
那些曾与他一起勾结纠缠在御魂鼎中的画面由它传递给自己,润玉只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波动。是他与穷奇在御魂鼎中的厮杀,满眼血污,满目浑浊,一样有着令人憎恶的戾气。
润玉情绪大动,那样不堪入目的景象一直持续着,直到某一日,清光划开混沌,御魂鼎闯入不该拥有的清然。
画面戛然而止,穷奇的干扰还在继续,喑哑的话音取笑着,“你同我一样,不人不鬼。该让天庭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殿下,也不过是个从御魂鼎中逃窜的流魂。”
不。
润玉奋力撑起身体,他是润玉,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过,也不该有改变。他不是那抹逃窜的残魂,他不是不人不鬼的东西。
就连身子那股莫名的牵制,润玉也在找回控制权,甚至想他好像更为熟悉穷奇的弱点。静心,灭魍魉。润玉指尖竖起灵光,对准狂妄自大的穷奇。
察觉润玉意图的穷奇被激怒,猛然发射出最为致命的瘟针向他攻击。润玉动作并不灵敏,堪堪侧身躲过,不料穷奇的摄心之术不容易甩脱,锦觅不知何时到了润玉身旁打断他的动作,“我不许你伤害肉肉!!”
便是这一瞬,瘟针再次强劲有力射发,润玉情急之中将锦觅护在怀中揽过,那支带着剧毒的瘟针猛然刺中润玉后背,穿透了胸膛。
强烈腐蚀很快蔓延流动,血液发乌,润玉浑身发寒。
也在瞬间,打开房门的暮芊芊汤药翻了一地,只听见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殿下!”
叫声引起了穷奇的注意,一瞬身形如鬼魅,魔爪扼住了她的脖颈。不甘地对视她,嘶哑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何当时救的是他,不是我呢,嗯?”
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孔猛地凑近,暮芊芊恐惧到极点,浑身抗拒不得,无法呼吸,窒息的感觉充斥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