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来艾草软垫,郁馨才拎着轮椅进屋。
瞧着跨过门槛,推着椅子缓步走来的郁馨,曹行止目光第一次忽略了她,落到四轮椅子上,眼里藏着惊讶,心中的疑云不断涌现。
这是轮椅?
它为什么会提前七年,出现在它不该出现的时间点上?
且,它和郁馨有什么关系?
它与张九问又是什么关系?一个物件与一位青年之间无非是被使用与使用的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没什么好问的,可转念一想,他心里止不住的泛酸,是谁把轮椅送给张九问的?
或者说,郁馨与张九问之间有没有什么…
即使思绪纷杂如乱麻般缠绕,嫉恨滋长如野草般疯长,任狂野侵占他的理智,曹行止周身仍似静湖般平静,不显露丝毫情绪。
他顺势抱住郁馨靠过来的脑袋,倚靠在她怀里,高高扬起唇角,笑问:“郁馨,这是给我的?”
见他一脸期待,不由得,她否认了,只道:“不是唉…”
“那算了,当我没问。”
只听他语气敷衍,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郁馨没忽略掉曹行止的眼底略过一抹淡淡的幽暗,
怎么说呢?
瞧着就价值不菲,制造时间长的轮椅不给他,她想给谁?给那个姓张的?张东西他凭什么,他哪配了!
虽不知他心情这么又不好了,但郁馨知道他怎么哄,立即帮他坐上轮椅,蹲在他面前,笑盈盈地仰头看着他。
“这是我送给我相公的礼物,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娘子吗?”
成婚三年多,除了某些时刻,他却极少唤她「娘子」。
被问住的曹行止眸光闪动,暂忘记了心底的不舒服,整个人显得别扭又纠结。
日常感情到位了,水到渠成地唤声‘娘子’那是夫妻间的小情趣,若为了物质需求放下男人尊严,黏黏糊糊地称呼郁馨,这这这...挺难为情的。
感受着他周身微妙变化的气场,郁馨笑得张扬且得意,她特意花五十金打造的‘钩子’,看来不仅不会空军,且说,定会勾到一条美男‘鱼’上岸呢。
顶着郁馨不怀好意的目光,曹行止扯唇笑问,“娘子~我不是谁是?”
馨语录有言,「踩破底线的结果就是没有底线」,郁馨说的无赖话,他记住了,放在此也算应景,曹行止舒展双臂,染着他不自知的云霞,“娘子,要抱抱。”
郁馨瞧他一副破罐破摔,清风染春的模样,笑得乐不可支。
随即扑坐在他怀里,与他紧紧相拥。
“相公记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
曹行止眉宇间隆起了小小的山包,明媚的俊脸上透着迷茫与困惑,难以回忆起来。
自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已经偏离了他原本的记忆轨道,渐渐变得难以琢磨。
独处时,他不禁自问,所谓的前世记忆,真的是他的吗?
「若是,为何我总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平静地回首那烂泥一般的人生?且是,为何我记忆里从未出现过郁馨?」
「若不是,我凭什么能预知即将见面或发生的人与事呢?若不是,这些年,我为何听到熟悉人名,当回忆中他们的结局重演,便泪流满面,暗自庆幸呢?」
想得问题太多了…头疼。
人啊,当活着,更当活得忘我。
旁人烦话不入耳,旁人闲事不去管,旁人的一切一切都莫插手,而他那虚无缥缈的前世活可谓「旁人」。
刚来郁家养伤的那两年,他就是这么干的。
但同郁馨黏黏糊糊久了,他总对明天充满期待。
试想,若天下乱了,家人该如何过日子呢?他能让姩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吗?
为了家人,他提点郁馨买粮,且告知她八月祸事。
总从「旁人」那翻找消息,未雨绸缪。
他与「旁人」越纠缠越深,便生怕有一日落到怎么也辨别不清自己的地步…
好在有郁馨管束他的大小事,他只过着,看书写字描眉画钿的生活,极少再动脑子思虑与他生活渐渐背道而驰的前世。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动脑子,就猜不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坐在曹行止腿上,瞧他垂眉深思,久不言语的郁馨早没了耐心,俯身攀上他的脊背,唇角凑到他耳边,欲告知。
然,不待郁馨言语,他已贴耳呢喃,气息如暖风般扑入耳蜗,“郁馨,我很欢喜。”
“你送的生辰礼物,自是同你一般独一无二,另世难觅。”
“我欢喜,记得年年今天有我的你。
娘子,谢谢你记得今天的天地有我一份,也谢谢娘子替我证明,我还完整的活着。”
曹行止圈着郁馨腰身的手越收越紧,其实有些话说了,也没有很羞耻嘛!
被按在他肩头的郁馨很想亲亲他。
别看夫妻二人一起生活三年多,孩子都生了一个,但郁馨敢把头拧下来说,这可是他头一次跟她表白!
按耐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郁馨挣脱他的怀抱,立马补了一个游戏。
一个火热潮湿,能追我赶,你勾我咬的亲密游戏!
对于不相爱的人来说,这游戏可能有些恶心,但对于郁馨和曹行止来说却刚刚好。
火热的糖,缓缓化在了心田,滋润了情动的芽。
她专门为成年男子定做轮椅,够大也够宽,但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做擦木仓走火的床。
曹行止脸憋的通红,不住地推着郁馨,她力气太大,抢不了主动权,被动的承受总耐不住呼吸。
郁馨察觉他的退缩,深吸一口,退开了身,曹行止被她蹂躏过的唇角泛着星光。
“相公生辰快乐啊,话说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学会换气呢?”
还没够呢…
“郁馨,你对自己的力量没点认知?被你咬着,我能断舍离?”
将郁馨从腿上推下去,转着轮椅向门外而去。
将行到门槛前,曹行止连带着轮椅陡然升高,一呼一吸间,他驾着轮椅继续前行。
门槛,对他这个靠轮椅行动的人来说,行同虚设。
郁馨盯着他没有发缝的头顶,乖乖跟在轮椅后面咧嘴无声笑着,随时准备做他的翅膀,助他越过各种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