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鬼一样缠着你 第12章 山中人和山下鬼(一)

姥姥让那只黄狗跟着他们一起去的。

“遇到点什么东西，还能让他帮帮你们。”姥姥手里编着草鞋，头也不抬地说。

许长英眉头一挑:“这是猎犬吗？”

陈升说:“原来是性情中狗，失敬失敬！”

李爻心想这群少爷们来这里，真是委屈了。

黄狗很是矫健，围着李爻腿边打转，尾巴呼悠呼悠扇得他腿疼。

李爻:“……大黄，慢点。”

大黄是李爻过来以后，给狗新起的名字。在姥姥嘴里狗就是狗，鸡就是鸡，哪个小动物都没有名字。

姥姥撇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等他们嬉笑着离开之后，姥姥低垂着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蒋明晟抱怨:“不要总给其他生灵起名字，起了就要负责，死之后命都是牵着的。”

蒋明晟挽着裤脚，脚上是李爻的旧拖鞋，整个人都穿得灰扑扑的，可是脸上仍然是那副看了让人心软的微笑:“爻爻还小。”

姥姥说:“当然比您小多了。”

蒋明晟:……

他眼睛一眯:“您这是什么意思？真是折煞我了。”

姥姥手里的藤条纷飞，粗糙的手掌灵活地将它们勾搭交错在一起:“李爻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怎么会被你看中呢？他在娘胎里就是山神点过的孩子，迟早要回到山上。”

蒋明晟闻言，无名的怒火在他身体里面翻涌冲撞，顶得他双眼赤红，头痛也加剧，好像被人凭空劈开一样。

他声音都低了:“不行。”

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他语气加重重复了一遍:“不行！”

蒋明晟维持着最后的人形:“他不能……”

他身上有森森鬼气渗出。

姥姥坐在他对面，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说了不算。”

说完，老太太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他已经回来了，那么你说的就不算数了。”

山就是山神的地盘，没有人能在这里违背他的意愿带走李爻。

蒋明晟闭了闭眼:“……李爻，他不能没有我。”

姥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跟你说的？”

其实他们都晓得，李爻不是没了谁就不行的那种人。

他只是会很寂寞，很寂寞地活着，而不是生活。

蒋明晟上山之后的头痛愈演愈烈，这是山在排斥他，排斥他这个不入流的鬼，几乎是讥讽着让他滚下去。

他喘着粗气，一句话也不说。

“你，”看他这样，姥姥叹了口气，“你也早日离开吧。跟在他身边，你痛苦，他也不会好过。”

蒋明晟说:“不可能。”

蒋明晟又说:“就当我离不开他。”

他的话那么甜蜜，许诺了两个人的未来。可是语气却如此恐怖，假如李爻现在就站在他面前，那么李爻一定会被他掐死。

姥姥终于停下了手:“我拦不住你。我不年轻了，不然你不会在第一天到这里之后活过三个小时。”

“但是山可以，”姥姥的目光从草鞋上移开，一直飘到远处层层叠叠波澜壮阔的山上。“这么下去只能两败俱伤。”

蒋明晟扯了扯嘴角:“如我所愿。”

他转身往门口走，一步一顿，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了。

破落的门檐下，蒋明晟不知道说给谁听:“我现在就去……找他。”

李爻带着三个没头脑在山里摘蘑菇。

最近几天下过雨，朽木上的蘑菇一簇一簇的，肥润漂亮，长势喜人。

三个没见过这场面的高中生就像没有套绳子的比格，李爻一个人实在很难看住他们，往往是一扭头，就已经偏离他的规划路线了。

李爻:……

李爻心想，得想个法子把他们安顿在一起，不然再过二十分钟，一个人都找不到了。

这里离山神庙不远了，不如干脆带他们去那边休息。

李爻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量:“都在这里吗，咱们去山神庙祭拜一下！”

陈升声音从远到近:“在在在！”

许长英从不知道哪个草垛子里冒出头来:“来了来了。”

程佳跃比他们两个都老实一点，就在附近没跑，但是忙着跟他妹打视频电话，没搭理李爻。

唉，以后绝对不当导游。他心想。

好在三只比格的耳朵还是能接受到要去新地方的信号的，一个接一个跟上了李爻。

李爻带路，庙在比较高的地方，要过去就只能爬唯一的石阶。他们上来的时候是十点左右，那个老头说下午才走。

可李爻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他一个人在那还是有些危险，等下一起把他带下去吃饭得了。

山林里除了他们几个的聊天和各种小鸟的叫声，似乎就没有什么大动静了。山神庙的位置很好，周遭的树并不多，阳光就这么直接地撒下来，显得一片祥和。

李爻招呼着他们往大的那个休息室走:“你们现在这里待一下，我去找个人。”

许长英随口一问:“什么人啊？”

李爻说:“一个年纪挺大的爷爷，我怕他自己下山出事。哦对，等会儿要是他来这边了，你们帮我叫住他，咱们一起下去。”

陈升比了个ok:“兄弟办事你放心。”

李爻抽了抽嘴角。

寺庙里面杂草并不多，正值夏末，庙里面的树郁郁葱葱，叶子经阳光一照，折射出来一种金属的绿色。

虽然没有什么僧人在这里久居，但是偶然间路过的小动物们仍然给人一种祥和的感受。

李爻顺着道路围着寺庙走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就在山神庙的正殿里头。

李爻:……

咦。

他站在庙门口，表情复杂。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并不像衣服摩擦，又或者是收拾清洁的噼里啪拉声，硬要说的话，好像最接近咀嚼声。

就在这时，一阵幽风带过，浅淡的血腥味钻进了李爻的鼻子中。

他第一反应是糟糕，难不成四爷爷在里头摔倒了？

那哪来的咀嚼……

李爻面色瞬间煞白，目光四下扫荡，慌忙地从庙旁的仓库门口捡了一根粗粗的树枝。

他再定睛一看，那好像是四爷爷手里的拐杖。

李爻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握紧了那根拐杖，一步一步向着正殿里面走去。

他胆子不算很大，但是跟姥姥待了七八年，就算再怕也被练出来了。

谨慎，谨慎，李爻，要谨慎，一不能回头二不能丢，第三不能……

第三不能什么来着？

正殿里头正中央摆着一副铜铸镀金的山神像，慈眉善目地立在那里。前来上香的人每每结束自己的祈祷抬头时，就能和山神完成一次对视。

大家都说这是很考验灵性的，如果山神真的愿意满足你的愿望，那么在你们对视的时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此刻的李爻已经来不及向山神告罪自己的贸然闯进，他蹲下身子，反手握着拐杖的前段，如盲人探路一样将拐杖伸到了声音的来源——

神像祭台的下面。

木棍只是进去了浅浅一个头，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李爻心里一动，下面果然有东西。

他正想再往里探一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呼声:“爻爻！”

是蒋明晟。

李爻还没有回头，蒋明晟几步走上前来站在了他的身后:“你在做什么呢？”

李爻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愣神了一秒，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蒋明晟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也没看来人，只是简单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蒋明晟不要出声。自己往祭台下面一通乱捣，却什么都没有碰到，只有木头与木头清脆的撞击声。

跑了？李爻皱着眉头站起来，这才跟蒋明晟说上话:“帮我一下好吗？我要看看下面有什么。”

蒋明晟没有动，反而细细地把李爻看了个遍，看得李爻有些不自在了:“明晟哥哥？”

“抬一下桌子就好了。”

蒋明晟把自己过长的头发撩到了后面，然后摸上了李爻呆滞的脸，顺着他的衣领，拂过了那一小片裸露出来的古铜色的肌肤。

李爻目瞪口呆:“哥哥……你，你干嘛呢？”

他，他是对蒋明晟有一定的幻想，但是没道理大白天就做梦吧？

蒋明晟只摸不说话又是为什么？！

李爻的脸一瞬间就烧了起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被后面不知道谁扔的小木棍给绊倒。

他胡乱地给自己找话说:“肯定是有孩子进来玩了，搞得这里乱七八糟的。”

蒋明晟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李爻手忙脚乱，自己跟自己说了半天之后，脑门上的热意终于消散了一些，能够恢复三分之一的理智来思考了。

他看着一言不发的蒋明晟，叹了口气，认命一样自己去搬被当作祭台的桌子。

蒋明晟一巴掌摁住。

李爻:？

李爻愣住了，没理解这个动作。而蒋明晟看起来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自己在做什么的觉悟。

难道蒋明晟比自己还担心冲撞了神？李爻只好耐心解释:“我上山来找四爷爷的……你不认识，是一个看着少说八十来岁的老人，他说下午才走，可是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有些担心。”

“而且这下面刚才好像有很奇怪的声音。”

说完，李爻试图去拉蒋明晟的手，示意他放开。

结果蒋明晟反手握住他，惊得李爻大脑宕机:“怎么了？”

蒋明晟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五只手指齐刷刷指向大门口，然后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李爻竟然诡异地理解了:“你看到他了？他在外面么，可是我刚才……”

我刚才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啊。

朋友们我写着写着就晓得自己要什么了……这感觉还蛮幸福的，写完这本我就会大大大大大修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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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山中人和山下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