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海物语 第133章 帮手

到家后我立刻就着手处理若草发给我的录像。好在当初开普勒在店里等柯林的时候走马观花地兜了一圈，各个角度他都有被拍到。我截取了几个比较典型的正面与侧脸的帧，进一步提升其清晰程度。至此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吃过饭晚上八点，神宫拓也依旧毫无回来的迹象，于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嘟声响了很久之后，对方才接起了。

“抱歉，前面在排练没听见。怎么样？你找到他了吗？”

“没，”下午沮丧到都忘了告诉拓也毫无进展，“现在是PLAN-B，要找另外个人。你那边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房间是借到了晚上十点，那之后是和鲤司一起吃夜宵，到家大概十二点刚过左右吧。”

“你那边可以远程操作吗？应该有用来采集音频的笔电吧。照片什么的这边都到位了。”

“可以是可以，但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要进到各种各样的地方，不专心弄的话，可是会被发现的。到时候就麻烦了。最好还是等我回家再说。”

“嗯……”我欲言又止。

“是担心时间剩得不多了赶不上吗？”被神宫拓也说中了。只听那头继续道，“其实，就算是从现在开始搞，也不一定来得及，只能说试试。出现在监控里，并不等于最新的位置信息，还需要后续的追踪。不然逃犯也没那么难抓了不是吗？除非那人很傻，行动轨迹很固定，整天把手机带身边，也没什么反追踪的意识……”

“这点上我觉得对方应该只是普通人。”

“那应该好办。凌晨三点我再给你答复如何？你理下后天出差需要的东西就睡吧。那么就这样，我先去弹吉他了。”

神宫拓也挂断了电话。在再度沉闷起来的房间里，我叹了口气。或许对方说得没错，自己还需要为黏土山的事操心。正准备转身去把行李箱从角落里拖出来，尚登着三色堇之会虚拟桌面的电脑发出了消息弹窗的提示音。

见到发信人名字的时候，我大吃一惊。是玛基。对话框里赫然显示着这样一行文字：

“需要帮忙吗？”

我把光标移到了回复的栏位，但是苦于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正踌躇着，对方又发了一段话过来。

“事情我基本都听到了。我可以帮你找开普勒。”

听到？是指从李白他们那里还是我和拓也……后者的话，不敢细思。但无论如何，眼前伸来的橄榄枝确实让我窥见了一线光明。

“谢谢。”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但是为什么？”

键盘上指尖的动作才停止，对方就回了。

“同事。”

只有这一个单词。我愣了一秒，但随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寡言少女想要表达友爱的一种方式。我正要编辑，屏幕上又提示对方在输入了。

“时间不多了。

“照片给我。

“你发还是我自己来？”

等一等、等一等、这人打字也太快了吧？我完全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但是果然还是不希望就连资料都要对方DIY共享，各种意义上都太可怕了。于是我二话不说，把早已整理好的打包文件拖进框里传输，紧张得像什么短跑的冲刺。

而下一秒，“已下载”的字样就出现了。震撼之余，内心感慨激荡：神宫拓也！看看人家的办事效率！学着点儿！

待我隔空喊话的热血冷静下来，玛基那边却是许久没动静了。

正奇怪，新消息来了。

“于是~凯让特拉早点休息就行了☆~超厉害的小玛基会搞定的★”

啊，是那个男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想被对方奇怪的情绪基调带偏，我就简短回了个“收到”，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玛基。”就开始无视那一连串叮叮咚咚的气泡提示音了，估计也都是些无聊的闲谈，这边可没有那个心情。

见我不打算搭腔，对面的洛克哈特也自知没趣，很快沉寂了。

整理行李的时候，心还是莫名静不下来。柯林失踪，我咀嚼着这几个字，依旧觉得离谱，甚至觉得是开的恶劣玩笑。但是我又无法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因为有先例。医生弗莱明的女儿白雪在好几年前也是真的失踪然后杳无音讯。虽然信誓旦旦说愿意协助，但实际上自从阿拉斯加回来之后，我没有梦见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和此刻同等无力。

东西打包收拾完毕，我再度回到了电脑前。读完洛克哈特的垃圾消息，我盯着发白的对话框，等待玛基的消息。

不知不觉，我竟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无梦。再度醒来时，是早上四点多，窗外天还没亮，电脑已自动锁屏。脖子和肩膀传来不适的僵硬感，在站起来舒展前，我屈着身子敲打键盘输入密码。

仿佛只是打了个小瞌睡一样，眼前的画面除了右下角的时间表示，没有任何变化。

很正常，我安慰自己道，玛基也好拓也也好人家也要睡觉。不要着急。于是我脱了衣服，定了个闹钟，躺平继续补眠。

九点，我起床了。依旧是先不抱希望地看眼电脑，结果收到了一串消息和一封邮件。

消息是玛基五点多发的，是地图信息和链接，后者打开，显示的是对准某间房子的监控，有行人走动，看起来是实时画面。“开普勒在三日前进了这个房子就没出来过。小心。带上枪。”对话末尾对方还补充了这样一句提醒。

而邮件则是七时神宫拓也那边的自动发送，附上的是一个坐标，和一张7日行踪图。开普勒最终逗留的地方和玛基所得出的结果一致。只是比较令人在意的是那句小天才提前打下的附言：“有空去狩猎澳洲短尾矮袋鼠。”此处显然指的是某哈特先生，也不知道对方在看不见的地方又使了什么激将法。

同时让两位技术人员做同样的事，有些奢侈，感到过意不去。尤其神宫拓也那边，我是有传到话让其休息的。不知是哈特变了主意，还是此人向来是上双保险的作风。

总之，我谢过三位，一番匆忙洗漱，带上伞就出门了。对不起玛基，枪，我还是不能碰的。不然，下一个该消失的就是我了。

驱车大概半小时多，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从来没去过的屋子，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民宅，带上个荒芜的小院子。我上前按了门铃，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死心，于是继续按。就这么按了五分钟后，终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了，听起来相当怒气冲冲。

我心想完了，要是一开门把我一枪崩了可不行，于是赶紧躲在了旁边。

“谁啊？”是个女生。声音很尖，但有些沙哑，像没睡醒。

“您好，我是卡斯帕尔，请问开普勒在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你站过来点，我看不见你。”我移动了半步，然后门里人问道，“你是条子吗？”

“不，普通公民。”我尽可能露出友善的微笑。

“你叫什么？”

“卡斯帕尔。”

“卡什么？”

“卡斯帕尔。”

“好的，卡尔。”她说，“从未听说过你。你是他什么？”

“朋友！我们是朋友！”这一回我直接重复了两遍，生怕对方又没有听清，至于名字叫错的事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真名。

本以为对方还要再问上几个来回，门却开了。是个棕发女孩，很瘦，不太精神，看起来最多二十，身上就穿了一条薄薄的珠光睡裙，下摆非常短，光脚。

“你很可爱。”她伸手拽了一下我的衬衫领带，但没用力，“你该庆幸开门的人是我，本来乔仔和阿强已经说要杀了门口那只鬼叫的鸡了。”她仰头嗤嗤地笑了起来，“毕竟我们才刚睡着没多久。跟我来吧，你要找的‘开普勒’在里面，我们喊他小开，没想到小开还认识起得那么早的人……”

说着我就跟着女孩走进了屋子，领带还是被她握在手里的状态。一楼没深入多久，只远远地瞧见了个厨房，就直接拐弯上了二楼，一到平地，就看见了类似客厅一样的地方，几张沙发围绕着个脏兮兮的大地毯，中间放了个小圆桌子，上面有些变形了的金属勺子、折过的纸、一截橡皮管、注射器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他是来找小开的。我继续回房睡了。”随着女孩的话音和远去的脚步，沙发上盖着毯子的东西蠕动了起来。应该就是乔仔和阿强了，俩青年看了我一眼，表情呆滞，显得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又睡下了，两人中的不知道哪一个，为我指了路：“小开在那里。要说话轻点，我们的头都很痛……”

顺着对方的手势，我找到了那团鼓起的织物。我蹲下身，做好心理准备，轻轻掀开被子一头，但还是被对方的变化惊到了。

上一回还是绿长发的开普勒，把头发剃短了，颜色也掉光了，反出一种暗淡的浅黄。青年本就纤弱的身形愈发削瘦了，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皮肤全无光泽，像僵尸似的青白。肉眼可见健康程度变差了。

柯林，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皱起了眉头，轻轻拍了拍仍昏睡着的开普勒。

“醒醒，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对方稍微睁开了眼睛，感觉瞳孔都没好好对焦，就又闭上了，“不认识。”

“上个圣诞节，我们有一起过，你再回忆一下。”

“圣诞节？太久了，不记得了。我现在要睡觉。”说完呼吸声变重了。

“你大概要睡多久，我可以等你醒来再问你。”

“不知道，你好烦，你自己睡觉前知道自己要睡多久吗？”开普勒埋怨道。虽然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那边的！我说了要说话轻点吧！再那样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被乔还是强骂了，我立刻抱歉，但是开普勒却没有停下。

“乔仔，我不认识他。”

“哦？这是怎么回事？”原本斜躺着的青年在沙发上坐了起来，隐隐约约从披着的毯子间露出了腹部和手臂的翅膀纹身。

“这是一个误会。”我辩解道。情况变得很不妙。“小开只是现在有起床气开玩笑呢。我就问他几个问题，马上就好。”

“一个。”乔说。他看起来很不悦。我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再久待了。本身这个屋子里出现了多人的时点就在计划之外了。

“好的，一个。”不管怎样，我还是先顺着对方的话说。

但是一个问题显然问不出任何东西。硬要问那么一个的话，也只能是那个问题。

“柯林在哪里？”

一瞬间，开普勒明显动摇了，甚至眼里流露出一抹惊恐的神情。但是他却猛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好了，小开回答你了，海藻头朋友，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你现在可以滚了。”乔说。

我没有看向乔，尽管那里已经施加了压力，而是继续追问开普勒，“不，你认识。你不仅认识他，还认识我，我们还一起度过了上个圣诞节。你装作不认识他，是因为他现在不见了，而你应该也知道，因为你去过他的家，还用他给你的钥匙进了屋子……”

“够了！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强，去拿枪！这是个疯子！”

“枪？至于吗？天哪，你要杀人吗？”被叫到名字的阿强有点不知所措。

“别废话，去拿枪！壁橱里！”乔命令道。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握紧了伞。而开普勒已经曲起身子捂住了耳朵。

“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我继续我的第N个问题，等阿强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就不得不离开了。“远远地，或许在路口，或许在草丛里……还是说是你杀了他？”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

“我没杀他！”开普勒愤怒地哀嚎道。

“这么说你认识他咯？柯林在哪里？”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开普勒的眼神近乎想把我一口吞了。这应该是句真话。

“乔，枪来了。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阿强重新回到了客厅。该死的，居然是□□。

“对准这个小子，数到三，他再不走，就开枪。”乔说。

“等一等，我已经报警了，”我举了手机，打开了拓也做的假911拨打界面，“你们现在杀了我，对方直接就知道这里发生了枪击案。前面进门的时候我有录音，是那位小姐请我进来的，我并没有私闯民宅。你们开枪了就是谋杀。”

“天哪，乔，他居然是个条子。”

“强，你个傻子给我闭嘴，哪有条子打911报警。”

“我发誓我马上就会走，很快。”

没问题，枪的保险栓还没打开，暂时不会性命攸关。至于乔会不会冲过来给我一拳就另当别论。虚张声势只能一次，时间一长，必定败露。

“开普勒，我很抱歉今天让你那么痛苦，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了。”我看着青年的眼睛，里面清晰地透露出恐惧，“你是不是看见他被谁带走了？YES or NO。”

开普勒在我的注视中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你。”我上前拥抱了一下青年，“保重。”

我站起了身，抬起了双手，“我现在准备走了。我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偷偷烹饪了一些东西。请继续睡觉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