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陨落后 第4章 战况

陆烬从议事殿回来是正中午，这一切结束则是天黑。

结束的原因则是因为怀中的人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陆烬拍拍顾寒的脸颊，不见反应，倒是触感潮湿，抹到了一手快要干掉的泪水。

陆烬心里清楚这大概只是生理性的泪水，倒并不是对方真的哭了。

但是，泪水。真是很难想象这个词与顾寒相关。对方永远冷静自持，不可攀折，竟也会流泪？

微妙的胜负欲得到满足，而陆烬看着紧阖双目的人，微一皱眉，伸手探探对方的灵脉，发觉对方只是太过疲倦之后，不禁啧了一声。

是了，是了，他心想，顾寒眼下修为全无，确实不能够太过乱来。

左右估摸着他也没有力气清理自己了，便洗个鸳鸯浴吧。

顾寒在陆烬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醒来，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也是没忍住呼吸一滞。

他被倒挂着，前胸贴着陆烬的后背，双腿叫人用手搂在胸前。

顾寒固然性情冷硬，即使前几日受辱也只是强忍着，等一个逃跑的机会，但也并非全无羞耻之心。

以这样的姿态受制于人，裸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真叫他把牙齿都要咬碎了，当即挣扎起来。

“别乱动。”那魔尊这样说，暧昧地摩挲一下他的腿弯，在顾寒脑中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之前，把他轻轻放进浴池，自己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怎样，还有力气洗么？”陆烬凑近他耳边，轻浮地朝他的侧脸吹气。顾寒脸气得发白，想要扭头过去，又被人扣住肩膀，强行吻了下来。

缺氧和脱力让他坐在浴池边缘直往下滑，而陆烬扣着他的后脑，肆意掠夺空气。

“我在想。”这个吻结束后，那人扶他坐好，并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姑且给你提升一下修为吧，就这样也太弱不禁风了。”

灵力化作的光矢如雨般落下。拒暗城下的泥土已经被魔族的血浸透了。但攻势仍然在持续。

大量的低等魔兽虽然没有什么灵智，攻击力也只能算寻常，但却胜在皮糙肉厚，正合适当做前线吸引火力的炮灰。而若是守城士兵放任它们，只去攻击后方的精锐兵种，防线则会遭遇巨大的压力——这些魔兽实在太多了。

原本，魔族是带不来这么多的魔兽的。这些东西走的慢，一路赶来的沿途，魔族又没有办法向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但是显然，魔族在打下引星城之后，除了布下引来魔气的大阵，还花费了大力气在那里建造支持大规模传送的传送阵。

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有了这样的传送阵，魔族就可以很方便地向战场增兵了。

三天前，因为战线陡然吃紧，林御最后不得不放弃了携月城，让城内的修士全部转移至拒暗城。但这也直接导致了如今的拒暗城被两路包夹的态势。

倒是后方那些世家大族们听了这一消息，未免还是有些慌了，这才叫人通过传送阵送了些灵石过来。

林御只要想到此处，就咬牙暗恨。剑尊陨落，这些家族没有了人在头上压着，心思自然就多了起来，都想着让其他家多出些人力物力。

若是后方有援兵及时到来，占着守城的地利，又怎会叫携月城失守？

另外，更叫他心中生出不详预兆的，则是后方的玄天剑宗到了现在仍然毫无消息。

这是由剑尊顾寒一手建立的宗门，如今竟然对前线不闻不问。林御熟知那位先前一直与他保持联系的宗门长老，他知道对方的为人，更知道那位长老做不出这等见死不救、坐看山河沦陷的事来。而对方化神初期的修为，在宗门也有不小的话语权。如今，他不断向那边的传讯符发送消息却毫无回音，只能说明玄天剑宗出事了。

要是师尊还在就好了——林御在过去的十几天里曾无数次这样想。但如今苍穹倾覆，而那撑起一片天的人却再没有回来。

魔族又一次鸣金收兵，这一波的攻势又暂缓了下来。林御遣退身边的副官，独自行走在萧索的拒暗城街头，目光怅然。

拒暗城，真的还能守住吗？

林御出身江南世家，但早早地便离开那繁锦华灯的水乡，拜入顾寒门下。而身处边关，拒暗城从来不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这里没有凡人，也就没有烟火气十足的面馆馄饨摊；没有一掷千金的世家贵公子，也就没有动辄就拍卖稀世珍品的修士拍卖行，只有一群不畏死的战士，沉默地从炼器坊接过新完成的武器，再在某一天把性命和一把断剑葬在一处。

少年时的林御曾很不习惯这里，只是因为对师尊的崇敬方才坚持了下来。但从练气小修，到成功筑基；从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再到元婴初成，足以独当一面，他人生的四分之三以上，都是有关拒暗城的回忆。

也许此刻，带着人从拒暗城退走，才是保全性命的选择。他甚至能劝自己，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但林御清楚，在玄天剑宗内部很明显失控的情况下，若是真的让魔族跨过拒暗雄关，南面的防线，真的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攻么？更大的可能是，叫敌人一路长驱直入吧？

而真到了那时，魔族入侵的一路惨状也就可以想象了。

纵然那人身死，我辈修士便要任那天倾，砸得世道零落么？

林御咬牙。不。他不想退。既然已经轮到了自己，那有十分的力气，便要使出十二分，撑得住那天空不再下坠。

但，此外，还有另一件事需要解决。

玄天剑宗。

顾寒是人族唯一的炼虚修士，而在这一境界之下的人族化神，倒是统共有近二十位之多。其中，玄天剑宗一共有六位。

其中，抛开寿数将尽，气血衰竭，只剩最后一两次出手机会的两位长老，和另一位红尘游历以求突破，常年不知所踪的长老来算，玄天剑宗常年能出现的有三位化神长老。

林御现在脱不开身，但他认定，玄天剑宗此刻必然面临着什么危机。

得让人回去看看。他想。就算一时帮不上什么忙，也比毫无所知来得好。

念及此处，他传讯了一人。

刚刚将那消息发出，他便听见远处城墙上头传来的警钟之声。魔族的进攻再度开始了。

林御飞跃上城头，而待他看清眼前的景色，神色便顿时凝重下来。而他环顾周围，所有人都是一脸绝望，乃至有刚上战场没多久的，几乎腿一软，瘫坐在地，只是被身边的人支撑着，方才勉强站立。

城外的兵力，已然比之前多了一倍，而两个高大魔族，正悬空站立在拒暗城的上空。其中一人，曾与林御率领的战阵鏖战许久，而另一人，虽然是个生面孔，却散发一样的压迫感：两名化神！

这该如何挡？林御心中长叹，知道城破恐怕便在今日。

那名刚上战场的修士，此刻彻底地软倒在地，以手覆面，哀声悲泣。林御知道他，金丹修为，本来是个来携月城镀金，没两天就跑的公子哥儿，奈何运气不好，遇上了围城。

而其他人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有的面色灰败，有的牙关轻颤，有的则攥紧拳头，却也面存死志。

林御深吸一口气，又在胸腔颤抖间慢慢吐出，这么一来一回，让他平静了不少，他厉声道：“诸位！”

“我军与魔族向来不共戴天，就不要想着这些畜生会接受投降者了！”

“看看这周围吧——”他说，“我们在这些天，杀了多少魔族？”

“近千名！”

“我们——对，就是我们！我们杀了这么多的魔族！”

“拒暗城的所有人，你们奋战至此，都是人族的好儿郎！”

他吼得太过用力，声音几乎嘶哑，眼睛也充血，哪里还有元婴修士平素的自如样子，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但没有一个人笑，他们神情肃穆，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的长官。

林御停顿一下，拔出自己的佩剑指向天空。血液直冲大脑，让他的手微微发抖，林御大声说：“现在，所有人听令！战斗吧！战斗！能杀一个魔族，就算赚到一个！”

“反正我林御——活到现在——已经——赚翻了——！！”

“战斗！战斗！战斗！”二十多名金丹修士，以及更多的筑基修士，在此刻齐齐爆发出吼声。

无论是战意十足，还是自我安慰，激励也好，他们正在给今日的注定一死，赋予属于自己的意义。

又一次地，所有人族修士结成战阵，穿过拒暗城的防护阵法，朝着天空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