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半天没回信息,晚月没心情多等,干脆下楼散步顺便丢垃圾。擎华坐在客厅里跟噜噜一起看少儿频道,教噜噜辨认电视里哪只是猪哪只是羊。晚月大发善心把客厅里的垃圾也带走,惊得一旁假装淡定的擎华打开手机查黄历。
便利店,食神饭馆,澡堂,不知道谁家,天问宫,九重阙艺术培训中心。垃圾桶靠着路灯,晚月抬手把沉重的一整袋垃圾丢进桶里,在路灯下按亮手机屏幕看回信。
一下子所有人都离自己而去,晚月终于决定开始挽回。想了半天还是先点进和朔星的聊天界面,趁着四下无人抓紧打字问:“你和李文帝没事吗?吵架伤和气哦。”
吵架伤和气,完全不像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晚月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朔星那边不会秒回信息,随手把手机揣进口袋往回走。九重阙艺术培训中心,天问宫,走到不知道谁家门口的时候口袋里震动一下,晚月赶紧摸出来。
是朔星的回信:“我在和汴汴看星星,谁和谁吵架?”
晚月搓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这两人居然还相敬如宾?晚月匆匆问:“李文帝没难为你吧?”
“汴汴怎么会难为我?”朔星和她不在同一个频道,一如往常地说笑,“我游戏玩得不好,被蹲在外面的那群人抓住了。汴汴很生气,但是也没有骂我呀。”
“她没骂你?”合着是把气全撒在地雷酱和兔兔酱身上了,晚月哭笑不得,“你们明天有空把黄金蛇送回去吗?”
朔星答道:“嗯,还是晚上八点见。”
还好还好,至少朔星是没有讨厌自己的。晚月松了口气,决定彻底解决这件事让栖川刮目相看,清清嗓子问:“朔星,汴汴现在在你身边吗?”
朔星隔了几秒回复:“不在。汴汴去楼下找吃的去了,她总是坐不住,算半个小时的式子就头昏。”
晚月立即一个语音通话打过去,提示音响了几声朔星才接。不知李文帝什么时候回来,晚月争分夺秒道:“终于找到机会跟你说话了。你知不知道汴汴心情不好?今天你下线后李文帝来找过我和兔兔,她的情绪很低落。”
朔星啊一声:“因为我被别人打败了?”
“不是啦,是她自己有小情绪。”晚月说着,压低声音表明自己的立场,“事先说明,我是来劝你们和好的。可是你说你和她没吵架,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边持续沉默,朔星沉吟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晚月想了想还是问:“朔星,你觉得汴汴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抬头也能看到漆黑的夜空中点缀的星子,晚月仰头看天,朔星笑道:“汴汴当然是汴汴啦,还能有两个汴汴?”
好吧,她果然无知无觉。晚月纠结得绕着电线杆踱步一圈,问:“呃,但是你之前发在朋友圈的合照里那个汴汴已经很老了吧?她是怎么变得……变得这么年轻的?”
“对啊。”朔星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自言自语念叨道,“汴汴为什么会……汴汴为什么……”
那边的说话声逐渐小下去,然后是啪的一声,像是手机掉在地上。晚月赶忙喊道:“喂,朔星?朔星?”
没人回答,晚月慌慌张张深吸一口气大喊:“朔星!”
她这一声喊得惊天动地,朔星却还是没有答应。那边有人走近,问:“朔星师姐你怎么倒在地上,”那人拍拍朔星的手,察觉她没有反应才叫道,“朔星师姐?你说话啊!”
有人来了!晚月冒着被居民投诉的风险赶忙扯着嗓子喊道:“喂喂喂,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忙成一团,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李文帝姗姗来迟,脚步声快速闪过,她先是在远处高声问:“朔星!朔星你听得见吗?”手机被传到李文帝手上,晚月吓得不轻,李文帝劈头一句问道,“你对朔星说了什么?”
晚月一时语塞:“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就挂断电话,晚月站在路灯下,周遭的黑暗围绕着她,她终于发现自己闯大祸了。
一路飞奔跑回擎华家里,房门上贴着一张像是写着什么的红纸,晚月无暇追究那东西的来历,推开门后将其随手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擎华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手机,晚月冲上去说:“人命关天,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擎华有神树帮忙,什么事都能查得出来。擎华没见过晚月急成这样,茫然问:“你要找谁?”
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只知道朔星和李文帝的网名,晚月松开攥着擎华衣领的手,擎华手机里那条视频洋洋洒洒地说:“精神病早期的五种表现,发现有三种以上症状请及时治疗。一,沉迷网络,喜欢沉浸在虚拟的世界中,无法与现实交流;二,暴躁易怒一点就炸,没有任何心理承受能力,像是不懂自控的儿童;三,时常感到没有目的……”
晚月惊恐地看向擎华,擎华问:“你还要不要找人?”
晚月答不上来,视频里那人继续说:“经常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对生活有一种深深的迷茫感;四,疑神疑鬼,容易上纲上线,总是担心别人指摘自己;五,自负自大,认为自己可以拯救别人,将自己的想法加诸于旁人身上。”
晚月气得抓过擎华手机:“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我的手机,还我!”今晚晚月各方面都不在状态,擎华借机抢回手机,问,“你出门被狗咬了?一回来就抢我手机。还好噜噜去睡觉了,看不见你这坏榜样。”
“难道我真的有精神病?”晚月觉得匪夷所思,“不对,那些都是营销号乱编的,我怎么可能有精神病呢?”她转向擎华,问,“擎华,你看我像不像精神病?”
擎华淡定地说:“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晚月权衡一二,答:“假话。”
擎华叹息道:“有点像。”
晚月暗暗窃喜,问:“真话呢?”
擎华一脸沉重地说:“特别像,像绝了。”
被耍的晚月火冒三丈,转身闷头跑回房间里。显示器屏幕还亮着光,晚月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锁屏上只有一条消息提示:“刚才我有急事,现在已经解决了。你睡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晚月半跪在地直起身子敲键盘,将内心的呐喊简化成一个平静的“没有”。还好兔兔酱在线,晚月爬回椅子上,问:“你是真的有急事,不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栖川还沉浸在庆功时的兴奋里,回信的速度也比寻常快些,“之前住在我家的那群人出了点问题,不过已经被我摆平了。阿婆回来一定会夸我的,嘿嘿。”
她发了个笑眯眯的表情包表达欣喜,晚月打出一行字,她问:“你还有空跟我过双人副本吗?”
这时候用不着多说,晚月删去那行草稿,纵身窜到电脑桌前飞快上号。组队麦连通时晚月还在思考要不要将今晚的事和盘托出,于是先说话的是栖川:“大家都围着我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我可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不过谢天谢地还是圆满解决!”
“那真是恭喜你了。”晚月附和几句,随即紧张地问,“兔兔酱,你跟李文帝她们联系了吗?”
“我给李文帝发了信息,不过她没回我。”栖川觉得惊奇,“你……你不是说不想管她们的事了?”
“我改变主意了,”晚月语无伦次,摇摇头说,“但是过不了多久估计我还会再改变一次主意。”
栖川没听懂她的话,点开任务界面道:“先前的任务都做完了,就差把魔药交给独眼婆婆。我们去找她吧。”
她说着就要动身,晚月拉住她:“那边是去找国王的方向。”栖川赶忙跟着晚月走,晚月边说边犹豫,如履薄冰般试着说,“兔兔酱,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李文帝和朔星不想跟我们玩了,你会怎么做?”
栖川反问:“为什么不想跟我们玩?”
“准确地说是不想跟我玩,”晚月干笑道,“因为我有点像精神病,虽然我身边的朋友也这么说但我觉得我不是精神病,可是那条视频说我就是精神病,我,”晚月回头抓住她的手,认真地问,“兔兔,你觉得我像精神病吗?”
栖川顿住脚步,问:“你好像很紧张。李文帝和朔星怎么会不跟你玩?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们的事?”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她们要恨死我了。”晚月急得在游戏里打转,“兔兔你要相信我,我是好心办了坏事,本想给她们解开心结,没想到朔星被刺激得晕过去了。”
“朔星晕过去了?”栖川半天没回晚月的话,就在晚月以为她也要趁早跑路时,栖川脑袋上才冒出对话框,“她们那边是不是很乱,根本没空回我的消息?”
“我不知道——”晚月颓丧地拖长声音,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就假装从来没遇见过李文帝和朔星,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双人组合,只是随便拉了两个路人组队。”
“怎么能这样做?”没想到她还是固执己见,栖川说,“我都说过了,要相信李文帝和朔星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水落石出前谁也说不准她们是不是讨厌你,对不对?”
“就知道我这样的精神病人不需要同伴,陪你过完这个副本我就弃坑删号,我讨厌网络,我讨厌隔着屏幕。”晚月一通牢骚发完,把岩浆魔药放在独眼婆婆家门前,吆喝道,“婆婆药水我帮你放门口了,有空自己来拿哦。”
她垂头丧气转身就走,栖川从背后追上她,问:“等一下地雷酱,你走了我和李文帝朔星怎么办?”
原先的组队还是个问题,晚月决定保留自己对她们的最后一丝用处,说:“好吧,我过完元宵节再删号,给你们时间和我组队拿小电驴。”
“不行的地雷酱,你走了还有谁和我过双人副本?”奖励从天而降落到栖川手里,她牵住晚月说,“你看,我连这个任务奖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好好玩下去?”
晚月看了看她手里的橙色按键,解答道:“这个是互动动作,每次过特殊副本都会掉落。我以前也得到过很多啊,收集全了又有什么用,一个人也用不上。”
栖川问:“这是怎么用的?”
晚月摊手说:“一个人用不出来,你要找个同伴跟你一起右键,让别人和你一起比心。”
照她说的简单操作几下,游戏里栖川的小人靠近晚月,笑着比出半颗心的手势。不懂她这时候玩互动是为了什么,晚月往旁边躲,栖川说:“我的同伴就是你啊。”见她没反应,栖川又问,“和我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你开心吗?”
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晚月有点措手不及。栖川还在比手势,晚月只好别扭地实话实说:“有,有点。”
栖川晃晃手臂示意她补上缺掉的另一半,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点右键的动作,晚月伸手比出半颗心和栖川靠在一起,栖川说:“所以我们是同伴。”
“兔兔酱,我觉得很感动。但是万一李文帝她们来找我要医药费……”再这样下去有点飘飘然,晚月不得不毁掉气氛,“朔星会出事吗?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的名字?”
栖川靠谱地回答:“李文帝回我信息了,她说朔星刚才就醒了过来,还叫你明天晚上八点在酒馆前见面。”
晚月哀嚎一声右键抱住她:“兔兔酱——”
“怎么样,有同伴的感觉还不错吧?”栖川被她搂住,自己也有点得意起来,“我也觉得我今天晚上好成熟。”
“那个,”晚月放开栖川,提议道,“我之前收集了很多双人互动,你能每个都和我来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