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阁,遍地的狼藉,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一黑衣男子带着药箱跨入门内,他的脸隐在宽大的斗篷里只露出一截带着胡茬的下巴。
他站在门口淡定出声:“少宗主 。”
蹲在角落里的人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猩红,浑身发着抖,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
见到来人池清穆眼睛一亮,双手着地跪爬了过去。
那卑微的姿态就如同一个乞儿。
“药师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身着斗篷的人没去扶池清穆,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开口:“你真不知那天发生了什么?”
池清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怎么进的毒障林,不知道道骨怎么没的。我只觉得睡了一觉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顿了一下,眼神疯癫:“是池舟!池舟偷走了我的道骨!”
药师蹲下身用手勾着池清穆的下巴。
曾经还有几分颜色的人,只用了短短几天就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干枯了无生趣。
药师摇了摇头,这样的日子,另外一个人可是经历了二十年。
转眼他就对面前的人失去了兴趣,拿过帕子轻轻拭擦着碰触过池清穆的手。
他慢悠悠开口:“办法倒是有一个。”
池清穆急切道:“是什么?”
药师:“道骨没了,再夺一个不就好了。”
池清穆愣了一下,随后眼神猛地亮了。
是了。
池舟与他相伴而生,道骨再适合不过了。
对方的一切都是他的!道骨也是为他准备的。
他的没了,把池舟的夺过来就好了!
*
长老决定让池舟与沈离泽即刻启程。
两人走出行墨堂,沈离泽转瞬消失在原地。
池舟眨了眨眼,寻了一块石头,不慌不忙坐下了。
片刻后,沈离泽又出现了,他怒气冲冲道:“你怎么不跟上来?”
池舟一脸坦然:“我不会御剑。”
“你的灵剑是摆设?”
“是啊。”
沈离泽:“……”
沈离泽依稀想起来,池舟好像连剑都拔不出。
无奈,他只好召出蛟龙鞭。
蛟龙鞭转瞬间就化为一条黑色的小蛟龙腾空而起。
“上来。”
池舟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奈何黑蛟的鳞片太过光滑,折腾了一会,他的脚还在地上。
而那黑蛟的主人则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
池舟在心里腹诽,神气什么?
比他在玄沙阵见到的那条蛟小多了。
好不容容易爬上去,池舟故意离沈离泽远远的。
下一刻那黑蛟就如箭一般飞了出去。
池舟瞪大了双眼,眼看着要被甩了下去,蛟龙尾缠着他的腰,又把他拉了回去。
沈离泽皱了皱眉头:“扶好。”
这下池舟也不顾面子了,蹲在黑蛟身上,拉着沈离泽的衣摆不肯撒手。
以往白宇恒御剑带他比较稳,而沈离泽又急又快,像是赶着去投胎,他站不稳也不是他的错。
沈离泽低头看了蹲在他脚边的人,没说话却悄悄红了耳根子。
黑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适应了黑蛟的速度后,池舟无聊地看着身边飘过的云。
他习惯性地在识海里唤阿青。
这两日一直沉睡的阿青竟然回应了。
池舟问:“阿青,这两天你怎么了?”
阿青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
池舟垂眸轻声问:“阿青你会离开吗?”
“不会。”阿青,“永远都不会。”
池舟笑了,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那就好。”
只要阿青在,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沈离泽明显感觉身侧的青年比刚才开心了不少。
因为对方嘴角微翘,双手正欢快地玩着他的衣摆。
只是……裤子都要被扯掉了。
沈离泽忍了又忍,最后涨红了脸:“你换个地方!”
池舟茫然抬头:“啊。”
他正在跟阿青说话,手也是下意识的动,根本就没意识到做了什么。
沈离泽深吸了一口气,干脆背对着池舟坐了下来。
池舟心情正好,小心地往沈离泽的方向挪了挪:“其实你也不像传言那般凶。”
察觉到两人的距离拉近,沈离泽勾了勾唇角,若无其事道:“我若不凶一点,不知有多少狂蜂浪蝶。”
池舟乐了。
一开始他还比较含蓄,尽量没笑出声,但是越想越好笑,实在控制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身形一晃池舟差点又栽下去,被沈离泽一把抓住。
他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池舟忍住笑:“沈少宗仪表堂堂,苦恼也是常人不可及……哈哈哈。”
“再笑把你扔下去!”
池舟闭上了嘴,好吧,还是挺凶的。
安静了一会,池舟想起来之前那朵长生花,便问:“伯母身上的蛊解了吗?”
沈离泽:“解药制成本就繁琐,长生花又难寻为避免浪费,要慎之又慎,过几日才能制成。”
池舟点了点头。
两人到达山下小镇。
池舟没下过几次山,但是每次都会满载而归,把山下好吃好玩的逛个遍,因此对山下格外熟悉。
这次因为腰包鼓,池舟出手格外大方,拉着沈离泽兴匆匆地往镇上最大的酒楼走。
“沈少宗,我请你吃饭。”
“口腹之欲乃修行之人大忌。”虽这么说,但沈离泽脚步没停仍跟着池舟走进了酒楼。
“害,好不容易下来一趟。”池舟选了一张靠窗户的位置冲着忙碌的小二喊道,“小二,把你们家招牌菜都上来!”
小镇离玄光宗,和天衍宗距离都很近,往来的修士也比较多。因此小二一眼就看出池舟二人是修道之人:“好嘞,二位仙长稍等。”
菜上了后,池舟大快朵颐,一桌子饭菜,沈离泽没吃几口,全进了他的肚子。
沈离泽满脸嫌弃:“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托成的?”
“你不懂。”池舟摇头晃脑道,“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沈离泽嗤了声:“那你应该修五谷轮回之道。”
池舟:“……”
很好,食欲被彻底毁了。
说起道,池舟想起来他还没择道,便问阿青,“你说我该修什么道?”
“自然是无情道。”
“为何?”
阿青:“大道三千,无情至上。无情道乃天道!”
池舟沉思着没有开口,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正要放进口中又想起沈离泽口中的五谷轮回之道。
他面无表情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走吧,先去县衙走一趟。”
邀请他们前来的是当地的县令。
县令见到二人,想设宴款待,被池舟拒绝,然后一道去了闹鬼的宅子。
那是一处废弃多年老宅,县令把他们领导大宅门前就不敢进去了,把几人领到对面的一家包子铺。
经营包子铺的是一个貌美的妇人,名唤喜娘。
明明凶宅就在对面,但包子铺里的生意却不见少。
趁喜娘招呼别的客人时,县令聊了会题外话。
“据说喜娘相公也是修道之人,只是我们镇上的人从未见过对方回来过。”
喜娘过来添茶,县令急忙止住话。
那喜娘走近后,沈离泽明显愣了一下。
池舟:“怎么了?”
沈离泽若无其事端起水杯喝了杯水:“无事。”
对面的凶宅多年未打扫,屋檐上全是蜘蛛网,院子里杂草都长了一人多高。上方冒着森森阴气和怨气一看就知那鬼的修为不低。
“那女鬼只抓大婚当日的新郎!新娘毫发无损,被抓的新郎被发现在对面宅子里,筋脉寸断,鲜血流尽大卸八块,尸体拼都拼不全。”县令像是唯恐那凶宅里的闹鬼听到,抱着手臂小声道。
池舟打了个寒颤:“这女鬼生前莫不是遇到负心汉了。”
不过很快他很快又觉得不对,便皱眉问:“普通人怎么会筋脉寸断?”
县令:“我也只是听之前来驱鬼的仙长这般说过。”
池舟觉得对方可能是被吓得夸大其词了,也没细想,低头查看着近几年的受害者名单。
镇上人不少,因为女鬼的原因,近些年成亲的人少之又少,但是嫁娶本就是人生大事,婚事一直拖下去,岁数就太大了。在加上那女鬼并不是每个成亲的人都杀,因此即便再怕,每年也有几对心存侥幸之人。
去年镇上有七对新人成亲,一位新郎被害,今年八对新人有三位被害。除了是成亲这一共同特点,似乎没什么规律。
几人说话间,喜娘端过来几碟包子,几碟小菜。
刚才还在恐惧中的县令,拿起包子对两人赞不绝口地向两人介绍:“二位仙长尝一尝,喜娘的包子可是一绝。”
言闭他就迫不及待地拿着包子先咬了一大口,包子的香味瞬间溢了出来。
池舟用力的嗅了嗅:“手艺不错,为何不另寻一处开店?”
因为刚才在酒楼吃多了,他现在什么都吃不进去。
正在擦桌子的喜娘腼腆地笑了笑,“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虽不是,但如今也与寡妇无疑。虽与凶宅比邻,但是那女鬼不伤女子和无辜之人,好歹没有人敢到店里闹事。”
池舟见对方神情并无难过,想来已经接受了现状,对她而言这里确实能称得上避祸之地。
“这倒也是。”
桌子上的包子最后都进了县令和衙役的口。
县令走时把衙役留了下来。
天色渐晚,池舟与两人商量着对策:“既然要引那女鬼出现,不如成一次亲?”
沈离泽与衙役的目光同时移向池舟。
池舟看过各种套路的话本子,对于这种剧情手到擒来。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魁梧的衙役身上:“女鬼不会伤害新娘,那就由我来扮新郎官,衙役大哥扮……胖新娘,沈少宗负责抓女鬼。”
胖衙役一惊手里的刀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而有人比他反对的更坚决:“不行!”
池舟看向沈离泽,“那你说怎么办?”
“我来演新郎。”沈离泽看向池舟耳尖一红急忙移开视线看向衙役,“你……”
衙役苦着一张脸:“二位仙长不是我不愿意,只是那女鬼眼睛没瞎,我这般实在没有新娘的样子。”
看着衙役胳膊上隆起的肌肉,池舟和沈离泽同时沉默了。
池舟:“那……”
沈离泽:“你演新娘。”
几人谁也不懂嫁娶之事,还是拜托包子店喜娘买的嫁衣。
衣服买来之后,池舟去房间换衣服。
沈离泽坐在时不时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的样子颇像新婚日紧张等待妻子出现的新郎官。
喜娘盯着沈离泽看了会:“二位仙长是一对吧?”
沈离泽一惊,脸先红了:“不是!”
喜娘眼中划过了然,拿着帕子捂嘴笑了,她笃定道:“那就是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
沈离泽想否定,但是在喜娘咄咄的视线下愣是没张开口。
他被盯的坐立难安,正想出去躲一躲,这时候房间的门开了。
大红色的嫁衣穿在青年的身上,平时有些苍白的脸如今被红衣衬得红润魅人。
他的朱唇不点而红,眉眼如画,腰间盈盈一握,颇有杨柳扶风之姿。
穿上嫁衣的池舟雌雄莫辩,更像是勾人魂魄的艳鬼。
沈离泽不由得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