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路额外得长。通过窄长的甬道,渐渐地竟然能看见阳光。
已经出了牢房。
守卫没有停歇,驱赶着人继续往前走。
见到阳光的喜悦很快便被不安替代,趁守卫没注意这边,魇齐放缓步伐,悄声问后面的室友:“你觉不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
“哪天对劲过?”室友把魇齐往前推,他有些无语。
魇齐住了嘴,跟着队伍往前走。
约摸又过了两炷香,终于到了目的地。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眼前是一道不断向内旋转的漩涡,像一张血盆大口,贪婪的吞噬着周遭的阳光。
脚下的土地寸草不生,飓风浪卷,众人几乎要站不稳脚。相互扶持方勉强稳住。
竟然是混沌之域的入口。
这群人想要做什么?!
有人惊恐地往后退,被守卫毫不留情的踩注脚铐绊倒在地。重重的皮鞭抽在身上,鲜血淋漓,没挨几鞭,便只剩下了一口气。
殷鉴在前,想趁乱逃跑的人顿时歇了心思。
那旋涡里发出鲸吞之声,有光晕从漩涡中艰难挤出,送出两叠纸。
统领接过打开,目光在纸面上略微一扫,很快辨认出了画中人的身份,指向人群中的一个:“他,拖过来。”
被选中的人万般挣扎皆无用,声音都喊哑了,一步步被拽着拖近漩涡口。
在场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谁不知道,人族进了混沌之域便是一死。
临近漩涡一步的位置,统领又确认了一遍脸,极为不耐地挥挥手。
身后的守卫脚一抬,冲着那人腰腹一踹,那人整个人倒栽葱般坠入漩涡,顷刻间便无影无踪。
“他们为何这么做?”魇齐靠近室友身边问。
室友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艰涩而沉重:“糅族必须与人族或者妖族联姻,方可孕育健全子嗣,否则后代只会一代不如一代,最终成为不能修炼的废物。”
“所以他们是在给我们保媒?”魇齐微微睁大眼。
“那你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媒人礼?这叫保媒?三书六礼都没有,我们连新娘的面都见不到。”室友垂眸睨着魇齐,嗤笑一声,刻意将语气拉的长长,“这顶多算……配种。”
“那生了孩子后呢?”魇齐问。
室友看着魇齐像看一个傻子,冷笑着道:“你忘了糅族有一个种群专门食人魄吗?孩子生了,孩子他爹自然便无用,孕后食之,大补。”
过往听过的糅族传说纷至沓来,魇齐闻言顿时住了嘴,从尾椎骨到后背密密匝匝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而后他压低声音问:“你说先赶来的,会是我师姐还是你师兄?”
室友毫不犹豫答:“自然是我师兄。”
漩涡又吞了两个人进去。统领手中的纸还没有翻完,他翻到下一张,目光很快抬起,锁定了人选。
“游方。”统领报出人名,手指指向魇齐。
魇齐脚底板似生了根,整个人都僵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那万能的师姐,你怎么还不来?
再不来,你师弟我今天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
清弦落到温泉口,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有人念我?”
“看样子这里面的人刚转移不久。”修璟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水壶里的水还烧着,估计主人也没想到自己会走。
清弦“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低头仔细地在房间里翻找着,看能不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两人分头行动,不多时就翻完了两排屋子,在走廊处会面。
“这里布置了压制修为的法术,那些失踪的人才传不出消息。而且,我还找到了这个。”清弦摊开手,是两片沾了泥污的花瓣,从成色看,和之前禁地里的很相似。
“看来是之前打草惊蛇了,他们才加快转移的。”修璟立刻警醒,语气凝重非常,“得快点把人找到。”
清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抬手便准备用大衍术,尝试以这屋里残存的气息推演出主人的位置。
忽然一道熟悉的灵识从角落传来。
是魇齐。
她话都来不及给修璟交代,抓住修璟就往外跑。
果然在温泉池不远的树下找出了一颗珠子。上面覆盖了一层极淡的灵力。
“他竟然舍得把他的算盘拆了,看来是真的遇见要命的事了。”清弦拿起珠子,心往更深处坠落,语气冷肃。
然后沿着珠子灵力一路追寻,珠子数目有限,很快便追到了最后一颗珠子落下的地点。
“线索断了。”清弦凝紧眉,眸中担忧越发浓重。
“未必。”修璟抬眸看向东南方,无需感知,强大的阵法气息迎面扑来。
清弦顺着修璟的目光望去,毫不犹豫地御风赶去。
“我跟你说,我身上没二两肉,脾气又不好,还特别贪财,她们不会喜欢我的。各位壮士定是弄错了。”魇齐抱着石头鬼哭狼嚎。
守卫半天没拖动,失去了耐心:“不如把他手打折?”
魇齐闻言哭得越发惨烈。
统领低头瞄了一眼画:“不行。里面的特别交代了,要全须全尾的。”
“麻烦。”守卫呸了口,挥手又招来两人,将石头连人团团围住,准备一起端过去。
“师姐,救命!”魇齐不管不顾的扯着喉咙对天吼。
守卫随手扯了个东西塞进他嘴里,几人一起用力,把石头搬到漩涡处。
而后估计了下石头的重量,两人并排站着,准备一起踹。
刚伸出腿,便感觉腿弯一痛,整个人都翻了面,倒栽入土中,眼前一黑。
清弦提着魇齐衣领,连人带衣服落在距离漩涡五米处。
那股危机重重地吸附力骤然消失,魇齐不由得痛哭出声,半蹲在地上抱着清弦不撒手:“师姐你可来了!你再晚来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你会赚钱会养家,和你一起长大的亲亲师弟了。”
“闭嘴!”这噪音实在惹人烦,清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把你的手,从我的腿上挪开。”
发现自己姿势确实有些不雅,魇齐“哦”了声,忙不送挪走,躲到角落里。
“你是何人?”变故突生,统领面具下的脸凝了下来,手已经放在刀把上。
清弦冷笑:“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
“够嚣张!”统领刀把上的手未动,眼神中血光冷肃示意一旁的手下,“你们一起上。活捉,扔进去,里面缺人得很,相信他们必不会介意。”
“诺。”守卫们拔出武器,一拥而上。
清弦召出银木仓,竟丝毫不落于下风。
还幸存的众人顿时生出了一丝希冀。
人群中,魇齐室友的眼光尤其明亮:“他果然和谷主有缘,这都能碰到。”
看清弦暂时没脱困,统领很快做了决定,吩咐剩下的守卫:“迟则生变,不用一一核查了,把剩下的人全丢进去。”
没想到统领这么狠,众人闻言顿时哀嚎不已,涕泗横流。
守卫们驱赶着众人往前走。
还没有走到漩涡口,无数剑气荡来。
只见天际微光轻动,一布衣男子凭空出现,手中银色长剑似流风回雪,又似浪中孤舟,速度极快穿梭于人群之中,只余残影。
清脆的啪嗒声后,众人的脚链手链皆裂开,众人顿时喜笑颜开,忽记起守卫,连忙去看。
围着众人站立的守卫如打挺的鱼,面容呆滞,嘴唇无声翕动,喉结不约而同的向下压,光洁的脖颈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血液汩汩流出。
脚下齐齐一蹬,所有守卫或侧或正,皆倒向地面,两眼怒睁着,死不瞑目。
众人微睁大眼,然后立马反应了过来,齐齐往反方向跑。
“原来有同伙。”统领抽出刀,踏步间调出周身气泽,竟然是八境高手。
他身旁寥寥可数的剩余四个守卫,皆是七境,凝着向他们款步逼近的修璟,握紧了手中武器,身形快速移动,摆出阵法。
清弦已解决了围攻的守卫,向修璟这般赶来。
七境合围,可与九境一战,加上八境的统领,这对手可比滹沱海中的妖兽强多了。
清弦怎可错过?
木仓声铮鸣,修璟还未闯阵,清弦先至,木仓尖正对上阵中放大数倍的刀锋。
震得她虎口发麻。
一个纵跃避开余波,清弦弓腿稳住身形,握住银木仓准备再战。
“那个男人是谁?看着有几分眼熟。”魇齐在石块后探头探脑,问隔壁石块的室友。
室友正忙着观战未答。
“封印附近,时间拖得太长,恐有余祸,你我合力,一举破了这阵法。”修璟悄无声息落到清弦身后温声道。
清弦微微颔首。
见她同意,修璟不再多耽搁,剑势如虹,无数剑影汇作半圆形光晕直迎上阵法刀影,金戈铁马声响彻耳边,刺耳非常。
而后拉起清弦向上一抛,清弦借势而起,木仓直指正中央的统领。
统领眼睁睁看着杀机破空而来,却自顾不暇。
银木仓穿胸而过,心脏破碎的声响传至耳道,统领遗言都来不及交代,便生死道消。
阵法所化刀影杀机同时归于虚无。
还需要问出幕后真凶,修璟身姿如电,敲晕剩下的守卫。
危机解除,在场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一个接一个从藏身处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