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得了那只白玉簪子,起了私吞之心,向赌馆馆主隐瞒了这件事情,带着白玉簪子来见了他的相好的。
陈三娘见到王九手中的白玉簪子,视线紧锁在簪子上面,“好漂亮,你从哪里掏换来的?偷的,抢的,还是从死人的身上夺下来的。”
她指尖轻轻拂过簪子,温润的手感让她爱不释手,“我从未见过如此的好东西,怕是达官贵人的家中亦少有。”
王九得意的轻哼了两声,扬起下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之前是我的,现在是……我们的。”
他为了得到陈三娘,也算是下了血本。
陈三娘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最美艳的娘子,即便现在年岁上去了,亦是半老徐娘,想要得她青睐的男子依旧不在少数。
陈三娘性格泼辣,见谁都不给好脸色。
王九自从得知陈三娘爱钱如命后,便投其所好的送给陈三娘,陈三娘这才愿意给他一些好脸色。
但他也不愿意平白将自己淘到的好东西,随便送给陈三娘,所以他说这是“我们”的东西。
陈三娘看了看手中的簪子,又看了看王九,尽管有些奇怪送她的簪子为何是男子佩戴的款式,但她还是将簪子与她的其他首饰放到了匣子中。
“胡说,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陈三娘声音娇媚,她如同往常一样,说着她经常会说的话,眼中渐渐被贪欲和欣喜所填满。
王九垂着眼眸,挡住了眼底的晦暗,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一丝怪异的不悦感瞬间侵蚀了他的理智。
那簪子明明就是他的,即便被他送了人,也还是他的。
**
入夜,王九在床榻上睡的十分不安稳,他被一道细微的声响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床榻。
果然如他担忧的那般,人不见了。
他起身披上外衫,推开门,来到院落中,看到一道身影趁着月色匆匆行过,他急忙合上衣衫,悄无声息跟了过去。
他跟着那道身影越走越偏,来到了树林繁茂的后山,枝杈勾住他的衣袖,他也全然不顾,目光直直落在陈三娘的背影上,脸色愈发的阴沉,眼中透漏出冷戾。
陈三娘手中拿着装着珠宝的匣子,树影晃动之间,纤纤玉手将匣子递给了另外一个人影。
王九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不动声色的将着一切收入眼底。
他俯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挥了下去。
王九用了很大的劲,甚至带动自己亦踉跄了一下。
等温热的血溅落到他的脸上,他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用袖子抹去挡住视线的血珠,视线缓慢下移,手中落满了粘稠甜腥的血液,石头锋利处粘黏着碎块皮肉和发丝。
王九全身像是掉进了冰窟里,每动一下,骨头都会发出沉闷的声音。
低头时,他隐约能够听到骨头轻碰在一起的声音。
陈三娘脸朝下摔在了泥坑里,后脑勺因为遭受过太多次的击打,变得血肉模糊,原本精致的发髻此刻浸泡在脑浆与血液的混合物中,泛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王九盯着那凹陷下去,只剩半个的脑壳愣神了许久,像是失了魂一般张望着四周。
没有人……
他吸了一口凉气,混合着血腥味的空气填充着他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杀了人。
没关系,只是杀了一个人,谁让她背着他偷人不说,还想要将他的东西送给那个野男人。
没关系,都没有关系。
是陈三娘自己要寻死,不关他的事。
王九方才动荡不安的心声,现在稳定了许多,他蹲下身子,用手中的石头在地上刨着土。
只要他悄无声息的将陈三娘埋在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杀了人这件事情。
他满头大汗挖开了一个坑,但他还是觉得不够深,发酸的手臂继续挖着土。
到底比不上用铲子方便,指缝里塞进去了不少砂砾,磨破了嫩肉。
——索
——索
起先,王九以为只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那抹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是紧贴着他发出来的,他这才缓缓停了下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四处张望。
被踩碎的枯叶发出的声音震得他太阳穴青筋微微跳动,他俯下身子,悄咪咪的望向声音飘过来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石头。
他都已经想好了,反正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
若是有人发现他杀了人,那他便将那个人一同杀了便是。
王九眼底泛着戾气,但这抹戾气很快就在他听到的呼唤声中湮灭。
“王九——”
“王九,是不是在这?”
“我都看到你上山来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
“胆子真的是大了,我说怎么突然之前送我这么贵的簪子,原来是哪个贱人不要的,你才来送给我。”
“……”
王九怔住了,眼睛瞪大,瞳孔微缩,这么泼辣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就只有陈三娘会这么与他说话,敢这么和他说话。
平日里谁见着他不都是小心翼翼的。
王九一点一点挪动着头,看向躺在土坑里的陈三娘。
陈三娘明明躺在这里,方才刚刚被他敲死,怎么可能站在不远处指着他的名字骂?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幻听了,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
王九甩甩头,想要将这些杂念都甩出去,可是一道刺耳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后。
“王九?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九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下意识转过了头。
并未束发的陈三娘站在原地,姣好的面容此刻有些惨白,站在月光下就像是一只青鬼,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明明眼球都已经干涩到生出血丝了,可她依旧没有眨眼睛。
“三,三娘?”王九张了张嘴,发出类似于受惊尖叫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三娘被眼前的王九的样子吓了一跳,满脸是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半,手指和手臂上都是血,衣衫领口亦溅上了血迹,等大的眼睛似是撞到鬼了一半,说不出来的渗人。
“你还说呢,我看你匆匆的进了山,叫了你好几声,你都装作听不见,还以为你出了事,就想要跟过来瞧一瞧。”
陈三娘没有听出来王九是话里有话,没有好气的把方才的经历都说了一遍,挽起耳边的碎发,等着王九过来哄她。
可是她站了许久,王九都只是瞪着硕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
陈三娘心中有些发毛,“你,做什么呢?”
王九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身后却突然传过来粘稠的水摇晃的声音。
他微微侧过身子,被敲掉一半脑子的“陈三娘”直挺挺的从土坑中“坐”了起来。
其实用“坐”有些不太恰当,因为“陈三娘”是身体反方向折叠,腰向后挤压。
有水滴落的声音,那是因为脑浆和肉块一块顺着发丝跌落到裙子上。
尸体就用这种扭曲的姿势,晃动着半颗脑袋,慢慢靠了过来。
王九长大了嘴,不仅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连吸进身体里面的空气亦在慢慢变少。
他还能听到陈三娘在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做不了任何的回应。
“王九,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你看到了什么?哪里有什么东西吗?”
“你再不过来,我,我可就要走了。”
“……”
**
姚淮被迫抬起了眼眸,即便眼睛不适应拿到烛光,但他还是尽力睁大眼睛。
穿着华服的男人是背着光走过来的,身材高大,但脚步却异常的轻,甚至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待到人来到近处,他才发现男人的面容有几分眼熟,可他又很确定眼前的人并不是他想要找的。
因为那个人绝尘的身姿中又带有几分邪气,看上去不像是人,像仙,也像妖。
“你是谁……”姚淮说完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甚至吐字都不太清晰了。
后知后觉的他想要将占满血和污泥的手藏在身后。
他从不与人比较,但男人身上的锦衣与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魄,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将带有泥土的袖子往后藏了藏。
一旁的管家眉头紧皱,“家主,这不是我们发现二公子……”
他话没有说完,却被一道冰冷阴沉的目光给打断了。
管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掰开嘴,灌进去一大块生冷的冰,就连心脏也要一并冻住。
万俟储缓步上前,但他最终还是停在了一个让双方都会觉得舒服的距离内,“我是万俟储,是万俟悔的兄长。”
万俟悔……
万俟悔……
万俟悔……
姚淮先是有些茫然的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忽然,名字与那种明艳的面容对上了,他诧异的瞪大眼睛,更为慌乱的想要将手上的湿泥擦干净。
他知道万俟悔是在假装失忆,既然是假装失忆,就会有亲朋好友,就会有家人。
万俟悔消失不见了那么久,家人会寻过来亦再正常不过了。
他没有必要怕的,因为不是他杀死了万俟悔,他只是……只是剥下了万俟悔的皮,缝在了衣服里面。
他只是做了这个。
本章字数已经补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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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