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青回想了一下没怎么注意过的方如梅道:“是,她是跟姑姑您有几分相似,但也只有几分,而且还只是容貌相似罢了,只要跟她接触过的人是绝对不会将她跟姑姑您混为一谈的,因为你们完全不一样。”
“姑姑您总是很温柔,说话慢条斯理行事进退有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她不仅言语粗鄙还总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看了只让人觉得她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她就是跟您长得再像也是跟您不一样,圣上是不可能将她当做姑姑的您的替代品的,毕竟这样一个替代品也太看低姑姑你了。”
“这可说不好,”方抚月轻声道:“毕竟她可能不仅仅只是跟我长得像,还很有可能跟我留着相似的血脉。”
苏青青哽住了,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方抚月一番,再想想她接触过的方如梅,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道:“姑姑您说真的吗?您的亲人会是那个做派?”
“亲人?”方抚月嗤笑了一声:“不过是留着相似血脉的仇人罢了,我那大伯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有其父必有其女,方如梅像阴沟里的老鼠也不足为奇。”
苏青青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殿外就传来了朱鹤的声音,她连忙止住了话头,说起了方抚月离宫后宫中发生的一些趣事。
听到方抚月跟苏青青的聊天内容如此稀松平常,朱鹤松了口气,她刚刚光顾着想霍安瑾去了,都忘记了要时时刻刻盯着方抚月,不能让她跟任何人单独相处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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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跟熟悉的人说了话,方抚月一直压抑着的心里轻快了不少,霍安瑾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后有些不开心。
用过晚膳后他牵着方抚月的手在乾清宫里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就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弦月,见到苏青青你就这么开心吗?她答应你什么了?帮你给方怀云传递消息吗?”
方抚月失笑。
“圣上,青青她不过您手里的提线木偶,她有多少本事我不相信您不知道,如果她有这个背着您给宫外传消息的能力,我现在…或许不会在这里。”
“那你不再想想别的法子?我可不信你半点不担心宫外的方怀云。”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我想,那孩子应该不需要我担心才对。”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圣上您,您也很了解我。”方抚月半垂着眼看向地面解释道:“您知道怀云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他出事了我绝对不会独活,以圣上您如今对我的在意,是不会允许我出事的,那么您就一定会帮我保护好怀云。”
“您是天下之主,您要保护怀云那他就一定不会出事,自然也就不需要我担心了。”
听了这话霍安瑾心里舒服极了,他态度强硬却动作轻柔的将方抚月揽进了怀里,有些贪婪的闻着她发丝的味道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弦月你是最了解我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跟你说说他的近况吧。”
方抚月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会试的成绩不错,是二榜十一,我想着你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把你从他的身边带走了,总是要补偿他一些才好,所以殿试的时候就把他提到了二甲头名传胪的位置,弦月,你开不开心?”
方怀云得到了这样好的成绩方抚月当然是开心的,可是她又有些担心方怀云过于惹眼,只能试探着道:“圣上,您因为我的缘故照顾怀云我很感激,可是这对于其他寒窗苦读的举子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不公平?弦月,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
“寒门子弟死记硬背四书五经的时候,世家子弟拿着前人嚼碎了的知识悠然自得,寒门子弟苦恼策论该怎么写的时候,世家子弟已经在长辈的指导下学会了从各个方向论述观点,这难道就公平吗?”
“所谓科举,从来就不仅仅是靠学问,而是掌权者在挑选符合他心意的人。”
“就像这次的状元郎,不过是我在一众符合我心意的答卷里挑了个家世已然没落,跟朝堂上的官员没有利益牵扯的官宦子弟,榜眼则是七皇姐的驸马,”霍安瑾看向方抚月:“七皇姐的情况你知道的,她母妃是被父皇废掉的,我继位了这件事也是不能改的,所以七姐的驸马出身就不能太好,这个榜眼出身就是我送给七皇姐的礼物。”
“探花郎是豪门世家王家的子弟,毕竟以世家子弟的能力,如果一甲里一个都没有未免有点刻意针对了,给个探花他们也可以说道说道,说那人不是没有状元之才,不过是因为长相英俊更适合探花罢了。”
“所以他们才不会觉得方怀云成为二甲传胪有什么不公平,因为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
霍安瑾凑到方抚月的耳边小声道:“就像景王叔当年害死了那么多人,降个爵位也就过去了,你不过是让景王叔一命还一命,就要想尽办法隐瞒,因为一旦被人知道,就算你怀有皇嗣我也未必能保住你。”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景王的名号,方抚月难免有些心神激荡,脸上的神情也起了些变化。
看到方抚月的心情因为他说的话起了变化,霍安瑾只觉得心满意足。
这样才对嘛,方抚月就该一直看着他,也只看着他才对。
方抚月注意到霍安瑾脸上的神情自然猜到了他提起景王是为了什么,难免有些不开心,再加上有孕在身的缘故,方抚月做出了一个有些出格的行为。
——她在宫人惊恐的眼神里掐住了霍安瑾的脖子。
方抚月的双手微微用力,有些危险的在霍安瑾耳边道:“圣上既然提起了已逝的景王爷,那我斗胆问一句,您如今这样对我,就不怕景王的事在您的身上重演吗?”
霍安瑾制止了宫人们想要上前的动作,完全没有在意方抚月的威胁,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笑着道:“我不怕,因为你不会。”
“圣上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是啊,因为我太了解弦月你了,你看似行事果决,实际上重情的不得了。”
“颜淮江背叛了你,还间接害了你的孩子,你却没有要他的性命;谢芸给你下药,直接害了你的孩子,你却因为害她生育艰难内疚不已给了她不少的补偿;吕辛不过做了些无用功,你就冒着惹怒我跟母后的风险把她从曲江阁里捞了出来,给了她一个清白的未来。”
“所以弦月,你是不会像对待景王叔一样对我的,因为我是你陪伴着长大的孩子,是你倾注了所有关心的孩子,比起方怀云,我才更像是你的亲人,只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罢了,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霍安瑾将手放在方抚月的小腹上微微用力:“这孩子出生后,我们就不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方抚月愣了愣,然后就因为觉得过于荒唐笑了出来,原来相伴十多年,不仅是她不了解霍安瑾,霍安瑾也不了解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霍安瑾会对她生出这样的执念,经年不消,霍安瑾觉得她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只是因为重情,认定她是个心软无比的性子。
方抚月的情绪突然低落了起来,早知道是这样,她在除掉景王的时候就不该在霍安瑾面前哭诉那一通,而是应该跟霍安瑾说实话,说她那些年做梦都想着让景王血债血偿,或许就不会导致现在这个情况了。
她颓然的松开了掐着霍安瑾的双手,低下头看着小腹轻声怅然若失道:“或许吧。”
就在方抚月说话的同时,霍安瑾放在方抚月小腹上的手感受到掌心处传来了一个陌生的震动。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拿开了手,看着方抚月的肚子脸上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情,语带惊讶道:“弦月,你肚子…他在动!”
方抚月瞥了霍安瑾一眼没说话,她现在才不想理会霍安瑾。
眼看着方抚月不搭理霍安瑾,朱鹤连忙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圣上,皇嗣已经五个多月了,奴婢听太医说这个月份正是会出现胎动的时候,所以皇嗣这是感觉到您在,跟您打招呼呢,要不您把手再放到姑姑肚子上试试呢?”
霍安瑾按照朱鹤说的将手放到了方抚月的肚子上,然后凑近方抚月的肚子小声道:“好孩子,我是父皇,你跟父皇打招呼是因为刚刚父皇弄得你不太舒服吗?”
霍安瑾的手下又传来了动静,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叽叽喳喳的对着方抚月的肚子说了小半宿的话,哪怕方抚月肚子里的孩子除了这两下再也没有动过,也兴致不减。
朱鹤看着霍安瑾对方抚月的肚子兴趣浓厚的样子开心的笑了,她倒不是傻傻的希望霍安瑾跟方抚月恩恩爱爱,而是单纯的希望霍安瑾能留在偏殿。
要知道霍安瑾可是皇帝,后宫里妃嫔不多却也不算少,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宫人可以任他挑选了,一但出了偏殿那他的挑选余地可多了去了,但是在偏殿就不一样了。
如今方抚月有孕在身不能承宠,霍安瑾一旦有了兴致就只能找别人,可是霍安瑾正想尽办法瞒着方抚月的存在呢,自然不可能将后妃召来这里侍寝,这样一来,作为偏殿里容貌最为出众,且对霍安瑾忠心耿耿的她,侍寝的机会自然是最高的。
而且有方抚月在,她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缠着霍安瑾,毕竟方抚月有了身孕,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目光自然会放在方抚月的身上而不是她身上,也就是说好处全是她的,恶名都是方抚月背,不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只是朱鹤想得再好也敌不过霍安瑾的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