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眠苦着张小脸,还是没躲过,她慢吞吞的回身,颇有种壮士断腕的感觉,她对着秦如意行了个礼:“十姐姐。”
秦眠不喜欢她这个皇姐,原本金尊玉贵的,老爱同自己过不去,每一次碰见都要找些麻烦,她今日还专成早些出的门,就是想躲着她走,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她手指不安的动了几下,又嗫喏的说道:“没...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不想看见你们。”秦眠低垂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瑟缩又胆小。
“呵。”秦如意看着秦眠这副模样,鄙夷的哼了声,每次一见到她祥装柔弱的模样都觉得厌烦,特别是还生了张这样的脸。
她死死盯着秦眠掩在白色茸毛内越显得白皙娇嫩的皮肤,此时秦眠半阖了眼,即使离得远,也能瞧见眼睛上覆盖的睫羽在轻轻颤动。
秦眠恭顺的垂着眉眼,等着秦如意说些难为人的话,然后再放她走。
秦如意今日可不想几句话就打发了她,她环顾了遍四周,欲找些由头发难,身后的一贵女瞧见她的神色,立马意会的往桥下扔了张帕子,桥下是一条河流,此时已经结了冰,泛着丝丝缕缕的白雾。
“哎呀,我的手帕怎的掉下去了。”那贵女半捂着唇,惊呼道。
秦如意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众人随着女子的声音看去,见那贵女的手帕正好落在了桥下的冰面正中央。
秦如意捂嘴轻笑出声,丝毫不掩饰她的恶意,回头将目光落在秦眠身上,语气恶劣:“就劳烦十七妹妹帮我们捡一下了。”
上京城的冬日一向寒冷且长,从北处吹过来的寒风冷冽而又刺骨。
秦眠看了眼桥下的冰层,一阵一阵的冷风刮的她的骨头都泛着冷。
若是厚些的冰层,踩上去倒是无事,但若是薄一些,掉入冬日的冰水之中人都要遭一番罪。
她不想去。
“怎么?不愿意?”秦如意见秦眠闷不做声的模样,问道。
不愿意,那冰层也不知道厚度,她万一掉进去都不一定能有人救她。
秦眠将脸缩进厚厚的兜帽里,过了会儿才闷声回道:“愿意。”
总归是要难为她的。
还不如快些去捡了,再说,这也不是她能不能做主的事,怕是她答不愿意,下一秒就有宫人将她扔下去。
她踏过岸边枯黄的草,低头看着湖面上印着的煞白的脸,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踩了上去,刚刚走了两步,就听得“咔嚓”一声,像是冰层有地方裂开了,她心中一紧。
桥上露出半张花容月貌的脸,笑盈盈的看着秦眠:“快一点,待会儿宫宴快开始了,十七妹妹可别惹得大家都去迟了。”
“就是,十七公主可要捡快些,可不要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哎呀,这冰层怎的裂开了,是不是十七公主平日里吃的太多,连这冰层都承受不了你的重量。”
这话一出,上头的闺女们皆捂嘴笑出声,看秦眠就像是看耍杂技的猴子。
秦眠抿了抿唇,知道今日若不捡起那张帕子怕没有这么容易离开,站着不动片刻,才又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
心中一直祈祷,不要碎不要碎。
她才不想当冰柱子。
好不容易挪到湖心正欲弯腰捡起手帕,忽听前面一声脆响,有人在桥上扔了块石头下来,步入冬季不过月余,湖面的冰层本就不算太厚,此时那石头凿开个口子,无数裂痕便快速向秦眠蔓延过来。
秦眠无暇去看岸上是谁扔的石头,猛地捡起手帕转身向岸上跑去,身后冰裂的声音越来越大。
冰面本就滑,刚刚也只是小步挪动才得以顺利的行走。她刚跑出几步就摔在了冰面上,一只脚落入了湖水里,一瞬间的凉意侵入骨髓。
桥上的嘲笑声响起,秦如意和一群贵女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皆笑得前俯后仰。
“秦眠,快些爬起来,要不可要变成落汤鸡了。”
“十七公主倒是喜欢这湖面,还得来个亲密接触才行。”
“哈哈哈哈哈哈。”
秦眠仿未听见,她奋力爬起来,在冰层彻底破碎之时踩到了岸上。
她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脚上冰寒之气传遍全身,她拖着冻得仿佛无知觉的脚走向秦如意,忽略掉秦如意略带遗憾的神情,将手帕递了过去,那拿着手帕的手甚至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秦如意淡淡瞟了一眼,也未接过,从上至下的欣赏了遍秦眠狼狈的模样,心情愉悦回头对着那丢了帕子的贵女说道:“哎呀,都脏了,脏了的帕子就不要了吧,等会儿我新给你一张。”
贵女清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都听公主的。”
说罢,秦如意未再看秦眠一眼,施施然带着人离开了。
等人都离开了,岁竹才忙跑到秦眠身边,他们每次遇到秦如意都会被各种刁难,之前岁竹也主动揽过这些事,却被好一顿嘲讽,刁难的依旧是她们公主不说,甚至会更加过分。
“公主,十公主也太过分了,刚刚奴婢瞧见是十公主差使人往下扔的石头,就是故意想害您落水的。”
岁竹满眼都是心疼,虽每次遇上了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以往倒没这么过分过,这般冷的天,若是公主掉进去,那指不定要生一场病。
公主身体本就不好,一病就会病上十天半个月的。
秦眠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她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儿,她每次都要来着一遭,我早就习惯了。”
可这种事哪里是可以习惯的,湿透的裙角之下透着刺骨的疼,可现在回去换鞋已然来不及了。
她忍着冷向太和殿去,却察觉到身后有一道明显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身上。
她回头看去,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那人手里把玩着枚通透碧绿、质地极好的玉坠子,眉眼清绝,气质矜贵,身形修长挺拔,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看样子仿佛已经在这处站了会儿。
不知道刚刚的那一幕男子是否也看到了。
秦眠无措的将湿透的鞋面往后缩了缩。
见秦眠看过来,他淡淡的将目光收回,未再瞧她,阔步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二人在桥边擦肩而过,秦眠垂首往后退了两步让开路,男子大步从她眼前走过的时候却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传来,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
“笑起来真丑。”
.....
身为公主,平日里虽不需要日日去向皇后见礼,但每次的宫宴也需去皇后跟前露露脸。
皇后严谨,每次去面见都要求妆容完整,发髻周全,可经过刚刚那一遭,秦眠额上冷汗都还未干,就更别提仪容仪表了。
岁竹着急的给秦眠整理了下,见大致看的过去后才往太和殿旁的偏殿里去。
寻常办宫宴时皇后都会在这里面见一众公主。
偏殿里炭火旺盛,一入殿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四肢百骸都松展开,湿透了的脚都恢复了些温度。
方嬷嬷站在殿门外,面皮微皱,税利的视线从进出的一众公主身上略过。方嬷嬷是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就跟在身边的,做事严谨利索,眼里最是容不下一点沙子,平日里还会作为授课嬷嬷给公主们讲课,所有公主们都对她有几分惧怕。
此时秦眠乍一看到她,就知道糟了,果然,她刚走近,方嬷嬷挑剔的视线就从头将她扫到了脚。
“不知道今日参加宫宴?”
“知道。”秦眠小声开口。
“知道那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头发凌乱无形,衣衫也不齐整,还有这衣服下摆,十七公主才过了授课年纪,倒就把这礼仪宫规全还给老身了。”方嬷嬷身形较魁梧,此时往门口一站,就挡住了一大半门。
当今皇上子女众多,不少公主已经去皇后跟前漏了面,结伴从内出来,见到门前的这一遭,都压低了声音低语:“又有人被方嬷嬷逮着训了,她这是怎么回事,明知今日要来面见皇后娘娘,怎的还搞成这幅样子。”
“许是存了侥幸心理吧。”
“可谁不知方嬷嬷的眼神最为毒辣,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等人从身旁经过,秦眠的头也埋得越发低。
“罢了,隔壁寝殿里有准备些衣物,你去换了再去面见娘娘,别糟了娘娘的眼。”方嬷嬷将她数落了一通,见她不开口辩解半分,只是埋着头老实听训,怒意也下来几分。
“是。”秦眠喏喏的开口,跟着一旁的宫女往隔壁去。
换了衣服出来,外面的公主早就散了大半,秦眠向皇后见了礼,就往太和殿主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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