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海物语 第49章 祝福（2）

你不会在街上错过那个男人，柯林?罗伊不管何时都是如此光彩耀人，但光从背面看，你或许会误认为那个高挺清秀的身影是位女士，带着几世纪前典雅的幽香从油画中走出，一头柔顺的金长发用一根暗紫丝绒缎带束在脑后，发辫在往者上下台阶的时候，轻盈又拘谨地跳动，像怦然又揪紧的心。

你忍不住跟随，即便理智告诉你不应该这么做，你不知道他要去向何方，但还是盲目走过了停车场、书报亭、几个拐角和一道半敞的铁门，被引致人烟愈发稀少处，惟有一家香烟铺前趴在地上的黑犬抬起深棕色大眼，动了动耳朵，而就快从眼前消失的丽人所来到的是一栋外表上看起来上了年数的废楼，但只要穿过入口荒芜的庭院，就会发现整然温馨的内里，不符季节的碎花墙纸绿色百叶窗，从那些不牢靠的斜纹里飘来几缕下午茶浓郁的果香。

然后你透过一颗开在窗框下墙壁上的弹孔终于见到了对方密会的人：一位或许尚没有成年的栗发少女，但举手投足间已有了超越年龄的成熟。她单薄的身影陷入深红色的显得过分宽大的椅背里，衬衫外一件毛领黑色外套披在肩上。她聆听着男人提出的请求，直视对方但不发一辞，那双翠绿色眸子里没有泄露任何感情的波动，像守宫或别的冷血动物。你只听到他们谈论了“意大利”、“协助调查”以及“赞资”一类的字眼，但由于对上下文一无所知，你顿生倦意，而正是这份不谨慎的无聊成了致命的疏忽。

那双眼睛三点钟方向看过来，像一枚子弹堵上了偷窥的洞眼。她甚至没有开口，两个不知从何处现身的黑衣男人跑出视野死角，猛地撞开了门。

你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人抓着胳膊拽进了室内，一把枪抵着太阳穴。

你是谁？身旁的男人他们这么问你。

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你这样回答，然后看了一眼震惊的柯林?罗伊。

金发男人被迫开了口。“他是我这边的一个孩子”，用了一种极暧昧的表述。

正当你洋洋得意之时，少女说话了，“你知道他跟踪你吗？”

“不知道。”男人摇了摇头。

“那就好办了。”少女话音刚落，你听见了死神把手扣在扳机上的声音，冰冷离即将被结束的生命又近了一步。

“等一等，我原谅他。”男人说。他站起身来，向少女的侍卫们点了点头，但后者仍维持着原来的架势，箭在弦上。“所以也恳请您能够原谅他的无礼。若是他一定需要在这里留下点什么的话，我来代替他吧。”

少女点了点头。侍卫们持着枪各自后退一步。

刚获得一口鲜活空气的你开始大言不惭。“你个婆娘不……”还没来得及说完，柯林?罗伊就制止了你。“闭嘴！”你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那个男人也会生气，于是在惊愕之中喑了声。

“能否借一把锋利的小刀。”他继续说道。

少女扬了扬下巴。男人所要求的匕首很快就被呈上来了。然后柯林?罗伊带着那把刀来到了你的跟前。他拔出了它。

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你觉得那一秒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无法相信居然有如此凛然的美丽与决绝。

……

你几乎不记得自己最后是如何离开那里的。

和来时一样，柯林?罗伊走在你的前头，但那个背影你却觉得非常陌生，于是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然后对方转过身来，还是同样那张雌雄莫辩的俊美脸庞，淡金色发梢撩拨着耳廓。

你莫名感到害怕，担忧那只是凝结的盛怒的拟态。

“走吧。”他说。

你沉默了一秒，挤出了一句话：“为什么不联系我？”

男人没迟疑，只简单答道：“烧了。”在你尚不清楚这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时，他又补充一句，“但是我现在需要你，来吧。”

明明是一个冷淡且不太有诚意的邀请，你却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然后像被一道魔咒附身，你情不自禁跟了上去，仿佛就此便能够与过去的世界分离一样。

我站在远处，默送你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