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申是个遭人抛弃的孤女。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爹娘,爹娘是死了还是不要自己了,她只记得,那人将自己丢弃的时候,曾说:“未申,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命了,别怨我们,啊。”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饥寒交迫。饿,是她最常有,却永远不能习惯的感觉。未申能活下来,全依靠城主每天放的少许救济粮,每日晌午发一次,一小搓米,一小碗粥,粥是拿到就喝了的,米未申却想藏着,攒多了就离开卞城,去找将自己丢下的人,问问他自己到底是谁。不过攒几天,这米就被其他流浪儿抢走了,未申抢不过,只能听天由命地用单薄地脊背承受那些拳头,口水和羞辱。
后来城中突然挂满了挽联,未申听说,是那位夫人陨灭了,未申不知道什么叫陨灭,只知道现在发放的吃的多了,于是她就排队去领,领了再藏起来。
在她又一次被围堵起来的时候,一个穿着黑披风的小个子救了她,还给了她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玉,比街上卖的那些都好看,小个子对自己说,要把这块玉佩藏好,不能告诉任何人是他给她的,未申答应了。所以后来那些高大的,狠戾的大人来问她,她也没说是谁给她的,她说是她捡的,就是她捡的;血从头顶流到眼睛里的时候,她也说是她捡的;流到嘴里,咸咸的,她吐出那口血,还说是她捡的。
她已经看不清,听不清了,直到后来,又来了一拨人,为首的那个温柔地用手拨开黏在未申脸上结成一团地头发,未申嘴里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声调。那个人又摩梭了几下未申的头颅,然后未申觉得脖子一酸,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营帐内,少英紧闭双眼,额上冒出冷汗来,破碎的冰面一般的裂纹肆意地在她脸上生长着。结界边缘,一众仙兵仙将排好阵仗,等待着可能的进攻。忘川河对面,魔族将领手里拿着一根人头杖,他嘴角带笑贴近人头的耳边说:“你这老儿可好好看清楚,这对面站着的可有那个小个子,看不准,你便连这颗头都没有了。”阵阵阴风中,人头花白的头发有几缕从扎着的小髻子里飘出来。老人的眼睛本来半闭着,听到这话顿时目眦决裂,用混沌的眼球毫无感情地盯着对面阵仗。
与此同时,卞城王府里,焱城王面无表情地坐在固城王对面,问道:“仙界近来用了一件新添的法宝,卞城王可曾听说?”
卞城王早就听人禀报了天界得动作,又得知焱城王得人从自己城中孤儿身上搜出天界信物,知道焱城王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王妃去世这几日,府中杂乱,他也无甚心情管,因而连他也不好说附中是不是除了内奸,只好私下嘱咐亲信混入焱城王得人马中杀了那孤女,省得再出端倪。当下,他重重地放下茶杯:“魔主这是什么意思?”
焱城王也没生气,仍然语气毫无起伏地说:“不知固城王地乾坤镜安在,不如随本王一道儿去瞧瞧,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啊。”
固城王怒目而视:“乾坤镜乃我镇城之宝,可是能说瞧便瞧?魔主可是信不过本王?”话音刚落,门口的一队卫兵齐齐召唤出武器,似有威胁之意,焱城王带来的人也毫不示弱,两队人眼看就要打起来。
焱城王向门口摆摆手,又对卞城王说:“那不如卞城王与我同去瞧瞧,到底天界玩的是何把戏?”
卞城王脸色不善:“小女尚且年幼,身边离不开本王。”
焱城王终于露出笑意:“本王早就安排好了,现下,鎏英公主已经在去忘川的路上了。”
卞城王破口大骂道:“你怎敢用如此卑劣……”
焱城王也不恼,手一伸,说道:“请吧。”
片刻后,忘川河畔固城王看到那鬼气萦绕的结界也不由得心中怀疑了几秒是否真的乾坤镜被窃,但他仍嘴上坚定说:“此非我乾坤镜,魔主可否把鎏英还给我了?”
焱城王冷笑:“嘴上倒是推脱得轻松,卞城王可还没能拿出什么证据让本王信你呢。”
卞城王心中骂了一句,说:“本王虽然不如魔主生杀果敢,然而背信弃义之事也是万万做不出来得,魔主不要欺人太甚了。”
焱城王心里也并不爽快,于是语气说出来带了一丝怒意:“那不如卞城王便把真的乾坤镜请出来让大家长长眼。”
卞城王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魔主糊涂,怕只是请出乾坤镜也难以让魔主信服,须得用之才能让魔主放心,然而乾坤镜本就是上古神器,乃保命之术,如今左翼眼看就要打下来了,这时让别人将神器都瞧光了,岂不委屈!”
焱城王眼睛一眯,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各退一步,卞城王看看这结界可有破解之法吧。”
卞城王知道左右逃不过这一遭,就称是下去了,回到营帐中,他一面叫人立刻回城肃清上下,一面想着如何破解那结界才能取信于焱城王,一个不小心,怕就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和天界私下串谋了。
少英心中不断回转着相同的法决,副将掀开营帐的帘子,看到少英神色,难得说了句:“仙子辛苦。”
少英问:“天界还有多久能增兵过来?”
副将说:“还有十日。”
少英又问:“这几日可有魔族探查?”
副将答:“有的,不过一靠近结界,就魂飞魄散了。”
少英点头,继续闭目施法,副将见状也不想打扰,便出去了。
第五日,卞城王开始试探结界,但他不敢一下子用力过猛,省得有串通做戏之嫌;
第六日,少英感受到几股难缠的魔力从各个方向包围了结界,少英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水镜本体被人探查出来,她集中精力,将口诀念得更快。
第七日,少英觉得仿佛又无数小手挠着自己的心,让人烦躁难耐又无计可施。
第八日,卞城王找到一处破绽,魔界的进攻,开始了。
第十日,第一批守护边界的仙兵身陨了;
第十四日,只剩最后一批守护边界的仙兵
副将红着眼睛在结界的边缘厮杀,他身边的人也好像不知疼痛一样,被砍掉右手就用左手继续攻击,两只手都被砍掉就用牙咬,少英在营内,撑得七窍流血。
终于,魔界看着这边要撑不住了,又发动了一波强攻,少英知道水镜不能暴露,心中念了一句抱歉,只听得一声巨响,魔气,灵气顿时四处溅射,冲过忘川的魔族勇士被直接射成筛子,仙兵仙将也难逃误伤。水镜,爆了。
爆炸还在持续,少英倒在一堆废墟中痉挛着一口一口喷着血,她还从不知道自己能吐出这么多血来,眼睛里分泌出的液体模糊了视线,但她仿佛听见燎原君的声音了。有人将她的头扶起来,少英知道自己撑到了。
燎原君火急火燎地说:“少英仙子,在下来迟了,你千万挺住。”
少英想要摇头都没有力气,只能呛咳着说:“没……辱使命。”
燎原君想说什么,少英却凝起一口气,说:“求你一件事。”
燎原君知道少英已经十回天乏术,只忍着难过说好,少英这才松了口气,说:“我的乖徒儿,鲤儿……咳……润玉……大殿下,护他……”话还没说完,又一口血涌出来,少英没忍住喷了出来,失去意识前,少英想着自己怕是喷了燎原君一脸,真对不住他。
燎原君看着一点点化作烟气的少英,答应了她没能说完的请求,语气里难掩悲痛:“在下也定不辱使命。”
……
“所以啊,那少英仙君就以自身灵力为引,引爆了咱们花界水镜,顿时灵气四射,哀号遍野。但忘川河畔的仙兵也得以撑到援兵赶来。”一个脸上浮着两团红晕,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的小眼睛地仙合上书,总结道,语气中满是叹息。
他膝下,坐着一众五颜六色的花草精灵,眼睛里充满疑惑,说:“不对啊老胡,你这又是从哪儿找的乱七八糟的野史,长芳主明明跟我们说,是关键时刻,当时的固城王及时投诚,和仙兵里应外合,才打败了那个大魔王的。”
老胡咳嗽了两声:“我怎么是乱说呢,我这才是正史,那忘川河畔现在还有给这少英仙君立的石碑呢。”
穿黄衣的娇俏少女露出鄙夷的申请:“你去过忘川嘛?”
老胡卡壳了:“我……我,诶呀,气死我了,小锦蜜,你说呢,你相不相信老胡?”
书上突然垂下来一只手臂,那被问道的精灵打了个哈欠,说:“我当然相信老胡啦。”
黄衣少女不服气道:“锦蜜你连老胡说什么都不知道,那我问你,”她又指向老头,说,“这少英仙子这么厉害,怎么天界一点儿她的传说都没有?”
老胡说:“这……这……当然是因为天帝……”
“老胡!”一道凌厉的女声打断了老地仙的边界,“每天在这儿和晚辈们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想念广寒宫了吧。”白衣仙子缓步走来,强大的气场把老头儿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歪了下来。他一边整理自己,一边对树上的小精灵使眼色:“锦蜜,长芳主来了。”
书上趴着的紫衣少女一个打滚从树上摔下来,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脸上带着讨好地笑容,说:“长芳主。”
牡丹看着少女娇媚地眉眼,忍不住皱了皱眉,太像了,旁人因着锁灵簪看不出,她却知道,锦蜜一天天的和殿下越来越像了。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锦蜜掰着手指头,嘴唇也因为困惑微微撅起,牡丹心中早就因为她这迷糊的样子化成一滩水,但仍做出严厉的样子:“难道你忘了?”
祭祀仪式结束后,牡丹又拉着锦蜜走到一旁,锦蜜一张包子脸因为紧张皱成一团,牡丹说:“伸出手。”
锦蜜一边不情愿地伸出手,一边小声嘀咕:“打轻点啊长芳主,上次打的还没好呢。”
牡丹用力忍住嘴角露出的笑容,将将要打在锦蜜手上的时候手腕一转,锦蜜手心里便出现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琉璃八宝瓶,锦蜜还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牡丹说:“用此瓶炼制花蜜,品相更好,且有利于炼蜜之人运转灵力。”
锦蜜回过神来,长芳主早就走远了,她高兴地攥着瓶子,向长芳主的背影喊道:“谢谢长芳主。”
回到自己的住处,给窗前停着的鹧鸪喂了点水,长芳主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她很是喜欢。”
那鹧鸪听了这话,通人性地侧头看了看长芳主,高兴地叫了一声,飞走了。
是写支线写太多大家不愿意看了吗……
这章回到剧情啦,下一章玉鹅和师父就要相遇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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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