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力撒下,似水般流淌,稍稍润泽众人干涸的肌肤。
看众人金纸般的脸上有了些血色,清弦目光在众人间逡巡,语气郑重而认真:“我会找到幕后之人,我会让他救你们性命,也会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无间地狱中突然出现微光,众人深受震动,满含希冀地望向清弦两人,拱手行礼。
“你有没有感觉到不适?”修璟寻隙凑到清弦身边低声问。刚才清弦也被那阵法缚住了,他怕清弦也像这些人一般。
“没有。”清弦寻了一个角落,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估计幕后之人是在他们身上动了别的手脚。”
最终恐怕要等抓住幕后之人才能知道答案呢。
城主府的人终于注意到这边动静姗姗来迟。
身披甲胄的侍卫排为两队,步伐整齐的踏步前行,地面都随着摇晃,小山一般黑压压堵在门前,却并不敢进来。
胆小鬼!清弦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侍卫让出一条道来,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金纹织锻的年轻公子,正是滹沱城的少城主,他从人缝里垫起脚伸直脖子,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清弦身上:“竟然真的找到了失踪之人,二位道友果然道法高深。”
“少城主谬赞了。”清弦礼貌性自谦。
少城主以折扇击打掌心,侧头向右吩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些人带回去好好医治?”
他话音一落,很快有一队人抬着担架上来,却杵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少城主催促了多次也没用。
清弦适时上前道:“他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否则便会像之前那三个人一样,生机枯竭而死。”
听了这话,少城主挥退抬担架的仆人,语气颇有些不耐烦道:“那该怎么做?这里没水没食,没有片瓦遮身,难不成任由他们在这里冻饿?他们现在身体这么弱,挨得住?”
“我们会继续寻找幕后真凶。这些人便劳烦少城主派人看顾,送些日常生活需要的物品过来。”清弦将打算和盘托出。
“行吧。”少城主挥了挥手,召管家过来,“你叫人准备,另外再找些医仙上来给他们瞧病。”
管家诺诺应是,可目光扫见角落里的枯骨吓得惊呼一声老当益壮射出一步之遥,然后便意识到自家主子还在,小步挪回原地,瑟缩着不敢抬头。
“怕什么?”少城主恨铁不成钢地剜了管家一眼,目光转向自己身旁的其他仆役和侍卫。
没一个敢抬眼。拼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不去,本少爷自己去。”少城主来了脾气,说着就要踏进门,被管家一把拉住。
“这儿可是禁地!”管家眼神不住的往里面飘,惊恐之意不言自明,少城主可是独苗,他若有事,这里的一堆人都不用活了。
“禁地又如何?我爹闭关,如今整个滹沱城只有我一个主事之人,我岂能畏难退缩?”少城主说得声情并茂,挥开管家的手。
微风刮过,禁地之中繁花随之摆动,芳香扑鼻,少城主瞧着这副盛景,撩起袍子便往里走,边走边仰着脖子想,若我真撂挑子不管,岂不真应了我爹临走前所说我“不堪大用”之言?
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机杼转动之身。
抬眸一看,不远处的石板地上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八个石像齐齐转向他,空洞洞的眼眶诡异而阴森。
“什么东西?!”少城主驻足,后退半步。
“剑阵机关。”清弦站在树荫里,拍下肩上落叶继续道,“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头便会长好了。”
“还能长好?”少城主颤抖着声音,语不成调道,这可是石头啊……
他带来的其他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后退半步。
“只要不靠近,剑阵便不会启动。”清弦好心解释。
少城主默默点头,脚步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他爹闭关之前,也没告诉过他自家府中有个这么邪门儿的地方啊。
“少城主?”清弦看见他的脚已经快退回门边儿,故意抬高声调。
唬得人一愣,站在原地脚像生了根一般不敢挪动。
少城主呐呐,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两位壮士还有何吩咐?”
“我知道此地诡异,寻常人轻易不敢涉足。”
这话实在说的在理。少城主和底下带来的随从听得连连点头。他们这时候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所以我考虑了下,少城主不妨去冯氏药铺找渡官,他们来过这儿,路熟悉。而府中的各位管事只需要送食水到门外即可,其余路程就交给渡官们了。”这是清弦早就做好的打算,一方面是因为城主府畏禁地如虎没人敢送,另一方面两处洞穴在城主府里存在这么久,城主府中竟无人察觉,若再把人交给城主府的人照顾,她不放心。
“如此正好。”少城主给了管家一记眼神,对方便忙不送的下去找人,他则回过头来招呼清弦,“两位道友也辛苦了,我让人摆了一桌宴席,不如先去用餐?”
清弦也确实饿了,没矫情推拒,跟着少城主一同走出禁地。
桌子上的饭菜满满当当,十分丰盛。清弦饿得有些狠了,到最后,一道菜也没剩。
“失踪的就活了这些人?”看清闲吃得差不多了,少城主寻隙开口。
“还有一批,没找到。”清弦拿出帕子擦拭嘴角油渍。
未待少城主从怔忡中清醒过来,清弦侧眸继续问:“城主府中,哪里有温泉?”
“府里没有温泉。”
“你确定?”清弦下意识反问。
“道友此言何意?是认为本城主连自家有什么都搞不清楚吗?”少城主撂下茶盏扬起下颌问。
“禁地里的那些人怎么算?”清弦语气淡然,却好像一个巴掌甩在了少城主脸上。无怪乎她不信少城主的话,这么多人关在自家府里,城主府还要找外人来查才找得到,实在匪夷所思。
脸色由青到红又转白,一时精彩纷呈,少城主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声:“郊外十里地有温泉,但那里可不是我城主府的地盘。”
后半截的语气尤为重,表明是他没记错。
“多谢。”得到了答案,清弦才不管这位年轻少城主心里在想什么,勾起唇角道谢,同修璟一道离开。
待两人走远,少城主唤来管家,拎着他的耳朵道:“你告诉下面的人,务必把那群找回来的人照顾好,食物医药都要用最好的。你们要谨记他们身上的一根每根毫毛,都关系着我城主府的脸面。我可不想我爹回来说我不会管事儿,谁让我再丢人,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诺。”管家恭敬地弯身,连连应是。
*
又一次清洗完,魇齐身上水汽还没干。法力被锁住,没办法烘干,只能拿着帕子一点点的擦。
“你说说这些人,要让我们把皮相搞好,也不把设施弄好点!这么长的路一路湿着回来,把人搞病了就能好看?”魇齐坐着一根凳子,右脚翘到另一根上,边搽边道。
“脚放下。”室友满眼嫌弃的横了魇齐一眼,用手里的半截木棍敲了敲魇齐的脚。
魇齐歪了歪嘴,收起脚,背对过去继续擦。
室友撂下木棍倒茶喝:“这木头的不好使。挖了那么久,挖的洞只有几尺,不知何年何月我们才能逃出去?”
“你还真打算靠这个跑啊?这里守卫这么多,即使挖通了,别刚冒出头便被抓回来。”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魇齐把帕子晾起来道。
“不然呢?等死吗?还是说等你说的那位师姐?恐怕等到她来,我们尸体都风干了。”室友捡起棍子,语气凉凉。
“我跟你说,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看不起我师姐。她可是整个四洲陆最勇武无双之人!”魇齐挺起胸膛,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抄出一把银算盘,做势就要干架道。
“你师姐勇武无双?那我师兄算什么?”室友蹙紧眉,语中满是不赞同。
“我管你师兄算什么?反正我师姐在我心里就是第一!”魇齐梗着脖子强调。
“呵!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我懒得跟你计较。”室友语气不屑地嗤笑,目光落到魇齐的算盘上,话音一转,“不过这个东西拆了磨一磨,应该能挖的比木棍快。”
说罢便伸手去抢。
这可是他的命根子,魇齐连忙躲避,两人很快扭打到一起。
“做什么?!”守卫听见动静赶来,敲击牢门问。
两人尚未决出胜负,无奈收手。
守卫目光满是怀疑的在两人身上上下游移,踏步进来,撤去屋里以石块儿简单布置的障眼法,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个半人高的泥洞。
“想跑?”守卫站起身,抽出腰间皮鞭,一鞭子抽在地上,尘土飞扬道,“只可惜今日之后,你们就再无机会了。”
魇齐二人还在思考着应付之法,耳旁便传来整齐的列队奔跑之声,像是整个地下牢房的守卫都在集结。
不过是挖了个洞穴,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吧?魇齐两人满心困惑。
“到时间了,走吧。”守卫眸中满是幸灾乐祸,推搡着两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