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66章 各有各的私心

霍安瑾虽然决定了要送霍同泽一程，却并不想脏了他的手，他要霍同泽主动赴死。

至于怎么赴死？霍安瑾想着乾清宫的宫人告诉他，霍同泽总是抱着霍安瓒念叨着霍同湛的事，很快就有了主意。

几个月后，已经死了的霍同湛生忌当天，有位大臣站了出来说霍同湛毕竟是先帝亲封的亲王，还是霍同泽的亲弟弟，无后而终实在是可怜，提议霍同泽将年纪最小的皇子，也就是霍安瓒过继给他继承香火。

霍同泽当然不答应。

虽说当年刺杀的霍安瑾还伤了他的人是霍同湛这件事他给瞒了下去，所以并没有人知道霍同湛做出了那样的事，但旁支就是旁支，霍安瓒一旦过继出去，那就再也不可能回来继承他的皇位了，他已经让霍同湛失去了皇位一次，不能再让他失去皇位第二次了。

与此同时民间却又流传起了霍同湛在世时的好，于是除了大臣们，民间也响起了将霍安瓒过继给霍同湛的声音，毕竟香火是很重要的，霍同湛当年对他们不差，他们也期望霍同湛好，死后能有人承继香烟。

这次霍同泽就没有像楚妃那次一样轻易的松口了，而是说什么都不同意。

又因为这一看就是霍安瑾的手笔，霍同泽以林羲和既然不能生了，那霍安瑾就该多纳侧妃绵延子嗣为借口，塞了一大堆出身名门望族的姑娘进东宫，其中不乏一些野心勃勃的或者有着雄心壮志的。

东宫的后院很快就起了火。

霍同泽以为这样一来霍安瑾就没有心思逼他了。

可是没有，霍安瑾完全没有理会东宫的后院乱成什么样子，甚至还加了一把火——他纳了东宫一个宫人为太子良娣，霍同泽赐给他的人位份最高不过太子承徽。

与此同时，霍安瑾依旧示意大臣们在朝堂上提出将霍安瓒过继出去，半步不退。

父子俩就这样僵持到了永淳三十二年，霍同泽终究没有抗住，将霍安瓒过继给了霍同泽湛，当天晚上他就病倒了，梦里全是霍同湛的身影。

目的达成后霍安瑾就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他先是命人弄出来了几件霍同湛曾经爱穿的衣服款式赏给了亲信，并且叮嘱他们要不经意的透露出去这是霍同泽喜欢的风格，只要穿上这种类型的衣服去禀报，不管做错了什么事霍同泽都会轻轻放过。

然后又命人调制出了霍同湛当年惯用的熏香交到了乾清宫管事的手里，让他把这个香撒到乾清宫里尽量多的地方去，务必让霍同泽不管是清醒还是睡着都能闻到这个味道。

接着霍安瑾又去内务府挑选了几个看起来跟霍同湛有几分相似的人塞进了乾清宫，有的是长相相似，有的是身形相似，有的是气质相似。对于他们，霍安瑾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常去霍同泽跟前晃悠。

最后霍安瑾让陈贾找来了两个擅长口技的人，每天晚上轮流让暗卫将他们带到乾清宫的房梁上去，一旦霍同泽睡着了，就模仿霍同湛的语气说话，一会儿感慨过去的兄弟情谊，一会儿怨恨霍同泽的狠心。

就这样，霍同泽的身体迅速的衰败了起来。

霍同泽本来就因为让‘霍同湛’再次失去皇位而心怀愧疚，如今发现霍同湛原来一直在他周围，亲眼看到他又一次放弃了他，更是愧疚不安，不久后甚至出现了幻觉，觉得霍同湛还活着。

与此同时，霍安瑾还将霍同泽打算对霍安珏下手的事告知了周贵嫔母子。

得知儿子差点被他的亲生父亲害成傻子或者残疾，周贵嫔一开始是不信的，直到霍安瑾将证据摆在了她的面前她跟霍安珏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件事。

然后周贵嫔侍疾的时候就带上了霍安珏，说是霍安珏想要给霍同泽展示新学到的东西。

霍安珏本来是在跟霍同泽说这上书房里先生教的知识，说着说着就眼神发直，仿佛被什么控制了一样背起了曹植的《七步诗》，背完后还直直的看着霍同泽问道：“皇兄，你为什么要害我？”

霍同泽吓了一跳，大声斥责起了霍安珏目无尊长，结果霍安珏一脸无辜，周贵嫔跟乾清宫里的宫人也说霍安珏刚刚只是在说上书房里的趣事，并没有像霍同泽说的一样背什么诗。

霍同泽的身体衰败的速度更快了，甚至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

方抚月得知霍安瑾遇刺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她对楚妃了解不多，但是她对霍安瑾的了解很多。

以霍安瑾的行事风格，是不会让他的生辰宴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的，除非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也就是说霍安瑾的近况差到他宁愿牺牲林羲和的生育能力也要除掉楚妃的地步，可是如果东宫的境遇糟糕到了这个情况，苏青青给吕辛消息的时候不可能完全不提才对。

方抚月有些疑惑，在寄给吕辛的信里便提出了这个疑问。

吕辛也觉得有道理，可是自从方抚月出宫后，郑大人夫妇就再也没有打听过宫里的事了，所以她就是想要从别的渠道获取点消息都没有法子。

吕辛的苦恼很快就被李莫如给察觉到了，这两年她被安置在慈幼局里，吃穿不愁，江嬷嬷还对她十分照顾，吕辛也时不时的过来看她，她一直于心有愧。

毕竟说好了她是要报答吕辛跟方怀云的，结果却一直是吕辛跟方怀云在照顾她，所以在知道了吕辛的苦恼后，她毫不犹豫的提出让吕辛把她送进宫去当宫女，这样一来她就能帮吕辛打探消息了。

一开始吕辛是不答应的，毕竟这宫里进去容易出来难，吕辛实在是不愿意耽误李莫如这么长的时间，可是在李莫如的坚持下，吕辛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了下来。

不过既然是为了方抚月打听宫内的消息，那李莫如就不好走江嬷嬷的路子进宫了，于是江嬷嬷给她们另指了几条路子，不久之后李莫如就以内务府里一个太监的远房亲戚的名义进了宫。

得知这件事后方抚月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吕辛怎么能为了帮她打探消息就让李莫如进宫去呢？这出宫的时候年纪大了都是小事，能不能活着出宫才是大事。

也怪她那些年在宫里的时候因为害怕方怀云跟吕辛担心，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吕辛才觉得让李莫如进宫当宫女没有什么危险吧。

吕辛毕竟是为了她，所以方抚月也不好指责什么，只能想着日后她跟随颜淮江调回京城后再利用过去的人脉打听打听李莫如的情况了，希望李莫如在宫里能撑到她回京的时候。

只是方抚月没想到的是没多久李莫如就没有消息了，吕辛急得团团转，但是因为不想方抚月内疚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又因为这多少算是一种对苏青青的不信任，也就不好让苏青青帮忙查找，只能将这件藏在了心里。

与此同时，霍安瑾跟霍同泽的不和也摆在了明面上，苏青青虽然不说，但是郑大人夫妇却开始在府里讨论起了这件事，吕辛就在一旁听着，然后就把听到的消息传到了永顺。

方抚月看着霍同泽又是为了让霍安瓒有能力跟霍安瑾争，把他弄成魏灼华的养子，霍安瑾的对策是将霍安瓒过继给霍同湛为嗣的时候只觉得人心易变。

霍同泽当年是那么的宠爱霍安瑾，为了他不惜伤害同父同母，亲手养大的弟弟，结果到头来他跟霍安瑾却还不是走上了他跟霍同湛的老路。

不久后方抚月又收到了霍同泽给霍安瑾赐了一大堆名门贵女当侧妃的消息。

想到为了霍安瑾失去生育能力，手里还没有多少权柄的林羲和，方抚月忍不住为她，也为霍安瑾担忧了起来。

一个看起来出身高贵，却没有背景也没有权利，还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太子正妃；一个第出身不高，但掌握了东宫部分权柄，相当受宠的侧妃苏青青；还有一堆出身名门望族，背后拥有着各方势力，位份不高但身体健康的侧妃。

这东宫的后院怕是比霍同泽的后宫好不到哪里去了。

事实却远比方抚月想的简单也比方抚月想的复杂。

对于林羲和失去生育能力这件事霍安瑾是愧疚的，虽然他提醒了林羲和要注意，也拨了暗卫去保护她，是林羲和自己跟暗卫跑丢了才导致那样的后果，但霍安瑾依旧是觉得这是他思虑不周所导致的结果。

于是林羲和虽然没有掌控东宫权柄，但是在对付霍同泽送来的那些侧妃的时候，只要她不太过分，霍安瑾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

于是林羲和很快就仗着霍安瑾的纵容，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变成了毫无顾忌的出手，除了两个太子良娣以外，不管是谁惹到了她，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惩治，小则禁足，大则借着宫规处置的时候趁机要了她们的命。

而林羲和之所以对两个太子良娣不出手，一个是因为不能出手，一个是因为没有必要出手。

苏青青对于霍安瑾来说有大用，明面上苏青青得帮霍安瑾处理东宫对外的事务，暗地里苏青青得帮霍安瑾给吕辛，也就是宫外的方抚月传递假消息，这样才能让方抚月放松警惕，主动回到京城来。

——是的，吕辛联系上的从来就不是苏青青，而是霍安瑾指挥下的提线木偶。

至于另一个太子良娣方如梅，外人看起来是觉得她颇受霍安瑾宠爱，可事实上她在东宫却是地位最低的那个，因为她是东宫唯一一个侍寝过后还需要喝避子汤的人，这种情况下谁会把她看在眼里。

不过这些事方抚月都不知道就是了。

方抚月在得知霍安瓒被过继给霍同湛后，抚摸着她还没有隆起的小腹松了口气，霍安瓒没了继位的可能性，霍安珏又不得霍同泽喜欢，想来这储君之争也该落下帷幕了，她也该好好关注自身了。

毕竟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