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靠近苏玉青,替她开道,一进门,便搬来凳子,放在苏玉青身后。
看苏玉青那模样,似乎有些虚弱。
“苏大人,还请为小人做主,小人这碎玉轩开了都几十年了,但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沈公子虽然不是故意的,可,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说到这,那老鸨还甩着帕子,捂着脸就开始哭。
且不论真心多少,只是这人的哭声,便吵着的人脑子疼。
苏玉青微微皱起眉头,扫了眼众人,却说出了跟萧庭一样的话:“所有人等,关进大牢。”
事关命案,必然不能掉以轻心。
萧庭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齐,突然笑着朝那些衙役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将这些人带走了,苏大人已经说了怎么处置了,还愣着等什么呢?
衙役们迅速的反应过来,急忙过去,将那些姑娘和老鸨一同押走,正想动沈齐,可沈公子一个眼神过去,衙役默默的退后了两步,不敢动。
“苏玉青,你今日,去了哪里?”
苏玉青缓缓起身,视线低垂,“苏某行踪,需要通报沈公子?”
这话,倒也没错。
只是今天沈齐的心里格外的憋屈,案子什么的,他到不在意,却唯独在意,因何故苏玉青爽约。
沈齐一口气憋在胸口,开口时,却又答非所问:“本公子不曾杀人,更不曾碰过旁的人,苏玉青,本公子进大牢,是等你给本公子一个答复。”
答复。
什么答复?
沈齐转身便走,可他身后,突然间,苏玉青身子一软,朝着地上便倒了过去。
“公子!!”
苏七急忙过去要接住苏玉青,可还是晚了一步,一双手稳稳的将苏玉青揽住,隔着布料,苏玉青滚烫的身体传来的温度,烫的沈齐一怔,猛地抬起头,慌乱道:“她怎么了?”
萧公子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毕竟,有些事情,不该由他向沈齐说起。
沈齐打横一把抱住苏玉青,冷着脸,朝着门外吩咐道:“石头,备车!去县衙!!”
这去县衙,也不知道是送苏玉青回去,还是送自己进监狱,只是不得不说,这沈公子的心,还真是大啊。
旁人遇上这种自己杀了人的命案,怎么也不能做到这般镇定啊。
萧庭无声的笑了下,举步过去跟上。
初秋天清,带着几分萧瑟的意境,无端的在人心底掀起一片惆怅。
苏玉青虽病了,可毕竟萧庭的一身医术也不是骗人的,几个时辰后,天刚黑,苏玉青便悠悠转醒。
金丝帐,昏黄油灯,满屋子的药味,还有撑着脑袋快要睡着的苏七。
苏玉青抿着唇,嘴里一阵苦味,想来应当是被萧庭灌了不少药。
苏七本就睡的不安稳,此时苏玉青一动,她突然一蹦起身,手忙脚乱的过来帮苏玉青坐起来,又赶紧的倒了水。
可苏玉青却摇了摇头,只虚弱道:“如何了”
苏七微微嘟嘴,略显不满,自家公子都被病成了这样,居然还想着沈齐那杀人案,拖着那么虚弱的身体赶去碎玉轩,折腾这一趟,又是何苦呢?
想到这,苏七的语气中,便透着满满的不悦,“她们都在大牢里呆着呢,但是公子,沈公子强烈要求要单独一件的牢房。”
人都这样了,要求还挺多。
听出苏七口气中的不满,苏玉青却敛着眉眼,低着头,浅浅的啜了口水,“嗯。”
苏七浑身一僵,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当触及苏玉青那双清冷如这夜色般的眸子,瞬间明白过来,自家公子,竟然应允了沈齐的这个要求。
只是·····
“公子,大牢里没有单独的牢房可以给沈公子!”
县衙的牢房本就不大,加上这一次涉及之广,光那碎玉轩的姑娘,就塞了好几间的牢房。
苏玉青眉头微微挑起,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道:“挪。”
苏七:“······”
没有了还要给沈齐挪一个牢房?
“但,沈公子还要一床上好的被子!”
这根本就不是要坐牢的,着简直就是要去大牢里安家的。
苏七这么多年,当初在京城,也曾见过不少贵族子弟犯事被关入刑部大牢,都不敢提这么多要求的,如今这沈齐,胆儿倒是挺肥。
可谁知,苏玉青幽幽的转过眸子,眼中透着一片清明,低低道:“搬。”
“公子,您不觉得沈公子的要求太多了么?”
一个犯人,哪来的那么多资格提要求!
苏七是看不惯任何折腾她家主子的人,更何况这沈齐,没完没了的,找人烦。
苏玉青微不可查的挑起眉头,一派淡然之色:“再多的要求,沈府都有办法满足,不是么?”
听这话的意思是,让沈府来操心解决他们家公子提到要求?
啧啧,公子果然好坏。
苏七松了口气,心中紧绷的一根弦算是彻底的松开了。
门外,突然传来萧庭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这算是特殊待遇,阿青,你怎么能徇私枉法呢?人家好心痛的~人家要举报你!!”
话落间,人也已经进来了。
手上捧着一把画着桃花的扇子,脸上挂着贼兮兮的奸笑,苏玉青不紧不慢的抬眼“尚未定罪,何来枉法一说?”
沈齐如今也就是被当做嫌疑最大的杀人犯给关起来了,真凶到底是不是他,还很难说。
至少现在,是不能直接下定论的。
萧庭对呵呵一笑,挤眉弄眼道:“可证据确凿,无可狡辩。”
人死在他沈齐的房里,最后见过的也是沈齐。
每一样每一条,都在指证着沈齐就是那杀人凶手。
苏玉青眸子里风平浪静,口中的话却带着几分气势:“眼见一定为实?”
“事实胜于雄辩!”
“萧公子不去验尸,来此作甚?”
萧庭:“·····”
惨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又被苏玉青盯上了。
萧公子很是惆怅,自己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名头,谁料想苏玉青都那副德行了,还能爬起来去碎玉轩。哎,这一次,算是他栽了。
想到这,萧公子很是不满的抱怨起来“阿青,本公子堂堂一个名满江湖的神医,竟要沦为仵作?本公子不要脸面的么?本公子的身价就这么低了么?呜呜,人家好伤心!!”
苏玉青抬起时候,似笑非笑,也似听非听,只淡然道:“萧公子想要出尔反尔?”
江湖人士,最忌讳出尔反尔的无信义之辈。
萧庭砸吧砸吧嘴,很是不甘:“我,我那是随口胡诌的。算不得数的。”
晚风吹动珠帘,莫名的卷起一阵凉意,苏七默默的转身,去关上了门。
油灯火光照耀下,苏玉青那张惨白瘦削的脸,此时竟平添几分光彩,“萧公子假冒县衙之人前去查案?居心何在?”
萧庭嘴角抽搐,半晌说不出话来。
认了,从今以后就要被苏玉青当做仵作奴役了。
不认,今天就得说明白了,这个为什么要假冒县衙的人,以苏玉青的狠劲儿,铁定能直接按照律法把他给扔大牢里严刑拷打一番。
这两头难的,萧公子只想哭,造孽哟!!
萧庭这样的反应,在苏玉青看来,并不算什么。
“阿青,你,你这事要逼上梁山啊!!”
苏玉青缓缓垂眸,低声轻笑:“梁山没有,停尸房倒是可以借萧公子一用。”
“阿青,你!!!太狠了。人家活不下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死鬼!!”
萧庭气的哭笑不得,他就不该掺和苏玉青的事,你看,什么叫做农夫与蛇?
这不是典型么。
“萧公子谬赞。”
语调不惊,苏玉青依旧平平淡淡的回了萧庭的话,不紧不慢,让人不爽。
若是可以,萧庭多想尥蹶子撒腿跑。
然而,事实是,萧公子嘿嘿一笑,放下心中所有的怨恨,“阿青,你就可劲儿的帮沈齐吧,这种风花雪月场中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就像老鸨所说,如果沈齐真的是一时冲动,然后没了轻重,将兰芝给折腾死了,这也并不意外。
曲县人人都知沈公子时常出入风花雪月场所,且身边的姑娘一个个的换,论起纨绔,沈公子称第二,就没人敢第一。
只是,这件事,真的是沈齐干的么?
苏玉青拧起眉头,“萧公子若是有空,还请替苏某去牢房传句话。”
萧庭不乐意了,让自己去停尸房也就算了,居然还让自己去大牢?
那个老鼠满地跑,满满的骚臭味的地方,他要去?
“你是县令,你怎么不去?”
“苏某力不从心。”
好一个力不从心,萧庭深吸了口气,“我见你欺负我的时候,倒是没有半分力不从心······”
苏玉青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因人而异,因事不同。”
萧庭:“·······”
这是**裸的告诉自己,她就是在压榨自己?
萧公子很是无奈,知道再折腾下去,也改变不了苏玉青的决定,无非是付出更多惨痛的代价。
碎玉轩中的人,本是因为跟兰芝一案有牵连,这才被关进大牢。
但是毕竟他们是报案的人,苏玉青之所以让碎玉轩所有的人被关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全沈齐的脸面。
如今不过一夜的功夫,碎玉轩所有的人,都被放了回去。
外头只知道碎玉轩出事了,可具体出了什么事,却无人知晓。
是夜,碎玉轩依旧照常营业,门前灯笼高照,丝毫没有因为死了个姑娘,就改变什么。
要说唯一不同的,那恐怕就是之前发现兰芝的尸体的那间房间,上了锁,不让任何人进去。
夜半时分,窗户忽然打开,一道身影,麻利的跳了进来。
动作轻巧,一袭白衣,同样的脸也用面巾遮住,全然看不出那人本身的模样。
可那眼中的清冷,倒是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