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里静悄悄的,也没什么光亮,显得此处格外阴森。
江枫利什么也不做,就对着一具尸体哭。哭个没完没了。
陈罹也怕做出什么动作惊动到她,让她又发了疯跑到外边去。两人就这样静默着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整个半封闭的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呜咽。
直到一束强光打到他俩的头上,医院保安手里拿着电击棒,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大半夜的到停尸间里做什么。”
江枫利还是站在那僵硬着一动不动。紧接着来了乌泱泱一大群保安手持盾牌和武器,将他们团团围住。
陈罹无奈地举起双手来。“我们什么也没做。”
面前的保安听见这话瞪大了双眼,就差拿着电击棒怼到他面前了。
“破坏公共设施闯入停尸间可是重罪,你们等着被保卫科逮捕拘留吧。”
他无奈地摊开手,偏过头看还在流泪的江枫利,彻底缴械投降了,“行吧,那咱们再等等。”
一群保安丝毫不敢懈怠地围着他们严阵以待,陈罹满不在意地席地而坐,等着保卫科上门。哪知等来的不是保卫科,而是几个哭天喊地的家属。
他们张牙舞爪地进来,哭得惊天动地,“老大啊,没想到连你死了还不安生,还有人想要亵渎你的遗体。”
“老大……呜呜呜——”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手指直直地指向陈罹的脸,控诉着这个“暴徒”。“你有何居心。是不是想要偷老大的尸体拿他去卖给食死徒。”
“呜呜呜我可怜的老大——” “你们这种人不得好死!”
食死徒,是指当时星际上一些低级力量者以食死亡觉醒者来提升自己能力的人,那群人受到整个星际的唾弃和不齿,一般生活在暗区里不见天日。
陈罹皱眉,侧身护住还僵在原地的江枫利,却见对方直直地走过去就要掀开那白布,家属们情绪激烈地扑上来,他下意识挡了下,结果白布一下被掀开了。是一个看起来精壮的男人。
他看向江枫利,“这是你男人?”他俨然将江枫利看成了一个因爱人死亡而悲痛欲绝的人,此时心里也有点明白状况了。
陈罹默然地走过去,看着对方虚弱得不成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忍,不过还是将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给脱了下来,穿回自己身上。
哪知江枫利看见尸体之后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然后转身,不管不顾又要走出去停尸间出去游荡。
“你在说什么啊,我老大一世英名从未沾花惹草。”家属拿着手指就差没戳到陈罹的脑门上了。
“你竟然还要污蔑我家老大,我打死你个坏东西。”他们扑上来。
陈罹心下一松,心情也好起来。他随意一挥手将他们挥到地上。不过眼看着保安将江枫利团团围住,就要用电击棍挥舞向前,一时情急之下他就大步冲了上去。
十秒。
陈罹淡定地掸了掸手,看着四脚朝天的众人。果然,现在干净许多。他看向眼神空洞的江枫利,不紧不慢走到她身边。
-
大半夜的,陈罹和江枫利都被请到卫士科喝茶。
“所以你是说,你是出于正当防卫?”卫士科的卫士长一脸无语地听着陈罹的陈述。
他无所谓地翘着二郎腿,摊开手,“事实就是这样。”
卫士长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手机疯狂弹出信息,他低头瞟了一眼,
【给他判处星际最高监狱徒刑!!!】
【这是谋杀!!!!**裸的谋杀啊!!!】
【卫士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啊!!!】里面全是卫士科兄弟们对他的控诉。
他们的人大半都被担架担着从停尸间被搬到住院部,现在正绷带缠身动弹不得,以滑稽而诡异的姿势摆在病床上。
“你说说看你大半夜的为何出现在医院的停尸间。”卫士长一脸官方地坐直了身体。
“我就过去看看有没有熟人。”陈罹随口一答。
“然后呢?”卫士长一脸莫名其妙。
“发现都不认识,我就打算走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回答。
“好,我们暂且不论你大晚上的为何出现在停尸间。“卫士长的嘴角又抽搐了,然后他继续开口,”就先说你打伤我科十四名卫士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陈罹想着刚才停尸间走廊上躺倒一片的场景,无奈摊手,”没有。“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不过卫士长,医院监控里明明白白显示,我是属于正当防卫。“
“是,确实是我科人员擅自动手在先,但是你属于防卫过当情节,加上进入停尸间的时间可疑,我们需要进行调查后再做定论。”卫士长公事公办地说。却看见陈罹一脸乖巧地端正坐好,俨然一个遵纪守法好市民的样子。
卫士长咬了咬牙,继续说,“对于相关民事纠纷,我科人员的医疗费用和安置尸体家属的精神损失费你需要承担一部分。根据规定,共计经济赔偿一应四万星币。”说到这里,陈罹抬起头看他,深邃的目光射向他,让他吓得后撤。
”好的,卫士长。“陈罹露出微笑。
卫士长被他的反差吓了一跳,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证监控里,眼前这个男人以一敌十四的壮烈场景。他第一时间看向陈罹手上的镣铐,又恢复冷静,拿起杯子要抿上一口。
“啪。”突然间,陈罹听见隔壁审讯室传来杯子破碎的声音。
作为哨兵,他拥有灵敏的五感,一下子就听出是江枫利所在之处。
于是他立刻徒手捏开了镣铐,冲到隔壁去。
卫士长的杯子也应声破碎,他呆愣在原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以光速解除桎梏,破门而出。
一打开门,陈罹疑惑的神色对上江枫利没有情绪的平静目光。
他快步冲上去,用军队押解犯人的姿势大力将审讯人压倒在地上,“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审讯人被巨大的力气压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将目光投向门外躲躲藏藏的卫士长。卫士长咽了一口口水,随时准备逃跑。
江枫利带着镣铐被五花大绑在审讯椅子上,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陈罹随手将审讯人往旁边一扔,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捏碎了束缚江枫利的所有桎梏,轻松地拎起她上下检查着,一边询问:“怎么样,你没事吧。”
他一放下她,江枫利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就坐在那里。
这时门口发出声势浩大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势颇众。
恒星小队从门口一股脑儿地涌进来,看见他们老大和江枫利贴得紧紧的,又一脸不可说地欲出去,简直是欲盖弥彰。
“过来。”陈罹一声呵斥,让队员们一个个灰溜溜地过来等训,“早看见我被抓了,怎么现在才来。”
盛年挠着后脑勺,“这不是给队长你机会吗?”
“再说了,谁能把队长你怎么样啊,那不是不想活了。”另一个队员偷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都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回去都给我连夜加训。”他严厉地呵斥。
垨家摆手,“我们是去找连奎长老了。”他加重了声音,眼睛瞟向门口的卫士长。
卫士长一听见这个名字,吓得一哆嗦,旁边的审讯员还义愤填膺,“好你们个暴徒,夜袭停尸间打伤我科人员,竟然还死不悔改。”
“谁死不悔改啊。”厚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者缓步走进来。
“连长老好!”卫士长90度鞠躬,一只手死死压着旁边审讯员的头不放。
连奎的眼神飘过来,然后慈爱地笑,“小林啊。”
“哎!”卫士长重重地应了一声,伴随着到位的点头和躬身。
“真是好久不见了,你如今也升到这么卫士长了。上次见你我知道你是个恪尽职守的,迟早会大有作为啊。”长老笑着,看着对方惊恐而又不知所措的眼神,随后缓缓说道,“不过小林啊,这次情况实在有点特殊。”
他苦恼地皱眉,“陈罹他们都是过来执行任务,作为帝国护卫队的成员,他们扫清异兽潮保卫帝国安全,这点倒是和你从事的岗位很像啊。他们应当是不太熟悉下区的律法才给你们造成麻烦,这点我替他们向你们致以歉意。“
卫士长慌张地低头,“是,啊,不是,呃,不敢当啊。小人刚不知道原来这个大人是上区的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希望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就放啊,这就放。”他眼神心虚地瞟向有点冷脸的陈罹。
陈罹偏过身友好地看向他。结果他被吓得够呛。
而连奎此时笑了下缓和了气氛,只是颇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背,“说好的该怎么罚怎么罚,我是替他来交罚款的。毕竟他们刚执行完任务从前线回来,身上没什么钱财。当然了,作为星际帝国上尉,竟然违反规定,那也是要好好接受批评的。”
“啊那个,那个门我们也会照价赔偿。”连奎又指了指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卫士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试探出口,“按照规定,大概要禁闭个一天。”
“诶这么处罚好啊,小林,你还是很有当卫士长的风范的嘛。”院长哈哈大笑,随后两人并排着走出去。
陈罹皱眉,无语地看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员,“你们都和连奎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队长,就和他说你找到此生真爱了。”队员们憋着笑,然后一个没忍住齐齐露出大门牙来。
他有些烦躁地挠挠头,然后看向孤身单薄的江枫利,对着盛年说,“行了,拿条毯子过来。”
“老大你竟然还怕这点儿冷,这么虚啊。”盛年心下疑惑,盛年真诚发问,盛年狠狠被打。他捂着流血的额头快速离场。
然后众人一脸“都懂”的表情,比了个“都懂”的手势也迅速出门去。
陈罹看着缩在角落轻微发抖的江枫利,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你先在这委屈一晚上,到时候我再给你找个暖和点的小窝,你想怎么缩就怎么缩着。行不行?”
江枫利不回答,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陈罹也就顺着她一齐在地上蹲着,也能挡住风,帮她暖着点。所以垨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队长和江枫利像个犯人似的蹲在那,他疑惑地走过去,将毯子递进来,“队长,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他迷惑,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也没发现啊。
陈罹看着一向稳重的人语出惊人,下意识问,“什么。”
“队长你们夜闯停尸间对着人家的尸体要做什么?”“现在也在cosplay吗?”
陈罹的脸彻底黑下来,伸手将江枫利的耳朵捂住,恨不能立刻将对面的这个傻子碎尸万段,
“垨家。”他非常端庄得体地笑。
“是,队长。”垨家立即敬礼,等待指令。
“南星的矿石搬运工作就交给你了。没搬够一年别回来。”陈罹说。
“现在给我滚。”没等垨家回答就将他一下子轰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和江枫利两个人。他有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明知江枫利不会回答,还是对着她说话,一句接着一句。
“难道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你很喜欢尸体?”
“小向导,如果你和我一起回去的话,我那有特别多尸体,什么样的都有。”
“你要是跟了我,”陈罹犹疑了一下,“带你去战场前线也行,那儿的尸体更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