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飞去 第50章 叫家长

不请家长是不可能的。

张胡子亲自给四人家长打电话，第二天一早，只有楚小雨妈妈和卢杰妈妈到了。

“……张主任，我家孩子被打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对方家长不仅不来，连打人的都不来，什么意思，学校拿我们开涮呢！”

“卢妈妈，李今樾同学家里有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我儿子被打成那个样子，什么特殊情况都不好使，就算是他爸妈死了，我也要见到骨灰盒！”

文珊和楚小雨一走进教导室，就听见大伯母刺耳的嗓音，她环顾四周，没有张慧的身影，心里酸涩。

屋里二班班主任和曹久久都在，大伯母站张胡子面前，把办公桌拍得啪啪响，楚妈妈坐在一侧板凳上，抱臂懒懒地靠着，见文珊和楚小雨进来，略带无聊的眼神一亮，朝俩人招手。

大伯母瞥见文珊，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上前，一把拽住文珊的胳膊：“你说，你哥被打跟你有没有关系？！”

大伯母尖锐的指甲掐得文珊生疼，她倒抽一口气，没等说话，楚妈妈站起来，将文珊拉身后，上下打量大伯母：“这位家长，跟一孩子动手，你素质呢？”

“我教训自己外甥女，关你什么事？”

“长辈？”楚妈妈今天穿得很休闲，白T恤牛仔裤，脚上趿着凉拖，素面朝天，连包都没有背，像是根本就没对学校请家长这事上心，她站俩女孩面前，对着大伯母啧啧两声，“一个长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小辈动手，这位家长，你不会有暴力倾向吧。”

说着，扭头看向张胡子，“张主任，照这位家长的性格来看，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位家长的孩子精神状态不好，能麻烦您说一下名字吗？我好让我家孩子在学校里避着点。”

大伯母脸色铁青，差点扑上去：“你说谁精神病？！”

楚妈妈拉着俩女孩的手后撤几步，一脸惊恐，一副看疯子的表情。

曹久久好心提醒：“楚妈妈，刚才已经介绍了，这位是卢杰的家长。”

楚妈妈这才恍然大悟，歉意说：“啊，刚没注意听，卢妈妈，你好啊。”

大伯母见楚妈妈换了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一口气卡喉咙里出不来，涨红着脸瞪她。

楚妈妈没再看她，一脸不解地问张胡子：“张主任，卢杰同学是我家小雨打的吗？”

“不是，但……”

“那学校找我来做什么？”楚妈妈有些不耐，“家里还有事，回去了。”

张胡子忙说：“楚小雨妈妈，是楚小雨说，李今樾打卢杰是因为她。”

楚妈妈扭头问楚小雨：“真的？”

楚小雨挠挠头：“啊，我忘了。”

“死丫头，你装什么傻！”大伯母指着楚小雨大骂，“我儿子被打你肯定脱不了关系，一脸狐狸精样，一看不是好东西——啊！”

“啪——”地一声脆响，大伯母的叫骂戛然而止，她捂着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妈妈。

屋里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大伯母眼冒火光：“你敢打……”

“啪！”

又是一声脆响，楚妈妈甩了甩微疼的手，淡淡道：“再说我女儿一句，我直接撕烂你的嘴。”

空气静滞一瞬，二班班主任和曹久久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把两位家长拉开，好声好气地劝。

大伯母气急，肿着脸大骂：“你敢打我？！我要报警，报警！”

“行啊，正巧我刚一直录音呢，进了警局也让警察听听，你是怎么骂我女儿的。”楚妈妈揉了揉手掌心，又坐回凳子上，看都没看她一眼。

张胡子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头疼得厉害，等两位班主任把人安抚好，说道：“两位家长，大家都冷静一下，今天请你们来是解决问题的，我们需要了解事情真相。”

“事情真相？”楚妈妈说，“卢杰同学不是我家孩子打的，想要了解真相，应该找打人的孩子和家长，叫我来有什么用？”

“事发当时，文珊和楚小雨都在现场，昨天询问时，他们三人都说是自己的责任，所以才请两位家长来商量一下。”

说着，张胡子看向曹久久，曹久久说：“李今樾同学昨天晚上请假了，说是中暑严重，在医院躺着呢。今早打电话，要请一个星期的假。”

楚妈妈站起来，边拉文珊和楚小雨往外走，边说：“行了，打人的没来，也没我家什么事，先走了。”

“文珊，你不能走！”大伯母拉拽着文珊的手臂，逼问她，“你不是当时也在场吗？你说，那个小混混为什么打你哥！是不是因为这个丫头！”

大伯母手下没个轻重，手臂被扯得生疼，文珊没有反抗，任由她拽着，问：“伯母，我妈为什么没来？”

“我怎么知道她为啥没来！”大伯母见不到李今樾，就朝文珊发泄，“你说，是不是这丫头怂恿那混混打你哥的，你为什么不帮忙！这事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

楚妈妈猛地挥手，一把甩开大伯母，巴掌高高扬起来：“你有完没完，找打是不是？”

那两巴掌让大伯母记忆犹新，她瑟缩一下，下意识松开文珊。

楚妈妈的车停在校门口，文珊和楚小雨送她出去，一路上楚小雨捧着楚妈妈的手，一边心疼一边喊妈妈真棒。

“……像她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息事宁人她越得寸进尺，只有比她更硬，她才会站在同等角度和你商量事情。少说废话，直接上去干！”

楚妈妈跟俩女孩说着’人生哲言‘，到车旁回头时，看见跟在身后垂头不语的文珊，她吩咐楚小雨去买冰淇淋，拉着文珊握拳的手，“外面热，跟阿姨上车吹空调。”

文珊被拉到副驾驶，嘴角勾起难看的笑：“楚阿姨，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这事跟小雨没关系，是我……”

“我知道，小雨昨晚已经跟我说了。”楚妈妈的双手柔软，文珊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一朵轻飘飘的云包裹，温暖舒适，“文珊，这件事你没有错。楚小雨和李今樾是你的朋友，他们愿意为你出头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不用自责，就像如果是他们出了事，你也想替他们抱不平一样。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按照他们的计划来，这样才不会让他们的心意白费。”

“计划？”文珊茫然。

作为成年人，楚妈妈昨晚在听到楚小雨嘴里“计划”一词时没忍住笑了，当时的心情就好像看到一群穿开裆裤的小孩围在一起，一副谈论国家大事的表情郑重说，今天中午要好好计划一下吃什么，看着挺幼稚的，让人觉得好笑。

成年人眼里，人生的道路很长，处罚和流言只不过是这道路上一颗小小的石头，冷静地一脚踢开，继续往前走就是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他们是少年人，少年人的世界就像他们的感情一样，纯粹干净，容不下一颗沙粒，保护好朋友不被欺负，和好朋友一起在学校里度过开心的一天，就是他们的大事。

楚妈妈说：“小雨跟我说，李今樾去找卢杰谈了，说卢杰暂时态度缓和，不会找他麻烦，让小雨拦着你不要心急去说他是为了你打架，不然张主任肯定会怀疑你们早恋，会被通报批评。”

文珊胸口像是被棉花堵住，连带着喉咙都干涩，脑袋发懵，“这件事怨我，我应该说清楚的。”

“你这孩子。”楚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拍她脑袋，“你说得清楚吗？无论是为了谁，李今樾打人是事实，学校不会因为动机让他免去处罚，李今樾和小雨非要多此一举，还不是为了把你摘除掉，流言蜚语，你或许不怕，但作为你朋友的他们却不愿意让你承受。”

“文珊，别在这个时候犯傻，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阳光从车窗刺进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自胸腔涌上，浑身像是被熊熊燃烧的火炬照亮，暖烘烘的。

其实在被卢杰一次次诬陷欺辱后，文珊委屈过，气愤过，可她每次反抗后迎来的不是冷漠就是打骂，最后，终于麻木。

这一次，像是有了柔软的发泄口，此时，文珊热泪盈眶。

车载空调徐徐吹着冷风，文珊双手死死抓着楚妈妈的手埋在膝盖上，额头抵着她的手背，小声抽泣。

女孩瘦弱的肩膀小幅度颤抖，喉咙溢出细碎的哭腔，断断续续，像被抛弃的小兽。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再抬头时，楚小雨已经回来了，坐在后排，手里拿着快融化一半的圣代杯，见她抬头，递过去：“喏，巧克力味的。”

文珊抽了抽鼻子，接过，没用勺子，直接埋头咬了一口，鼻子上沾了一点巧克力酱，配上她满脸的鼻涕眼泪，颇有喜感。

楚小雨撇嘴：“好丑哦。”

文珊噗嗤笑出声，拿纸囫囵擦了擦，连带着鼻涕眼泪全都抹进纸巾里，团成团，扬手做势要扔：“说谁丑？”

“我丑我丑！”楚小雨举手求饶，挖冰淇淋的勺子不小心蹭脸上，她下意识用手擦了下，红色草莓酱在脸颊晕开。

楚妈妈吃着她那份冰淇淋，嫌弃说：“你俩都丑。赶紧吃，吃完下车，我今天的阅读题还没做呢。”

楚小雨不满：“妈妈，哪有说自己女儿丑的！”

文珊吃着冰淇淋说：“阿姨最好看。”

“珊珊！你竟然拍马屁！”

“我说的是事实嘛！”

“你就是拍马屁！你学坏了！”

……

一次发泄般的哭泣并没有让文珊心情舒畅下来。

李今樾请了一周假，文珊想着去医院看望他，但不知道他在哪个医院，电话不通短信不回，跑去问人，曹女王说他没告诉她医院地址，齐奇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她得不到李今樾的消息，学校对李今樾的处理措施迟迟没有结果，再加上休学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这两件事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文珊的头顶，让她焦虑不安，心力交瘁。

第七天，还是没有李今樾的消息，文珊在男厕所门口堵住齐奇：“你如果不告诉我李今樾在哪，我就把你踢进粪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