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陨落后 第3章 求我

总之是折腾到了很晚。

剑尊既已归于凡人之躯，无论是体力，还是韧性，总归是远远比不上从前的。

但仍是炼虚修为的魔尊却是精力充沛，永不疲倦。眼下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见顾寒仍在床榻之间陷入极度疲惫的昏睡，餍足的魔尊倒也没有再去折腾对方。他披上外袍，径直走出寝宫。议事的大殿里，魔族的高层已然尽数等在那里。

黑色石砖块砌成的暗色大殿，不算强烈的光源来自于某种未知的发光法术，仅仅只是照亮了一众高等魔族，让他们能够看清彼此的面庞。而墙壁上镶嵌的兽骨口中衔着的火把，虽然仅作装饰，但火光明灭，白骨森森，却更让整个大殿平添几分诡异。

传送阵石微微亮了一下，唰的一声，陆烬的身形显现。因长久等待而渐渐开始窃窃私语的魔们一下子摆正形状，一齐施礼道：“拜见尊主！”

"嗯。"陆烬点点头，只道：“都起来吧。”

“我听闻，前线战事不算顺利，人族的边关三城到现在只拿下了引星一城。黄龄，你身为主帅，可有话说？”他直截了当地进入话题，众人随之将目光投向场中一块投影石。

名为黄龄的魔将乃是化神中期的修为，已是相当不弱。须知，便是低一阶的元婴修士也足以成为大家族的供奉或是中等宗门的太上长老，更何况是化神，毕竟，修士间一阶的境界差距便如天堑，无可逾越。化神中期的修为，已当称一声少有的强者。除了碰到眼下三界那屈指可数的几个炼虚大修士之外，几乎可以横着走了。

即使在人族的疆域作战，化神的魔族修士会受到约莫三成实力的压制，但如此修为，却拿不下统共仅有两名元婴把守的两座城池，此等战绩，确实算不上好看。

远方传来的投影里，黄龄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

“回禀尊上，人族的剑尊虽已身陨，但却仍留下一支精锐的军队，两名元婴加上二十多名金丹组成的战阵竟已可力敌化神。加上我方身处人族界域，兵卒受到当界法则压制，故而先前战事不顺。”

“但我方在一天前已经将传送阵布置完毕，很快就能运送去更多的攻城兽，携月城在数天内应当能被拿下。”

“且，引星城既已被我方占据，释放魔气的阵法也已在运行，不出两个月，魔气就会渐渐扩散，我方士兵受到的压制必将大大减轻——”

“蠢货！”陆烬说，“你想走慢慢侵蚀的路子，可人族也不是傻子，他们竟不会派兵支援么？”

“如果不能趁着剑尊身陨的混乱期，奇袭拿下这三座城池，形成互相支援的态势，仅仅一座孤城引星，便想成为我族大军的稳定据点？愚蠢！”

黄龄苦着脸，低头认错，表示一定加紧攻势，在十五天内拿下携月城和拒暗城。

陆烬摇摇头。“五天。五天内你必须做到。”他说，在黄龄正欲张口之前直接打断道，“我会派出一队两千人的增援部队，其中有一名化神，十二名元婴，这支部队依旧由你统领，但如果这样你都无法在五天之内拿下两座城池——”

他眯起眼睛，正要说话，黄龄的一脸苦色已经消失殆尽，几乎是笑逐颜开道：“有如此增兵相助，那不用担心，五天之内，两座城池必定拿下。”

陆烬点点头：“记住你自己说的。”

而黄龄在千恩万谢之后，属于他的那座投影也随之暗淡下来。

两个时辰后，这场能令任何一个魔汗如雨下的例行会议终于结束。陆烬身形一闪，已经瞬移离开，而确认魔尊确实走了的数十魔族也是松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觉得，尊上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似乎是的，黄龄那厮运气可真不错，不然，战事失利，就算他是尊上的嫡系也少不了脱层皮！”

“真是便宜他了，要我说……”

几个相熟的魔族这样嘀嘀咕咕地走远了。

顾寒已经醒了。他坐起身来时，只觉得像是被大锤砸断了腰。实际上他睡着的时间远比陆烬以为的要短。陆烬一走，他就睁开了眼。

枕边放着一套衣物，看上去是一套白色的长袍，左右也没有选择，他便穿了。好在除了领口开的大了些之外，这身衣服还算正常。

这样想着，他勉强下了床。左脚被扣上了镣铐，细长的金属链隐入地板深处。顾寒认得这材料，以坚韧著称的玄钢，他试着拽了一下，以他如今的力量根本无法拽动。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摆设。几乎是空空如也。除了这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面镜子，就没有任何别的家具和装饰品了。

没有可以利用的工具。

顾寒微微摇头。此刻他修为尽失，而身处魔界地域，四周也无灵气可供吞吐，竟然真叫一条铁链给困在了此处。

而纵然出了这座寝宫，此地到处都是魔族强者，加上对地形毫无了解，想要脱逃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此时并不是逃跑的好时机。除非他能够在遍地魔气的环境中稍稍恢复一些力量……修魔？顾寒并非没有见过魔族的功法，但即使是现在的处境之下，他也并不怎么想修习。一方面是自己的人族身份终究难以认同魔族功法，另一方面，陆烬也不是傻子，自己若真重新有了修为，他必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魔族大军在北地雄关外虎视眈眈了数十年，只是因为有他顾寒坐镇方才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既然自己作为那个曾经最大的威胁，已被除去，魔族便没有理由再畏缩不前了。

时间不多了，受辱便也罢了，叫他被困在魔尊的寝宫里枯坐，眼睁睁看着人族的疆域寸寸沦陷，顾寒实在难以甘心。

陆烬在这时走进自己的寝宫。他一统魔域已有数十年之久，这点时间对于寿数漫长的炼虚修士而言，并算不得什么，但也绝对足够他把自己的魔王宫修建成酒池肉林了。

但陆烬明显不算热衷于此，因此宫中的陈设到现在也未曾比建成时多添，偌大的宫殿仍是空空荡荡。

他推开房门时，顾寒背对着他坐着，似乎正望着窗外发呆，听见门发出的轻响，正回头看过来。

侍从准备的那件袍子的尺寸，对于他还是有些太大了，透过松垮的领口，依稀还能看见昨夜肩膀上留下的红痕。而陆烬猜想，昨晚留在他腰间的那枚淤青指印，大概也还没有消失。

但顾寒的眼神平静而冷淡。一如过去两人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时的模样。

够劲。真够劲。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陆烬想到这里，冷笑一声。

他走近两步，在剑尊因这过于接近的距离而不适地向后退让之前，伸手钳住对方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孔抬起。

这一回，陆烬成功地捕捉到顾寒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

这种即将揭开对方平静面具的感觉让他心情大好，但，仍需加把劲。一个坏点子很快地在他脑海里成型，陆烬说：“剑尊大人，你知道吗？”

他看着顾寒冰冷而又警惕的眼神，咧开嘴笑道：“你真的养了几个不错的徒弟。”

“借着守城之利，以区区元婴的修为，就能与我军的化神修士周旋。”

他用手指来回摩挲着对方的嘴唇，看着那苍白的唇瓣在摩擦下渐渐染上嫣红。

陆烬简直把玩得爱不释手，但他的嘴里却继续吐出恶毒的词句：“但是，没有用的，他们马上就要死了。”

他说着，激活了手中的影像晶石。

即使影像中没有露出城门上方的写着字的牌匾，顾寒仍从那熟悉的城楼布局轻松地辨认出来，这是拒暗城。此刻，一轮魔族的攻势刚刚被打退，一小队修士正在城头维护修缮阵法。顾寒甚至在模糊的图像中看到了一两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陆烬说：“真是充满干劲啊，不是吗？又打退了一轮我军的进攻。”

“我的探子告诉我，人族后方的几个势力开始时都不想出力，但在漫长的扯皮之后终于还是决定了出出血支援一下前线，嗯，还不算太蠢。”

“但很可惜，你的手下们恐怕等不到这份支援了。”他微笑道，“我将在这里，朝着远方的拒暗城打出一道攻击，彻底地摧毁这座城池。”

顾寒朝他投来冷冰冰的眼神，说：“你做不到。即使是炼虚，也不可能做到将攻击跨越万里，仍能摧毁一座城市的防御。”

“不，现在的我做得到。”陆烬摇头，充满恶意地微笑，说：“我得到了一种增持符箓的炼制之法，可以大幅减少远程法术攻击过程的衰减。怎么，要我给你看看么？”

说着，一张符箓在陆烬的手中短暂的出现了一瞬，但不等顾寒完全看清其上的构造，就又被他收了起来。

顾寒沉默了好几秒没有说话，而陆烬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愈发冰寒的眼睛。

“你告诉我这个，是想做什么。”顾寒冷道。

“只是想让你看看，你所坚持守护的一切是如何被我彻底摧毁的。”陆烬微微一歪头，紧盯着顾寒，笑道。

眼前的剑尊轻轻哼了一声：“只是想看我绝望的样子，再杀了我么？那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要把我救活？”

陆烬又笑，他摇摇头，说：“错了。”

“我并不想让你死，其次，比起让你绝望，我更想看你为了你的人族，强忍屈辱跪下来求我的样子。”

“求你有用？”顾寒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珠无机质一般，毫无波澜。

“嗯。不过站着求我可没用，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有用。”年轻的魔族尊主嘴角微翘，“你可以试试，也许我就改变主意了呢。”

“……”顾寒沉默几秒，他开口：“你在诳我。”

陆烬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而这个片刻的迟疑毫无疑问地被顾寒捕捉到了。

“你在诳我。”他十分肯定地说。

啊呀，真是。被揭破的陆烬心中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倒也不觉得十分意外。

这就是顾寒，向来十二分的敏锐。无论是实力还是头脑，都是棘手的敌人。如果不是自己使了下作的阴谋诡计，又怎能让他败亡，落到自己手里？

“是啊，我在逗你玩呢。”陆烬松开顾寒的下巴，转而去把玩顾寒耳边的一缕黑发，他调转攻势道：“不过，顾兄刚刚沉默，是真的犹豫了吧？”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跪下，就能救下那一城人的性命”，他拖长了音调，“你会求我吗？”

顾寒又一次抬起冷冰冰的黑眼睛看他：“求你也没有用，你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求你就停下。”

陆烬哈哈大笑，像是被取悦了一样。

“没错，没错。但，我真的很喜欢听你求我。”说着，他揽住顾寒的腰，前走几步，直逼着对方倒退到床边，将他仰面推倒在床榻上，覆身而上。

剑尊在他身子底下挣扎起来，但他的力量已太弱了。陆烬轻松就把顾寒的两只手举高，压在头顶，另一只手一把抽开身下人的腰间系带，将两只纤细的苍白手腕绑在一起。他凑近顾寒的耳边，轻声道：“接下来的时间里，求我停下吧，或许，我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