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枝 第6章 狐狸它上山丢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吃了东西，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周拾礼便拎上竹筐带着狐狸上山了。

有昨天下雨的缘故，洞洞山上山的路泥泞不堪，和下雨时候不同，吸了一宿水后的泥土从外到内都是软的，几乎是一踩一个坑。

周拾礼还好，他身上穿的是每次上山都会穿的麻布短褐草编鞋，既耐脏又方便。可跟他过来的夏筝筝的情况就不算太好了，狐狸身上的是红白长衫，没走几步衣摆下就沾了泥，但夏筝筝似乎并不在意衣服，只一直闷头跟着周拾礼的步伐朝山上走着。

夏筝筝突然问：“恩人，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周拾礼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悬在天上的太阳，回答道：“这儿树少不成荫，晌午时候太热。咱们得差不多走到半山腰，在树下草地找一种叫蛇莓的草药。”

“蛇莓？”夏筝筝眉头一皱在嘴里嘟哝了遍。周拾礼见他如此，解释说，“这东西好认，它的果子像个红色的小球，叶子很小，很漂亮。”

夏筝筝热情洋溢，说：“好的恩人，我知道了！筝筝会帮忙找蛇莓的。”

周拾礼没说话，只是勾唇笑了下。他当然不指望夏筝筝能帮他采蛇莓，毕竟小家伙又不了解这些，采错了倒是给他忙中添乱，不过也不能一棒子打消他的积极性，让他这么跟在自己身后当个伴儿就好。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一路艰险地到了洞洞山半山腰，周拾礼左右瞧了瞧，眼神最后定格到了一处树下的灌木中。

他扶着一棵棵树干快步走了过去，然后蹲了下去扒开灌木用手不停挖着什么。夏筝筝凑了过去蹲下看，好奇道：“恩人你这么快就找到蛇莓了？”

周拾礼轻轻摇了摇头，欢喜道：“不是，我看见了这儿有两株天南星，也是个好东西，顺路采了。”

夏筝筝看他把那两株天南星从土里挖出来扔到了背后的竹篓里，然后起身继续找了起来。

林中吹来一阵微风，夏筝筝嗅到了风中夹杂的花与叶的清香气味，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便开始一腔热情地帮忙找蛇莓。

“现在蛇莓和山柰的价格很高，不过我没必要两样都采，赚点钱够养活自己就行了。我采回去也懒得处理药材，蛇莓这种带下山就能卖的最好。”周拾礼边走边低头寻找，别说蛇莓，连天南星都没见到一株，有点失望道，“现在这什么都不好采，想要的寻半天都寻不到一个，总不能出来一趟最后空手而归，实在不行就只能看见什么采什么了。”

他自己在这儿自言自语半天，一句狐狸的声音都没听到，身后似乎连脚步声都未出现。周拾礼转头回去，发现身后空荡荡的，除了树就是树，哪里还有那红衣身影？

“夏筝筝？”周拾礼唤他一声，却没有回应。

“夏筝筝？”他又叫了一声，这次他声音稍大了些，在这寂静的树林中格外突出。周拾礼等会儿，依旧没人回应他，

这狐狸是走丢了吗？周拾礼开始担心起来。刚刚路过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个陡坡，底下是个长满杂草的大坑。会不会是经过的时候小家伙一不注意就掉下去了？可如果他从那里掉下去，自己怎么可能听不见声音，夏筝筝也会大喊呼救吧。

周拾礼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后还是决定掉头回去去找，说不定夏筝筝只是走得慢一时没跟上，还一个狐在路上晃呢！

带这家伙一起上来真是件错事！周拾礼心想，自己一个人的话，虽说也采不到多少东西，但总比现在在这儿还要因为找他浪费时间的好。

可他话说得难听，但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一声声地喊，一丛一丛的灌木去扒，怕路过了自己没看到错过了，又怕狐狸藏在草丛里自己没看到。

找了好半天都没见到一个影子，此时周拾礼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呼出一口浊气来，弯腰弓背又扒开了一丛灌木。垂头丧气地刚准备挺直身子继续寻找时，脚腕处突然传出一阵刺痛，他身子猛地一颤发觉不对，低头过去一看，一条二尺长的毒蛇正在他的脚边缓慢地游动着——他被蛇咬了！

周拾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种蛇毒性很强，这采不到一会儿他就感觉被咬了的那条腿开始发麻肿胀，头也跟着发晕，想来是毒素起效了。

周拾礼心里后悔不已，自己当时就不应该将那狐狸带回家，又好面子留他下来。要不是为了找这狐狸，自己就不会被毒蛇咬了。荒山野岭的这洞洞山上也不会有人过来，想来自己也就命绝于此了。

他周家从此也就断了血脉香火，说来也是好笑，代代从医最后却医不了自己，被人谈起也只会是一个笑话罢了。

眼前景象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周拾礼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站不稳了，他现在两脚发软又恶心得紧，于是也不再挣扎，两眼一闭便失去了知觉。

周拾礼闭眼过后感觉自己是做了场梦，梦里他走在一个山洞里，朝前走的这一路边开满了一种他没见过的红色小花，它的茎是白色的，像是雪堆出来的。他不知道这花有毒没毒，于是没有伸手去碰，细细欣赏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尽头，洞外是一片世外桃源，各种各样的花和生长茂盛的树映入眼帘，彩蝶肥蜂环绕四周，偶有鸟叫风声入耳。

周拾礼被眼前的景色惊呆，瞪大眼睛不敢走向前。他记得自己是被毒蛇咬伤昏倒了，不出意外这里便是传说中的极乐世界，他身上毒素发作早就该死了。

这样想着，他忽然注意到这桃源的一棵柳树底下的灌木里走出了只红色皮毛的狐狸，火红顺滑的长毛微微卷曲，像是天边落日旁的火烧云，流着金色闪光的大眼睛望着他，这眸子就像是会说话一样。

“夏筝筝？”周拾礼试探着唤了他一声。红狐狸歪歪头，眼睛半眯着，好像是在对他笑。

是夏筝筝！周拾礼顿时欢喜起来。虽然没化人形也没说话，但他就是确定面前的这只狐狸就是夏筝筝！这时他忽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遮了他的口鼻一样。

如同干涸湖水中挣扎生存的可怜鱼儿，周拾礼尝试大口喘气，可依旧感觉有什么东西捂着他。于是他伸出手来回摸索着，最后还真让他摸到了什么东西。

眼睛猛然睁开，呼吸瞬间都变得顺畅起来。周拾礼喘着粗气，眼前是温暖和煦的阳光还有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

“恩人，你终于醒了！”夏筝筝的声音响起，周拾礼循着声音偏头看过去，那狐狸正满眼关切的坐在他身旁，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沾了点泥，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时周拾礼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暖暖的，是夏筝筝的一只手正紧紧握着，他艰难地坐起来，先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只被蛇伤的脚腕，伤口已经止了血，上面还敷着一层黄褐色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但似乎是这东西的作用，刚被咬时的那些感觉都没有了。

“你到哪里去了？”周拾礼心里憋着火气，本来开口是要责骂他的，结果说出来却变了话。

听见周拾礼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责问他的，夏筝筝立刻垂下了脑袋支支吾吾说：“我本来是一直跟在恩人身后的，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好多蛇莓，就一个人过去摘了。”

说着他松开了那只握着周拾礼的手，指向不远处散在地上的一小堆鲜红色的蛇莓果子，然后接着说：“等我摘完之后才发现恩人你已经走远了，我手里又没有篮子可以装，只得小心捧着继续朝前走去寻你，然后我就听见了恩人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我便知道你也在找我。等我跟着声儿找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你倒在这儿怎么都叫不醒。”

“所以你就及时赶到救了我。”周拾礼接了他的话说，“这蛇的毒性很大，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拾了抬头看去，夏筝筝头上淌着细密的汗珠，碎发贴在额头上，气喘吁吁但依旧笑脸盈盈，他胳膊上挎着小竹篮，一袭红衣飘飘而来，活脱脱一个下凡谪仙。

狐狸见到周拾礼在树下，欢喜着小跑过去，竹篮子跟着他的步子晃晃悠悠的，周拾礼隐约看见了里面盛了满满的透亮鲜红的果子。

夏筝筝真的采回来了这么多蛇莓，还是满满一筐。周拾礼心中震惊。

如果换做他，可能得用上几个时辰才能摘这么多出来。因为他了解自己，每次上山都懒懒散散的，小溪边玩玩，悬崖旁瞧瞧，晃悠一天可能也才能凑齐一小筐出来，可能里面还会掺上一半本来不需要的东西，所以他实在佩服夏筝筝，这家伙果然在这方面有些天赋。

他握着手里刚拔出来的常山甩了甩土，然后看着夏筝筝欣慰地点点头，道：“真厉害，摘了这么多，还这么快，这次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小狐狸挨了夸心里美滋滋，他很开心能帮了周拾礼的忙。他们狐族重恩情，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更别说是这救命之恩。

况且他发现，采药治病竟会积攒功德，大抵是因为自己救起了濒死之人，但狐狸是找到了个攒功德的好法子出来，这可比他游走人间碰运气助人来得快多了。

周拾礼把自己拔出来的常山都扔进筐里，说：“药采够了，咱们现在往山下走，顺便看看路边有没有什么好东西都一并带回去。”

“好。”夏筝筝一口答应，跟着周拾礼掉头往山下走去。

过了晌午，太阳也就不那么毒了，慢慢变得和煦起来。鸟叫叶响跟着两人的脚步一起走着，周拾礼左看右看只见到些寻常植株，他想找到些特别的药材来叫夏筝筝认。

就在周拾礼因遍寻无果而叹气时，忽的眼前一亮，一抹淡紫色的小花便入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