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烛火堆砌宛如白昼,刺眼的让躲在石帘后的蝙蝠振翅逃离,数量之多白昼顷刻间闪过一大片黑。
凹凸不平的石壁架起众多板子,板子上高矮胖瘦的瓶瓶罐罐自主颤着。
走前贴耳听去,一阵“窸窸窣窣”在瓶罐内不停绕转,险些把瓶罐转出去。
好在一双惨白的手及时接住旋落的罐子,重新放回原位。
“这罐养的是何蛊?竟如此烈性。”
“白昼”下的黑袍格外突出,可却掩盖不住那通身的杀气。他惊奇地看着剧烈摇动的罐子,眼底止不住的新奇。
蛊师那双白嫩修长的手缩回麻衣里,沟壑众横的皱纹从颈部一路往上到脸,褶子压着眼皮挡住眼。
若不是眨眼,还真不敢说此人有双眼睛。
“回楼大人,此蛊是新引的蜜骨蛊。中蛊之人身上散发香甜之气,不会有任何不适。待到蜜骨蛊虫在骨头内产下幼虫,便会被幼虫啃食作为养分。
幼虫长在骨内,以骨为食。等到体内骨被全部吃完,人便会化成一张人皮肉饼而亡。”
“如此神奇!”楼大人面露精光盯住那罐子,“可给我带几只走?”
蛊师面带歉意,声音似有叹息,“这蜜骨蛊唯此一只,且极难驯服。连我这五十六年的蛊师都不敢说能使唤的动它,大人还是看看其他吧。”
强求不得,楼大人只好看起其他蛊虫。也就在这时,李须韫一行人跑了进来。
“尔等是何人?胆敢擅闯虫居!”陪在楼大人身边挑选蛊虫的蛊师指着闯进来的几人呵斥。
楼大人漫不经心地打量几人,在高记谭身上停留时间最久。
“你们是那个营地的兵,不知药田禁止兵入?还不赶快退出去,自行领罚。”
听见楼大人发话,几人默不作声站在原地。尤其是高记谭,不动于泰山的脸下,内心早已泛起惊涛骇浪。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楼大人,分辨他的身形与嗓音,手心沁出细汗。
除了李文外的两人都看出他都不对,张毕现视线在高记谭脸上转动,李须韫则认真看起楼大人。
这位黑袍人,给她一种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
察觉出几人的古怪,楼大人拔剑相对,冷声质问,“你们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
见他有了动作,李须韫和李文纷纷亮出武器与之对峙。没想到这洞口尽头是死路,身边那些追兵应当要来了。
这下真是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哼!狂妄之徒,自寻死路。”楼大人脚底一蹬,飞击而来,剑风凌厉绝不是等闲之辈。
李须韫拉着李文跳开,看着从眼前闪过的剑刃,抬手一个反挑让剑转了方向。
“住手!”身后急匆匆出现一群人,看清楚情况松哥伸手喊停。当然,这话是对李须韫说的。
也自然,李须韫不会听。随即一个扫堂腿朝楼大人过去,却被他一个跃起避开,看准她的腿踩下去。
李须韫收腿也快,让他落了个空。
原本置身事外的蛊师躲在角落,可眼见他们打斗差点掀翻一片瓶罐,刺骨的冷意在皮肤炸开。
他连忙高声劝道:“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出去打。打翻了这些瓶瓶罐罐,跑出来的任何一只虫都能折磨你们一辈子,药石无医啊!”
话音一出打斗两人立马收手,李须韫望着一墙的罐子,心想怪不得体内的阿婆蛮有反应。
“这就对了,出去!都出去!”
蛊师指着堵路的松哥一众和李须韫一行,转而和颜悦色却带着不可商量对楼大人说:“大人,今日看来不适合来虫居。改日虫儿养好,我再请您过来。”
“叨扰蛊师了。”楼大人知道不能急,眼下重要的是抓住这些闯入者。
他持剑面对李须韫几人与松哥汇合,慢慢往后退出去。
李须韫快速瞄了一眼蛊师的打扮,握着暗红血刀远离放蛊虫的地方。
“那黑袍看上去是重要人物,把他先给擒了?”李文跟在她身后一边留意蛊师,一边看着张毕现。
走在最后的高记谭斜眼看着李文,那张冷面上满是肃杀。恰好李须韫回头,两人隔着人对视。
与高记谭痛苦的眼神不同,李须韫眼底尽是警告,及一丝同情。
他看出来黑袍人身份了?!高记谭心跳如雷,鼻尖竟也沁出汗水。
把高记谭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李须面无表情地转回去,心却沉入谷底。
如果说真是那位,那可真是难下手了。若是那位阻拦,高记谭就要站在与她对立之位。
僵持双方来到道路中段停下。松哥不知跟楼大人说了什么,后者迟疑地看向他们,准确来说是高记谭,踌躇几许还是点头。
目送楼大人离开,在场三人都松了口气。
轻蔑地瞥了眼面前几位,松哥招手让巡逻队把人处理掉。
背手走到一旁等待一场毫无悬念的结局,抓着腰间荷包捏着出神,视线中飞过几道身影,看打扮是巡逻队的人。
他倏地抬头,眼里充斥惊讶而后转为警惕。
变化的缘由,皆是带着戾气有些失控的高记谭带来的。他一刀一命,跟割菜般利落迅速,眨眼间除了五人。
李须韫抱臂站在李文身边,身后是闭眼强忍哆嗦的张毕现。许是不想看这血腥之景,她闭着眼假寐。
杀到只剩松哥一人,李须韫才睁眼。
她注视压抑情绪的高记谭,看他从慢步走到起跑,最后弹跳起身又持剑而下冲松哥发顶去。
在剑尖离头还剩两指时,松哥一个后仰加飞踢到高记谭的手腕。见他吃痛,毫不恋战拔腿就跑。
高记谭捂着手腕一言不发,干站着不做行动。既然他不追,李须韫追。
抬脚朝外走,经过高记谭还不忘提醒他跟上。
走出洞口,乌泱泱的人头看得她眼花。李须韫在人群中搜寻松哥,没一会儿就找到人。
可她也没了看戏的心思。
望着松哥手里的陈舟晚,他那白净的颈低着一把匕首,白刃随时都可以收走他的性命。
注意到李须韫阴沉的目光,松哥露出微笑。
看来是抓对人了。
“别伤他。”李须韫声音冷淡,之后伸手拦住上前砍人的李文,再次对松哥说:“不许伤他。”
没把李须韫这秀气书生长相的人看在眼里,松哥匕首死死横在陈舟晚面前,对走出来的高记谭讲:“把你的剑丢了。”
虽说现在来了援军,但松哥没忘记高记谭那收割人命的模样,心底有些发怵。
不知松哥哪来口气叫嚣,高记谭看他挟持一位陌生郎君,出声提醒,“劝你不要动手,不然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带陈舟晚来的露儿冷脸捂着心口站在人群中,并不关心他人生死。眼睛在一张张脸上划过,停留在那张清俊的白面郎君身上。
这人,怎么会有阿婆蛮?
“这位郎君,眼下的情况你是当真没看清楚?”松哥眼含讥讽,用力掐紧陈舟晚的后脖。
眼看那位陌生郎君瞬间白了脸,高记谭深深看了眼松哥,丢了手中佩剑。
“去,把这些捆起来。”松哥吩咐。
巡逻兵领了命上去,拿着绳子在几人手上缠。看着被绑住的双手,李须韫往后缩了下。
“休要甩花招,你逃不掉的。”巡逻兵警告她,后者当真不动。
当巡逻兵再次上前,李须韫配合地伸出手,在他认真低头捆绑时双拳用力往上勾,把比她高一颗头的大汉掀翻。
像是没想李须韫还有这能耐,走来几位巡逻兵拔刀警示。拿出腰放的血刀,她身姿一矮从他们中间穿出去。
“什么啊,就会跑——”离得李须韫最近的大汉话音止住,天旋地转间惊恐地看着自己往后仰,可他的下身还站在原地!
与他有着同样疑惑的巡逻兵纷纷腰斩,死不瞑目。
众人被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震住,有人趁机偷偷捡起剑。
那边穿出去的李须韫突然出现在松哥面前,眼色森然,不带一丝犹豫斩他手臂,倒是让他躲开,不过她也把陈舟晚拉到身后了。
上下查看陈舟晚是否受伤,松哥痛得弓着腰,巡逻兵见此情形不能继续站着,齐齐冲上去。
不需要回头,李须韫看着陈舟晚,反手送刀入身后敌人喉咙。
唇颤了颤,陈舟晚看向李须韫的视线带有太多复杂的情绪。这眼神看得李须韫心虚,火速转身护在他身前,带着心慌杀敌。
他们在前,李文和高记谭在后扫清前来刺杀张毕见的敌人。一时不擦,让人转了空子溜到张毕见身后。
眼看大刀带疾风砍向还未察觉的张毕见,一抹银光闪现猛地扎入偷袭之人的眉心。
听到身后倒地动静,张毕见看了才知道方才竟是如此险境,背上吓出冷汗。
赶紧把人看住,李文在人群中看着,对上整理箭袖的初八,两人互相点了头。
没人知道潜伏在巡逻兵中的初八突然发难,这下打得附近几人措手不及,还未反应就没了声息。
药田间的苦力早已被清走,偌大之地只有李须韫一行和松哥一众。
“王八蛋!”骂了声,谁想这些人如此厉害,没几下就把他带来的半数人解决了。
艰难走到露儿那,看着她毫发无损松了口气,随机恶狠狠盯着那群不速之客,“露儿,把鬼放出来杀了他们。”
望着李须韫心潮起伏,听松哥下令,皱眉。“鬼可是分不清敌我的。”
“但不杀你,不是吗?赶紧的,他们死了就死了。”松哥挨着她催促,早不快点他们杀光人就要杀他了!
没办法,松哥是她上司。
拿起衣襟里的骨哨,她用力吹着。松哥焦急地看她,没听到声音抓着头发红了眼,“怎么没声?坏了?!”
嫌弃地白了眼,她示意他去看这现有的洞口。这些洞口像长着獠牙会吐怪物的青面鬼,松哥探头看着地上的白雾,心口的大石安稳落下。
“我们先走,免得波及。”他拉着露儿,没拉动,纳闷地看她,“走啊!”
他竟然想带她一起走?!没看出这贪生怕死的真对她有些情义。
露儿没吭声,指着离开药田的路,空荡荡的地方出现一大群行动僵硬,瞳孔发黑的“鬼”。
“外边的来了,你过去直接被撕碎。”她勾起唇,悠闲的靠着松哥,“安静看戏吧。”
虽然鬼不杀她,但带着松哥多少会误伤到她。干脆等鬼杀完人,再走。
不知道场上多了另外的敌人,李须韫把刀从面前脏兮兮的人身上取出,才站定腹部受到一拳。
那人力气极大,她被打的往后滑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吐出嘴里的血,凶狠的眸子看着追过来的人。
来人挥拳砸她,李须韫滚了圈避开,注视地上砸出的坑。视线在来人发灰发青的手臂一路往上,落在颈部黑线紧密的针脚上。
鬼?
“放箭!”
谁在说话?!
她循声看去而复返,还带着一帮私兵的黑袍人。他高高抬起的手向前挥,身后拉弓架着带火的箭的私兵朝他们对准。
“救兵来了!!!”松哥一喜,拽着露儿跑。
跑着跑着手被甩开,他猛地回头看见露儿愤怒大吼:“高大人这是何意!主子可说过不许伤了螝。”
螝,指的是那群双眼发黑、力大无穷、杀不死的鬼。
“不可让人暴露这里。”楼大人声音发狠,“给我射箭,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早就看不顺眼这些螝了。这么大的地下城,近半数区域用作药田和虫居,就是为了养出这不人不鬼的东西。
有这些钱力,花在养兵上不好么?真不知道二殿下是如何想的。正好借此机会,把这些东西通通灭了。
在地上东躲西藏避开袭击的李须韫困惑,这是内讧?
再次翻身躲开一拳,她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确认李文、初八他们没事,才继续吸引螝的注意。
那边,露儿一脚把松哥踹到私兵那。一个跃身坐到凭空出现的黑影上,那黑影足足有一层楼高,一块手臂肌肉都赶得上两颗成人脑袋。
“高裘我告诉你,你动了我的螝,我便杀了你。”
露儿的眼睛在众人面前一点点化成血瞳,白里透红发肌肤瞬间没了血色,青筋凸起似要冲破那层薄皮。
“原来你也是螝。”高裘哼了一声,对私兵下令,“这女人是这群螝的首领,她,必须死。”
私兵推开碍事的松哥,朝露儿投火石。全程观望的松哥瘫坐在地,失魂落魄地盯住黑影上的人,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身边聚集的螝越来越多,面对这刀枪不入,杀不死的鬼,李须韫被揍了不知多少次,嘴里的血就没停过。
就连李文他们想过来帮衬,也挤不进来。
“扑通——扑通——”
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李须韫晃着脑袋脚步不稳。
“扑通——扑通——”
呕出一大口黑血,李须韫被一拳砸中大腿,跪倒在地。
“郎君!”
“宜明!”
“老大!”
三句凄厉的喊声也没拉回她的神志,眼见一个个大拳头要落在她身上,外围三人手脚发冷。
拳头从高处落下发出巨响,惊动整个洞穴。火势蔓延的药田,寂静占领了一刻。
“扑通——扑通——”
李须韫趴在地上听着心跳,侧脸看着抬剑为她挡住攻击的初八。
抖着手触到他湿润的背,手一顿,转了角度看清指腹刺眼的红,全然没发觉进攻的螝诡异的停住了动作。
“咳咳。”吐着血,初八颤抖着跪坐。银白剑在几拳合力一击下,一分为二。
“老大,”他捡起断裂的剑身,“我又弄坏了,咳咳。”说着剧烈的咳着血,“别,别骂我。”
话毕,在李须韫泛着水光的眼眸中,猛地倒在地上,脸重重落在坑里,嘴角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不一会儿就淹没了他贴地的耳朵。
悬在空中的手慢慢垂下,李须韫挪过去,手贴上初八的侧脸。打斗时散乱的发丝蒙了层白灰,遮住她的脸。
“法罗。”她轻喃。
“……徐法罗。”
无人回应她。
察觉所有的螝都不动,李文伸手推开围住李须韫的螝把人拉出来。谁知伸手拉人,余光瞥见了无声息的初八,当场怔住。
同样发现异况的高裘命令私兵进入火海,干掉还站着的张毕见几人。
他带的私兵都是完全效忠与他的死士,高裘一发令,他们提着刀毫不犹豫冲入厮杀。
私兵瞧有人爬入螝群中,提刀要砍被高记谭拦住。眼眶猩红的人拽出李文,看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呵道:“回神!迎敌。”
李文,“……”
砍下一只胳膊,高记谭捡起地上私兵的刀,掷到想伤张毕见的敌人上。对着举刀抵抗的陈舟晚说,“过来我身边!”
急忙转身扯住李文的衣襟,咬牙切齿,“你家郎君还活着呢!不想让他死就突围把人送去医治!”
“砰!”迎上前的私兵被飞来的重物撞倒一片。
看着身上丢来的同伴,忍痛看向甩人过来的大壮子。李文收回手转了几圈,握着刀柄的手咯吱作响,“杀了你们给初八偿命!”
激烈的战斗突然被爆破声打断,脸上受了伤的李文看向炸开的位置——是右前方的螝,它爆炸了。
“嘣!嘣!嘣!嘣!”
接连好几个螝爆炸,李文急速跑到李须韫边把人背上。
可昏死过去的李须韫还死死拽住初八的手腕,李文只好把两人都扛上肩膀,对跑过来的陈舟晚说:“我们先躲到洞里去。”
大步跑来,陈舟晚摸着李须韫的脉搏和李文躲入洞里。
击退身后的私兵,高记谭扯着拿着匕首防身的张毕见,跟在李文他们身后。
几人拼了命的往前跑,遇到岔路闭眼一选,只要能甩开身后追过来的人和螝就行。
许是否极泰来,几人跑出通道来到村庄。
李文把人放平,陈舟晚立马上去给初八把脉。路上他看过李须韫,她是因及其严重的内伤昏厥,可他带来的布包没有治疗内伤的药。
“初八他……”李文见到陈舟晚紧促的眉,哽咽住。
陈舟晚板直的腰塌下,颓然地摇头。
“一群混账!”
李文捶地,拳头渗出血来。陈舟晚沉默地坐在李须韫身旁,心里也不是滋味。
张毕见跟高记谭去探查村庄,一间间屋子查都没发现有人,满是结网的墙和覆盖桌椅厚厚的粉尘。
两人来到最后一间屋子,迎面落下一棍。高记谭用剑鞘抵住,一脚踹飞行凶的人。
走进后才看清踹飞竟是松哥,他满嘴血到床边去,举着墙边拿来的锄头眼神警惕。
“是他?”张毕见看向松哥身后的女人,后者缩在床上痛苦捂着心口。
“呵,没想到那鬼的主人在这。”高记谭走前一步,对拦人的松哥说:“把人交出来。”
“呸!”吐高记谭一脸血星子,退无可退的松哥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阴沉地抹去脸上脏污,高记谭动了动却被一道虚弱的声音喊住,是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露儿。
“住手!”她撑着木板做的临时床。
松哥跑过来把人扶起,让她靠在怀里,听她说:“我知道最近离开地城的出口。”
高记谭说,“在哪?”
目前是不好继续找鱼跃案的册子了,他们必须先活着离开再做打算。
“把那用黑红色弯刀的郎君带过来,我就告诉你们。”瞧见高记谭不善的神色,她说,“放心,我不杀他,还要救他。”
“不可能,”李文看着高记谭,“那女人说什么你就信?她要是想害我郎君呢?”
两人回来把方才遇到的事情和露儿的要求告诉他们,李文的抗拒是意料之中的。
“我瞧她并无害人之意,”张毕见说,“况且我闻着她屋里有股草药的香味,或许她那里有能救治李郎君的药。”
“我不同意,你们就是想找借口出去。”李文死死守在李须韫身边,不给高记谭他们碰她的机会。
“死脑筋。”高记谭上去就要带人走,李文急得拔刀相向。
陈舟晚连忙制止,他看着高记谭好一会儿,才说:“你武功好,能保证宜明的安全?”
高记谭说的极快,“自然。”
“陈郎君。”听到陈舟晚开口,李文还以为他是帮忙,谁知站的是对面那队。
“李文,我先前囚在露儿娘子屋内。她除了爱嘴舌之快,日常对我都是极好的。”
陈舟晚继续,“我来那会有娘子因递水给我被她罚,我当时瞧着就很古怪。看似她在威胁人,实际上什么也没做,就是吓唬吓唬。反倒是她相好要把人杀了,被她想法子压下。”
在露儿押他来药田时,他看见那被罚过来的娘子。气色红润,看着也不像是被欺负的,这才明白的露儿所为。
“让她看看吧,宜明确实需要及时救治。”
李文鼻酸,背过身抹去眼泪,把李须韫背起,“带路。”
人是带来了,可露儿却要他们都出去,不让不治。又是一番争吵,最后露儿以松哥性命担保,让他们出去。
人都走光了,露儿看着那张清俊的脸,手放在李须韫的心口,感受着相同的心跳。点了只安神香,解开了她的衣带……
李须韫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她睁眼看着身边捣药的露儿,“你把我了绑过来?”
“哟~醒了。”她端起桌上黑乎乎的汤药,扶着李须韫起身,“喝了。”
李须韫接过碗,“毒死我?”
“可不敢,外边一群人守着,我哪里有这贼胆。”露儿咯咯咯的捂嘴笑,倒是外边传来不耐烦地询问:“我郎君还没醒吗?”
是李文的声音。
露儿挑眉看向她,低声说:“我有事问你。”
“醒了,但我想再睡一会儿。”李须韫出声,守在门口的李文几人又问了些身体状况,便跟着松哥找屋子歇息。
“这会儿又对我放心了。”露儿冷笑。
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李须韫闷完这碗药汤,忽地感到胸口的异样,盯着露儿。
“这么看我作甚?你这情况要扎针放几处血。解了衣服我也惊讶,”露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竟是个小女娘。”
没有理会她的揶揄,她问露儿要说什么事。
露儿问:“你体内的阿婆蛮哪来的?什么时候被下蛊的?”
“不知道。”李须韫说完露儿不信,她无奈地看她,“我真不知道。还是偶然间大夫给我看出来的。”
“原来如此,”眼底失落清晰可见,露儿坐着半晌,“那你可是望都织楼的人?”
“不是。”怎么跟织楼扯上了。
没好气地看她,露儿心灰意冷,“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来这作甚?找死啊。若是知道你找死,我就不费事救人。”
这话可真直白,“你问这些又是为什么?”
哀怨地看她,露儿爬上来让李须韫往里边躺,拉过一半被子盖住腿。“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快死了呗!”
“是因为阿婆蛮?”
“废话,”她看着指缝里的绿渣,“我还以为找你有用,谁料一问三不知。”
“我认识一人,可能解得了阿婆蛮。”她还记得吩咐她去盯琼楼的女人,说要治她的阿婆蛮。
“已经有解法了?”
对上露儿亮晶晶的眼睛,李须韫摇头,“只是能暂且压制住,但她应当能解。”
自从服下阿塞蛊后她精气神好多了,也没有记忆错乱的情况,只是嗅觉不太灵了。
眼里的希望彻底破灭,露儿身上的悲意李须韫清清楚楚的感知到。
“我明日就要死了,”露儿抚上心口,“阿婆蛮缠着我有十多年了,我真的没法子。”
吸了吸鼻子,她不想说阿婆蛮的事,问李须韫来这的目的。
分辨着露儿的话,李须韫和她靠的越近,阿婆蛮在体内活动的越频繁。
“……册子。”
“石楼里的情报册子可不少,你要找到猴年马月。具体是什么?”见她不说话,露儿笑道:“试着对我抱有信任看看?毕竟我们同病相怜,我对你惺惺相惜。
再说我明儿就死了,你还怕什么。”
李须韫抱着试一试心态,“沈相公的册子。”
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在石楼里所接触过的情报,对李须韫歉意的摇头,“嘶!我还真不知道。”
“不过,”露儿调皮地冲她眨眼,“我可以把石楼的一些事告诉你。
比如,石楼的两大阵营。一位你见过,就是要烧死我们的那位。我们称他为楼大人,他是高裘,你认识这人吗?”
李须韫点头,她怎么不知道,先前还在祖父生辰宴上看过一面。兵部尚书高裘,高记谭的父亲。
“他呢,负责地城里养兵一事。两月来一次,本来该月底才来,谁知他抽什么风提早过来。
另一位,我们叫他黑子。这人你知道,就是沈泽那老家伙。负责情报收集和火药这方面的事情,他几乎不来。
所以你要他的册子,整个石楼的情报处都有可能是他放册子的地方。”
李须韫心里盘算着沈相公、高尚书和二殿下三人在鱼跃案里的角色。
听露儿讲完,似笑非笑地开口,“那你呢?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专门制造那些鬼的?”
沉默好一会儿,“那不是鬼,是以蛊虫操控的螝。”说着她左手作揽物动作,右手拇指和食指并拢佯装绣花。
“你是那夜的女鬼。”李须韫是真惊了,她一开始以为是梦。后来见到螝又怀疑起来,没想到不是梦。
“我只能告诉你,螝的确是我养的,其他的我不能说。”
主子是她恩人不能出卖,二殿下的人要是她知道的,他们家底都能翻出来告诉李须韫。
能给二殿下党羽添堵,她很乐意。
“那你说说能说的?”李须韫随口一说,露儿却是应下了。是以,这一夜两人都没怎么睡。
“醒醒。”
被露儿喊起,李须韫揉着眼怀里被塞入一个布袋,整个人迷茫地坐着。
“这是我搜刮来的灵丹妙药,你吃着看看那个恢复快啊。”见她还坐着,露儿叫她穿好衣服,“快点,昨日出了岔子,那暗门外应该没人巡逻,你们抓紧走。”
稀里糊涂地走出房门,与李文几人打照面。背着布袋的李须韫看着李文背上的初八,走过去,“我背吧。”
“郎君你还受着伤,我背着初八就好。”李文知道她自责难过,可她伤的重,现在能下地走路都是露儿极力救回来的原因。
谁知李须韫就是死倔,硬要背,连陈舟晚劝说都无效。没办法,怕她气到伤身,只好顺着她心意来。
露儿带着一行人走到一间屋子,挪开厨房的水罐露出地道。她带着人跳下去,点燃火把在狭窄的道里走,“看见那亮光没?上坡路出去就是宁东村外树林。”
“你不走?”李须韫背着人停下看她。
露儿当着众人的面贴着李须韫,把其他几人的失态尽收眼底,笑得天真烂漫,“我可不喜爱这太阳底下的日子。”
李须韫继续劝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摆了摆手转身往暗门里走,“我还不了解我自己?行了别啰嗦,走你的吧。”
说到这,她已经到门后,手搭在石门上冲李须韫笑了笑,合上沉重的石门。
从坡里上来,李须韫才发现这是露儿拼接残肢体地方。
她晒着久违的阳光,地猛地震起来——地下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就在他们脚下。
高记谭瞬间疯了一样跑到河边跳下去,应当是他们出来的地方塌了回不去。又看了眼,她没去管。
“要跟我们一起走吗?”李须韫看着张毕见,这家伙脑子挺灵,可没有自保能力。
张毕见作揖,“多谢李郎君好意,你们先走吧。”
眯着眼朝他衣襟露出的匕首看,点点头,对李文和陈舟晚说:“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