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时雨薇想出什么理由,沈榭自己先说起了这件事。
“还能再陪你两天,我要出门了。”
“要去哪?”时雨薇看他。
沈榭说:“过年要在南方待一阵子。”他也有点无奈,“之前没和你说过,外公外婆在三亚那边,今年过年我们过去和他们一起。”
时雨薇轻轻“啊”了一声。
越是接触,越是发现他们世界的不同,那个踮起脚尖就能碰到的时间,似乎只是碰到。
她垂着眸子若有所思,沈榭看着她,忽然说:“你要去吗?”
时雨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抬起头刚要说话,沈榭笑了一下,“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去吗?”
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时雨薇被这两句话炸的找不到北,沈榭总是能这样轻而易举勾起她的所有情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的,高兴的时候好像春天的小花一簇接着一簇的冒头。
每一次她觉得他们之间有差距的时候,他就会往前一步,告诉她不要在意这些。
“妈妈生病了,我还有工作,下次。”时雨薇看着他:“下次好不好?”
沈榭点头:“行,给你留一次,一直有效。”
时雨薇抿着唇笑,“这算是承诺吗?”
沈榭看她开心的样子,觉得心里也软成一片,像是一泓清澈的湖,时雨薇的快乐来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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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榭一家去南方过年,还有另一个原因。段成风从国外回来了,这次年底,他公司在国外的一个项目结工,前几天找了律师过来,要抢沈小小的抚养权。
沈明珠最近心情不好,怕外公生气,一直没和他们说,结果外公从别人那知道了,打电话过来让他们过去住一阵子。
沈榭也是最近一周知道的这件事,听到段成风还问过律师,能不能要回他的抚养权的时候,他真的是气笑了。
这几天的心情不好,他尽力不让自己影响到时雨薇。
她啊,本来心思就重,什么事情都爱藏在心里,喜欢的不喜欢的都不喜欢说,沈榭想她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可以放松点。
沈榭说的是实话,这次见面没多久,他们收拾了东西,飞往三亚。
落地就有车来接,一路顺畅的到了外公外婆挨着海边的小别墅。
昨天还在寒冷的北方,今天忽然晴朗的入夏,沈小小高兴的又唱又跳,窜来窜去像个机灵的小猴。
小孩子情绪外漏,大人的情绪就比较内敛,沈榭自觉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大人。
放了行李下楼,换了一身轻便衣服的沈榭先去和外公打招呼,然后又去看外婆,之后提溜着沈小小,一起过来和外公外婆问好。
沈承恩在孩子们面前是个和蔼的爷爷,穿着花衬衫,沙滩短裤,头发白了半头,笑眯眯的弯腰和孩子们打招呼,分发见面的大红包,和外婆李雪问好的时候,两个人同样又得到了一个大红包。
沈榭捏了一下,忍不住笑,“年年来年年有吗?”
李雪笑着看他:“当然了,年年来年年有。”
沈承恩这时看着沈明珠,“不说话?哑巴了?”
沈明珠觉得丢脸,所以刚才一直不敢打招呼,这会儿走上来,“爸。”
她喊完瘪嘴,父母面前不像四十多岁的人,还是小女孩的娇态。沈承恩没好气的看了眼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反手拿出来一个红包。
沈明珠一下就要哭了,“我也有啊?”
沈承恩说:“是啊,你也有,没事别成天猫在家里,多来看看我和你妈,去给你妈也打个招呼。”他顿了一下,叹口气,“她很想你。”
沈明珠一扭头,李雪正看着她,眼泪差点就忍不住了,她喊了一声:“妈。”
李雪:“唉。”她眼里也有了泪,“你呀,就和你爸说的,常过来陪陪我们两个,小榭上学去了也不在家,家里就你和小小,小小还去上学,你自己在家里待着有什么意思。”
沈明珠“嗯”了声,走到她旁边,低下头。
段成风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这个姑娘也没强到哪里去,傻了吧唧的一头撞入爱情陷阱里,怎么也不愿意出来。
沈承恩怒其不争,但自己女儿就是一个软性子的人,怎么调教也没用,他也只能认命,天真善良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沈老爷子年纪大了,现在最大的消遣依然还是读书看报,闲暇之余多了散步和钓鱼,偶尔还和小区里的老人们切磋一盘,在棋局上一较高低。
走到路边小公园,恰好就有一个棋盘,他招呼着沈榭坐下,来一局。
沈榭眉毛扬了扬,把象棋棋子落在一起,然后摆开,吓唬外公说:“我不会让着您的。”
沈老爷子和他如初一辙,扬了扬眉,也不说话。
沈榭被连着将军了好几次,不见丝毫气馁,反而越发的兴致勃勃,他脑子活,很快就知道了沈老爷子的套路,成功反杀一盘后,他扔了棋子,“行了,外公,再不回去他们要着急了。”
沈老爷子看了眼外孙,“是见好就收,还是觉得没挑战性了?”
沈榭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转的,他想了想,诚实道:“都有。”
沈老爷子起来了,背着手走在前面,沈榭和他一起走,路上的风暖洋洋的很舒服,沈老爷子说:“听你妈说,你谈恋爱了。”
沈榭一愣,眼前闪过时雨薇的脸,他点头说是,捂着脸不好意思,“我妈怎么什么都说啊?”
沈老爷子哼笑一声,“什么样的女孩?”
沈榭想了下,“和我妈完全不一样。”
“哦?”
沈老爷子看他。
“不够勇敢,小心翼翼。”沈榭说:“喜欢也不直接说,总是在我周围打转。”
想起来好笑的,“有一次,我一天之内见了她六次。”
沈老爷子揶揄:“你记得这么清楚?”
沈榭说:“想忘记也很难的好吧。”
时雨薇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以前没接触的时候,他没什么印象,后来不经意的发现了她这个人,那以后一切都变得鲜活生动了起来。
怎么会有人在一直打工兼职的同时成绩还那么好?怎么真的有人一身干净的挤在喧哗吵闹的大学生中间?又怎么有人雷打不动的保持着自我,苦行僧一般的坐着那些事情。
那个加了联系方式的早晨是很多个冲动的瞬间堆叠的结果,虽然后来沈榭也确实后悔过,但现在想起来,只会轻轻的弯起唇角。
“她喜欢你?”沈老爷子问。
沈榭说:“嗯。”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光影透过树木的间隙,斑驳的落在他身上,沈榭说:“不是我自大,我感觉的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喜欢我。”
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还有后来她每一次看向他的目光,他偶尔不确定,但是只要时雨薇一看向他,他就可以笃定,啊,这个人喜欢我呢。
“喜欢你什么?”
沈榭说:“喜欢我年轻、喜欢我帅、喜欢我……优秀?”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浅薄。”
沈榭抱着胳膊,“那您呢?您和外婆不是一样?”
沈榭嘴上不认输,他说:“喜欢一个人,总要图点什么吧,不然多没意思。”
沈老爷子赞同道:“这倒是没错,你外婆图我踏实能干能赚钱,我图你外婆知书达理书卷气。”
沈榭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琥珀一样的颜色,侧脸英挺冷峻,抿了下唇角,眉眼间有股与生俱来的坚毅。
既有少年气,有让人觉得他是可以托付的。
沈老爷子说:“也是,你这个模样,很少有女生不喜欢你。”他停了一下,“别找个你爸那样的就行。”薄情寡义的小人,实在让人不齿。
沈榭笑了声,“又不是人民币,哪能人人都喜欢,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那你呢?喜欢她什么?”
这个问题把沈榭问住了,他愣了下。
时雨薇不知道,她身上有他一直都很羡慕的,踏实的不顾一切往上走的勇气。
沈榭说:“喜欢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
“人要是总想为什么,会老的快。”
沈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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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年过得比较安静,吃了年夜饭,时可馨约了同学在楼下放烟花,时雨薇陪着邹容看晚会,不到九点,邹容就有些困了,时雨薇扶她回房间休息。
“真是老骨头了,谁能想到我才不到五十呢。”邹容还有力气自己开自己的玩笑,“都是妈不中用,还要你们照顾我。”
时雨薇弯着身子在给她掖被角,抬眸看她,眸色轻浅,轻轻的一垂,目光就落在了被子上,“没有不中用。”她说。
邹容说:“哪里都不中用了,唉。”她长长的感叹着,有时候她也会奇怪,其实这辈子她很少做亏心事,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这种事情会轮到她身上呢?
想说命运太不公了,但是医院里,那么多生病的人,又有几个心里没埋怨呢。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接受、走一步看一步了。
时雨薇不会安慰人,每次面对这种场面,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能保持沉默。
客厅的春晚还在继续播,一个人在沙发上看春晚,好像有点孤单。
不过也还好,这时,电话响了。
看到视频邀请上面那个熟悉的头像,时雨薇抿了下嘴唇,让自己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她调整好了以后接起视频。
沈榭弯着眼睛,在电话那边,笑着对她说:“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
时雨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然后抿唇,眼圈泛红,她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沈榭看着她:“明年我们一起过年。”
被喜欢和爱包裹着,人就会变得软弱,还喜欢撒娇,时雨薇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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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回学校第一次约见面,时雨薇终于穿了新衣服,她有些不适应,对着镜子纠结,王可欣托着下巴在上铺,“可以,非常完美。”
时雨薇抬眸,“真的?”
王可欣肯定的竖起一个大拇指,时雨薇仰头对她笑,也不再纠结了,看着时间也快要打了,转身一路急匆匆的去找沈榭。
想见他的心情一直都如同今天这般,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时雨薇知道,沈榭此刻也一定是想见她的。
空气里带着微冷的雪花气息,沈榭弯着腰,看时雨薇撑着膝盖喘气,“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时雨薇抬眸,因为跑的着急,她脸颊红了一片,分不清楚是因为冷还是运动、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嘴里不停的呼出白色的气体,唇瓣绯红,涂了唇彩亮晶晶的,一双眼睛里
饱含着明亮的春光,就那样不加丝毫掩饰地看向他。
时雨薇坦率道:“我知道,但我想早点见到你。”
沈榭心跳短暂的停了一下,随即猛烈地跳动起来,有力的向大脑和四肢供应血液,他指尖动了动,唇瓣无声的张合,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往前一步,弯腰抱住她,一个月不见,见了面才知道,他有多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