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皇帝告密的她 第1章 杨芷菲

【楔子】

“父亲，你不要再劝了。”

“我嫁！”

【正文】

半年后。

珠帘微晃，隐约瞥见里间的女子蹙眉而睡。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有人问：“大奶奶睡下了？”

杨芷菲病中这十多日来只用些汤水，恹恹弱息，又多惊悸，听到珠玉碰撞声，立刻睁开眼，却见府上老爷的侧室邓姨娘来看她。

正欲起身，邓姨娘忙近前按住她，摇头说：“快躺下。我来看看你，可好些？”

杨芷菲笑说：“劳姨娘挂念，我好多了。”

邓姨娘又叹又怜：“好好的人儿怎么就病了？必是下面的丫鬟婆子伺候不周到。”

杨芷菲道：“姨娘，不怪他们，是我福薄。我嫁入孟家半年来，老爷和姨娘们把我当女儿疼，我与大爷也是他敬我我敬他的。”

邓姨娘说：“太医说你思虑太过，依我看，大爷吉人自有天相，他每年春上都会病上一两场，你千万保重自身，一个病人已经够了，可不能再添上了一个了。”

杨芷菲的新婚丈夫是个病秧子，孟相爷慈父心肠，多方寻找，便找到了杨芷菲。

孟家先取中她的生辰八字，待她嫁进来，见她端雅稳重，风流袅娜，更是无人不敬，无人不爱。

杨芷菲说：“我的病让姨娘费心，只是治得病治不了命，左右都是我的命。”

邓姨娘说：“傻孩子，你不大点的人儿说什么胡话，往后日子长着呢。纵然遇到沟坎，忍一忍就过去了。你瞧我给你带来什么？”

邓姨娘扶起杨芷菲，叫丫鬟珍珠进来。珍珠捧着大荷叶翡翠盘子进来，里面盛着金钗珠钏，并各色鲜艳绢花，耀眼夺目。

邓姨娘笑说：“你瞧瞧着这多好看，等你好了，想戴哪支戴哪支。”说着，取了一朵粉芙蓉绢花簪在杨芷菲头上，赞不绝口，又多说劝慰开解之语。

杨芷菲不觉露出笑容，说：“姨娘昨日送的菱粉糕，我吃着倒好。”

邓姨娘笑说：“我让他们去做，胃口好这身子就好了大半。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天大的事睡上一觉，再想想就不值什么了。”

说话间，有三四起人来找邓姨娘回事儿。她才起身，对杨芷菲说：“好生养着，要什么吃的、玩的、用的，尽管找我。”

杨芷菲说：“姨娘闲了，多来和我说话。”邓姨娘一口答应，随着管事媳妇出去了。

孟府主母已逝，一直是邓姨娘管事。她事多，但自打杨芷菲病后，每日抽空都要过来探望。

邓姨娘去后，杨芷菲躺在榻上，眼里弥漫着一股难以消解的愁绪，神思不属，又想起邓姨娘的话，忽然叫：“木香。”

木香和瑞香立刻进来，说：“奶奶什么吩咐？”

杨芷菲挣扎起身，说：“我想出去走走。”

木香喜道：“依我说，奶奶整日躺着都躺病了，奶奶这是心病，出去走走就好了。”二女服侍杨芷菲盥洗更衣梳妆。

瑞香说：“奶奶病了这几日，清减了不少，得好好补补。外头人送来一笼榛鸡来，熬的汤最是清亮鲜美，奶奶可要用些。”

杨芷菲说：“鸡汤油腻腻的，瞧着没有胃口。”

瑞香忙道：“这汤没有一点油星儿，清润甘美，若是不好吃，奶奶把我吃了也成。”

一句话逗得屋内众人都笑起来，早有丫头提了食盒过来，瑞香揭开端出来，送到杨芷菲面前，果然汤清澈见底，不见一点杂质。

杨芷菲将信将疑喝了一口，清新鲜美，滋味无穷，不觉吃了大半碗。瑞香二人见了，喜之不尽。

杨芷菲漱了口，扶着木香出去了。她久病体弱，大部分力量靠在了木香身上，缓缓地往外走。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外面百花烂漫，一派欣欣向荣。

杨芷菲想道，躺了这些日子，差点辜负了这如许春色，若是一病不起，便没法沐浴在这样暖和的阳光之下了。

一面想，一面往前走，只见佳木葱茏，琪花瑶草姹紫嫣红，如同仙境一般。

忽然远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木香说：“前面必定是大小姐，奶奶我们去看看她们在玩什么。”

“好。”杨芷菲寻着笑声找去，只见孟怀真正在打秋千，开心地笑着，那张笑颜比秋千上扎的花儿更鲜艳。

孟怀真见杨芷菲过来，忙弃了秋千过来，又惊又喜说：“杨姐姐，你大好了。”

孟怀真是孟府唯一的小姐，年方十岁，金尊玉贵地养着，却没有一丝骄矜之气，温柔可爱。

大概是生母早逝，孟怀真生得懂事孝顺，乖巧伶俐，上到孟相爷，再到同辈的孟怀瑾、孟怀宇以及新妇杨芷菲，下到丫鬟婆子，没有不喜欢她的。

杨芷菲笑回：“比昨日略强些，刚出来喝了一碗榛**汤。”

孟怀真拍掌连连称好，道：“你能喝这个，我那份例也给你。”说着，又赶忙叫人在石凳上铺了厚褥子，请杨芷菲坐了。

“杨姐姐，你大病初愈，不能久站，坐下歇歇。”孟怀真小小的人儿扶着杨芷菲坐下，看得杨芷菲对她又爱又怜。

孟怀真问：“杨姐姐，你这是怎么得的病？我记得那日我们打秋千玩得真开心，爹爹把你叫去问了大哥的病，怎么第二日就病了呢？”

杨芷菲听了，半响才道：“春寒料峭，路上被风扑了，又心忧你哥哥的病，一下子就病倒了。”

孟怀真道：“原来如此。大哥每年春上都要病上几场，有宫里的太医守着，你不用怕。”

“我知道了。”杨芷菲的声音低不可闻，神情不免低落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抬眸望去只见孟怀真托着下巴，盯着自己。

杨芷菲无措地摸了脸，说：“我脸上有什么吗？”

孟怀真连连摇头，目光痴痴，说：“杨姐姐，你真好看。”她第一次见杨芷菲，是在挂满红色的新房里。

新娘独自坐在床上，纤纤素手绞着紫色的帕子，浑身透着局促和不安。

在姨娘丫鬟婆子们的哄笑中，孟怀真代大哥挑开了绣鸳鸯戏水的红喜帕，猛然撞上一双宛若初冬银月的眸子。

这让年幼的孟怀真想起了一句诗：烟笼寒水月笼沙。

她眉眼间的脉脉柔情像烟，像雾，又像月色，笼罩着那双清如寒水，净若白沙的眼睛。

初见，孟怀真就对杨芷菲喜欢不已，她嫌“大嫂子”三个字俗气，只喊她“杨姐姐”，孟相笑着任女儿去了。

再见，就是光耀明亮的大厅。新娘独自一人拜见舅姑。

昨夜新房烛光朦胧，只见其韵，但就这缕神秘而温柔的神韵，让孟怀真觉得杨芷菲美得像观音。

晨光照进宽敞的大厅，连空中的灰尘也照得清清楚楚。

孟怀真目光灼灼盯着杨芷菲，只见她眉不画而翠，形若远山，无丝毫修剪的痕迹，眼睛更是自不必说，然而只有这眉眼浑然天成。

大嫂的鼻子不够小巧，嘴唇过于丰厚，右嘴角有一颗黑痣，破坏了白皙如玉的美人面。

红绫说，这叫美人痣。

杨芷菲见孟怀真出神，笑道：“看你又说傻话了。真真，你小小年纪就初露风华，再过几年更不得了。”

孟怀真听了，却是凑近细细端详，只见她的杨姐姐素髻单衣，眉尖微蹙，眼睛惫倦，唇色苍白，有西子捧心之遗风，令人又爱又怜。

“你又看什么？”杨芷菲被孟怀真盯得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只见那如云蒸霞蔚的杏花林，花儿落尽结了豆子大小的杏子。

“杨姐姐，你即便病了，也好看。”孟怀真认真道。

杨芷菲摇头笑说：“又说痴话了，你这喜欢美人的毛病不知像了……”及话出口，杨芷菲的表情陡然凝滞，又垂头不语了。

孟怀真托腮笑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见了杨姐姐这样的人儿，就觉得满室生辉，连自己的心也跟着敞亮起来。”

姑嫂正说着话，就见孟怀真的丫鬟红绫用小茶盘端了一盅茶找来，笑说：“我遍寻不到姑娘，想着姑娘半日没用茶该渴了，原来在和大奶奶说话。

姑娘，李嬷嬷等你了半日，紫绡姐姐怕是急疯了，到处找你，咱们快回去吧。”

孟怀真接了茶盅，送与杨芷菲，杨芷菲推辞说：“我病着，脾胃不好，你喝吧。”孟怀真玩了半日，正是口渴，闻言便一饮而干。

红绫见孟怀真似要还与大奶奶说话，便将茶盘递给小丫头，自己拉着孟怀真，半哄半求说：“姑娘快回去吧，李嬷嬷是宫里出来的积年女官，不好让人白白等着。”

说着，她又央求地看向杨芷菲，说：“大奶奶，也帮我劝劝姑娘。”

杨芷菲笑着对孟怀真，说：“去吧，急疯了一个紫绡，难道还要再搭上一个红绫？”

孟怀真边走边回头，皱眉道：“那什么李嬷嬷弄些规矩专门来折磨我，说我走路不是，说话不是，站着不是，连我的呼吸都有不是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杨芷菲听了，强忍笑意，说：“别人想求这个都求不来呢。”孟怀真嘟嘟囔囔还是被红绫拉走了。

孟怀真的姑母是当今陛下的母亲，虽然未下圣旨，但众人都心里明白，孟怀真就是下一任皇后。

只不过她和陛下年龄都小，暂未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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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杨芷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