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语音才结束,洛克哈特就在手机上输入指令,调出和玛基二人专用的聊天应用。他们曾花了一个夏天在各个汽车旅馆里编了一套代码,功能包括但不限于在界面不发生任何变化的情况下接通对方并打开摄像头,备份数据并启动端末自毁程序,遥控引爆火车站储物柜里的小型炸弹等等。后两者除测试外并未真正使用过,很庆幸,他们尚未遭遇过如此绝境。
“你和神宫拓也进展如何?”洛克哈特关心起玛基单方面的恋情。起初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在人骨农庄事件告一段落后,对方还在持续关注小个子青年的动向,后来才意识到,是他对萌动的少女心一无所知。
你到底喜欢对方哪一点?他问了,作为长年的同居人,他不曾见过玛基对哪个男人产生过兴趣,甚至她理应是厌恶和害怕男人的。至于他自己为什么是个特例,只能说他们认识得太早了,在成为男人之前,他洛克哈特首先是小玛基的邻居,一种互相看着对方长大的关系。
是神宫拓也的脸比较对味吗?确实是帅气和可爱兼有的长相。还是说东亚人中的小个头,看着不太有威胁的感觉?话虽如此,对方在农庄可是被一杯咖啡放倒,没有任何高光时刻。正当他这么猜忌的时候,玛基答复了:之前没有见到过这种类型。
原来只是好奇。他心头的疑问减少了一些。那可能只是因为小玛基不怎么接触人,他欣慰地解释道,那样脑袋灵光又能说会道的矮个子摇滚青年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的。洛克哈特原以为这样就能断了对方不坚定的念想,谁知玛基答道:但对我来说他是第一个。
话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他洛克哈特再阻拦,感觉就是他的不对了。虽然他知道玛基或许没有把他当男人看待,但他本来也没有要和对方过一辈子的打算,一辈子是个可长可短的概念,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属于一种能够寿终正寝的人,如果明天就是末日,那么他愿意在今天和玛基过完这一辈子,但如果那一天遥远到望不到尽头,那么他们必定会在某个十字路分道扬镳,只是他从未想到这个岔口竟来得如此之早。一个神宫拓也,从天而降!
他洛克哈特的态度算不上支持,亦不是反对。他很为难,主要是因为神宫拓也是个背后有组织的人。难保到时候他们与三色堇之会发生利益冲突,玛基在二者之间没准会选择她的爱情,或是做出自我牺牲最大的折中步。所以他倒是希望,这场恋情的对象只是个普通帅哥,那样对谁都轻松,不会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但爱情,和诸多萌生的冲动一样,就是有无法解释的地方和突然加速的倾向。他只是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玛基已经戴着耳机补完了神宫拓也所有的live录像,甚至开始动用一切手段,关注对方的一言一行。正如对方的陈述,这是她第一次有那样的感情,所以她的行动,也像个大胆的幼童,有着顺从本能的残忍。
玛基的表现毫无疑问偏离了正常,甚至已经进入了跟踪狂或者变态的范围。要阻止吗?不,如果这份感情永远没有告白的那一刻,不会对任何人的生活造成困扰的话,事情也没有严重到需要强行介入的地步。更何况,玛基只是缺乏常识,没有任何恶意。爱情,对一个从小被继父关在地下室里,只能踩在堆积的杂物之上通过几乎与地面相平的小窗户看向外面世界的女孩来说,是种哪怕在成年后阅读家庭美满故事也不知道家庭首先是什么的概念上近乎先天性缺失的东西。她一定从未想过这通常情况下会让另一个正常人感到反感。于是他观察着涌向警戒线的潮汐,容差地默许着,看着对方收集照片,联系线人,甚至让后者给一筹莫展的神宫拓也送去了录像带……然后被熊猫人直接找上了门。在此之前,洛克哈特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加入三色堇之会。
等上了两分钟,玛基终于回了消息。那么慢不像是平日的她。
“说上话了。他也一起做名簿系统。”
“太好了,本来也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情。”洛克哈特发送了一个笑脸表情,“是你邀请他的吗?”
“不,他主动来问的。”
“挺自觉。”他之前也隐约意识到这点,神宫拓也有时候会给人一种不喜配合的印象,但实际上还挺好沟通的,该做的事也不会马虎。
“纳什呢?”
“什么什么,我既不喜欢神宫拓也也不喜欢见波界哦。”
“入会……真的好吗?”看来对方多少对此事有愧疚之心,觉得是自己牵连了他。
“恩恩,获得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呢。”洛克哈特换行打道:“首先是停电的事情。当时我就在想,比小玛基水平还要高,如果不是神宫拓也的话,那么会是鬼面花会的谁呢?现在了解下来,或许是那个叫做迪乌斯?马基纳的人。听描述是个对机械一类东西感兴趣的技术人员,我可以带着这条假腿去会一会他,之后再判断此人对我们是否会是个威胁。
“然后是那个单眼失明的青年李白。他那个时候提到了‘林(forest)中巨(jumbo)物’,但事后我去找他,他说他只是按照pandaman的指示适时说了这个词而已,他本人对该事件并不怎么知情,但是会里有关于那起事件的报告,可以随意下载观看。直觉告诉我,他没有说谎,只是恐怕他不知道我是和他类似的人。那只眼睛,是因为怪奇现象才失明的。而林中巨||物事件也没有结案,他们一直在寻找名为白雪的前成员,她应该能复原悲剧那天另一半的真相。在这点上,利害和我们是一致的。”
“纳什,你不能去夜晚的森林。”玛基又强调了这点。
“不用担心。这里的环境和当时完全不相像。黏土山的夜晚可凉爽了,没有蚊子,没有巨蟒,没有美洲虎,没有一样是相同的。”
“但是有会打人的雕塑吧?”
“是不是雕塑,现在还不知道,没准只是人,就是那个卢克?阿基斯。”洛克哈特想了想,很快补上一句话,“假设真的是雕塑打人……我们不正是为了接触这些现象,才活动至今的吗?所谓‘追厄者’,大多数只是群普通的uma爱好者,水平和读论坛怪谈的人差不多。我们所需要靠近的是真正行动的人,有能力有财力,会解开这一切疑问或者就是这一系列现象始作俑者的人……为此,哪怕是成为‘引水鱼’也好被称作‘灾星’也罢,付出代价也没有关系。”
玛基没有马上回复。
洛克哈特觉得她是有欲言又止的话,比如被他否认的她的“亲眼所见”,比如她质疑这种风口浪尖生活的必要性。他知道,但他不让步。同样她也知道。
他们握住同一扇门两侧的把手。
“有什么需要再和我说。”玛基的文字再次出现在屏幕上,“两个人一起行动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卡斯帕尔看起来是个好人。”
“是的,”洛克哈特也笑了,“卡斯帕尔确实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