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明?”陈舟晚再次唤她。
平复好情绪的李须韫让陈舟晚别担心。她嘴上是这么说,但陈舟晚知道她心底已经乱成一锅粥。
陈舟晚知道她需要自己冷静,便不再说话。两人回屋,一进来就瞧见盖着外衫呼呼大睡的初八,和桌旁正喝着几杯茶的阿越。
李须韫轻笑一声,转头看着他,“舟晚,你以后会是个好父亲。”
“宜明——”
耳根发热,陈舟晚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坐下,“我们在这等?”
“嗯。”
李须韫坐下后,吃着糕点的阿越冲她笑了下,随后继续沉浸在美食里。
“虽说我们有易容,但在南街打听时间一久,免不了会打草惊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闭上眼睛,“等鸽子回来,先看情况在做其他打算。”
许是真的累了,闭眼不到一会李须韫就睡着。
朝门口望天的陈舟晚眼前走过揉肚子的阿越,低声询问,“阿越娘子要去哪?”
这人是阿奇的友人,可以回答他。阿越指向后院,“看看孩子们。”
孩子?瞧阿越娘子年纪不大,没想到已经有孩子了。“某可一同随往?”
“来嘛。”
走在阿越身后,他注视这位瘦小的女娘,“阿越娘子是哪人?”
身上紫蓝色的染布倒也不少见,主要是她脖子和眼下画着怪异的青黛图腾。他阅历浅,从未见过如此繁杂却精美的纹样。
“阿怪说,不能告诉别人我来自哪。”
阿越诚实回答,想起阿怪说过人要礼尚往来,学着陈舟晚的话反问,“你是哪人?”
没得到答案也不恼,视线从图腾移到她泛着不易察觉的淡紫眼眸。
“在下商洛人士。”
“哦,不知道是哪里。”
阿越来到院子,一眼看见地上那摊绿渍。小小一个人崩溃地蹲在地上,淡粉的指尖抚摸绿汁,几颗大泪珠涌出砸落。
陈舟晚:这块地儿是什么落泪的好地儿么?
“小脚的脏液,”阿越吸着鼻子脸气到发红,“是谁!是谁把小脚害死的!我要他偿命。”
她瞪着大眼睛盯住陈舟晚,后者连忙摆手自证清白,“不是我不是我。”
“小花!”
她尖叫着,窝在墙角闭目养神的鸡抖羽走来,被阿越一把扯到怀里,“去给我找害死小脚的人。”
“咕咕——”
险些被挤死的小花扑腾落地,恐惧地看了眼阿越,左右摇摆往前跑。阿越气冲冲跟在其后,陈舟晚记起李须韫来过这,也不放心跟在她身后。
就这样一鸡两人重新回到屋内,阿越见小花跑到睡着的李须韫脚下,用喙狠狠啄了口她的腿。
“......”腿上一痛睁开眼的李须韫跟小花大眼瞪小眼。
“咕咕——咕咕——”
“阿奇!”发现是小花指认的是李须韫,阿越捂着脸失声尖叫就往她那边跑。
碍于男女大防陈舟晚没及时拉住人,眼睁睁见阿越来到李须韫面前,在迷茫的人注视下猛地把李须韫的鞋拔掉,此刻正要脱袜。
“宜明!”
“阿越!”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陈舟晚目瞪口呆望着费力脱李须韫鞋子的阿越,没多久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不愧是商洛第一郎君,还是那么招小娘子喜欢。”
说完羡慕地看着李须韫手忙脚乱地推开阿越,悠哉地坐下饮了口茶。
“阿越你,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扒她鞋袜作甚?!
这边巨大的动静愣是没吵醒熟睡的初八,李须韫求助陈舟晚,后者笑嘻嘻地往椅背一靠,就是不过去。
两人推搡中阿越还是把李须韫的袜脱下,握着她的脚腕往脚底看。白白净净的脚底没有染上其他,见此松了口气的阿越直接坐到地上。
用力一缩脚套上袜和鞋,李须韫头疼地把阿越拉起,语气是说不出的无奈,“到底怎回事?”
阿越被她锁住双手,眼神清澈地与李须韫对视,“阿奇踩到小脚了。”
“......啊,这个啊。”
因为长命锁扰乱思绪,回来就忘记把踩死百足虫的事告诉阿越,“我不是有意的,阿越想要什么补偿?”
“小脚身上的液体很毒,阿奇没沾到就好。”
“咕咕——”
蹲在地上的小花闻言弹起,小小的眼珠子满是不可置信。似乎是不明白主人为何不把踩死小脚的人毒死?
嘴里还回味着方才糕点淡淡的清甜,根本没想要李须韫赔偿的阿越,“吃的吃的!”
几人在阿越屋里待到下午,中途还去买了些饭的回来。
吃饱趴在窗上的李须韫眯眼,望着越来越近的白点,伸手接住才看见鸽子爪子上抓着一条竹叶青。
“嘶嘶——嘶——”
竹叶青来到阿越脚下爬到她肩上,在阿越摊开的地图上游走着最后停下。
看了全程的陈舟晚立即说出竹叶青身下的位置,“西北内城河。”
“大理寺附近,不好打捞。”李须韫烦躁起来。
西北街巡逻的人多,他们才下河估计就有巡城兵过来查看,更别提捞尸了。
“那就让官府的人来捞,我们再夜潜大理寺。”陈舟晚提议。
今日西北沿河热闹的一条商街上,突然来了一群巡城兵,不久后大理寺的护卫抵达,带着用草席裹的东西匆匆离开。
众人围在一起说着河底有死人的事,全然没发觉一条褐色大蛇在水中游过。
几人才从南街回到陈府,就听说有人来认领无名首级。
“未免太巧了些。”初八看向李须韫,“夜里我们还要去么?”
李须韫也觉得有些古怪,想到出现的长命锁,她摇摇头,“今好好歇一晚,这几日劳神费脑的,我吃不消。”
“如此——”初八揽住陈舟晚的肩膀,对他挤眉弄眼,“早就听闻陈兄棋艺高超,今夜来几局?”
陈舟晚挑眉,“成,我让人力来取坛美酒来。”
“宜明来?”
“我真的累,恨不得倒在床上。”李须韫摆手,边打哈欠边往厢房走,“你们玩尽兴就好。”
夜间烛火通明,陈舟晚和初八在屋内对弈吃酒,玩到兴头上的两个人不知有人闯入宅中。
“吱——”
窗被打开翻进黑影,轻声合回去后抬脚来到床边。床上的人挠了挠脸,翻身躺着。来人安静站立良久,伸出一只手往白皙的脖颈处压。
“作甚?”
困倦的人缓缓睁眼,嗓音低沉。往下看着那只手,有些哭笑不得,“给我打蚊子?”
近在咫尺的手一转,一只带血的蚊印在手心。收手吹飞手中的虫,手心在腿上擦着,李文细眼弯弯,“郎君不高兴么?”
郎君每次烦闷就会来陈郎君宅中小住,他回宅里发现没人,转身就来陈宅。
抱着被坐起,李须韫看着李文点了盏灯放在床边,又给她递过去一杯热茶。“家里不知瞒我什么。”
“嗯......大娘子还如往常一般不时与其他娘子吃茶,阿郎在外未归,小娘子每日呆在屋里绣花。”
李文摸着下巴把打探的一一说出,“侍郎与二殿来往越发密切,今夜还在穗幽园密会,谈论大理寺新捞上来的尸体。”
说着说着突然换了个话,“郎君在查南街那案子啊——”
瞧她床下摆放好的包袱,对李须韫十分了解的李文询问:“我来时见陈郎君和初八郎君在高歌,郎君是打算只身潜入大理寺还是去找认领的人?”
她揉着眼睛,“才捞上不久,大理寺今夜定热闹的很。”下一刻一张打湿的帕子递来,李须韫擦着脸,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那人住哪?”
“北街高河客栈。”包袱背到身上,把夜行衣放在李须韫手边,“来的是位娘子,据说在南州李绅士家做活。”
“去看看。”换好行头两人离开陈府。
抓耳挠腮的初八忽然朝外头看去,喝醉的陈舟晚笑他在磨时间,把人来回拉继续下。
“五月郎君恢复如何?”李须韫在街上慢悠悠走着,手里是李文给的果子。
“醒了,除了头有些痛,其他还好。”李文嚼着两颗果子,说话倒也不含糊。
在陈舟晚西郊的宅子照顾五月这些日子,李文几乎是一整日都陪着五月。心想只要他有醒来的征兆就喊大夫来,如此便可脱身回到李须韫身边。
谁知五月竟然睡了这么久,今夜他准备歇息才想起没给五月上药,拖着身子过去,一点亮烛,就被坐起用漆黑眼珠看他的五月吓得魂直接离体。
正要去找大夫被五月叫住,说他没事。问了李文时间后,便匆匆忙忙离开宅子。要照顾的人都走了,李文马不停蹄回来找李须韫。
李文蹲在高河客栈栏杆上指着一间屋子做口型:郎君,就是这间。
从窗上推出一条缝隙,点燃迷香夹住,两人在窗外吃了几颗果子后才进去。
人手一根火折子在屋里走动,李须韫蹲在床前打量入眠的人。不知是梦里发生何事,女人眉头紧锁一脸紧张,在火光下脸上细密的汗珠反射亮光。
“郎君你看。”在翻找女人包袱的李文拿出一根镶嵌玛瑙的银簪。
银簪样式简单,没有雕刻任何纹样。若是常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是根嵌着品质上乘的玛瑙的簪子罢了。
问题是,这根簪子李须韫曾看过——商洛那群劫匪被安家马车撞倒板车时,被甩出来的匣子爆出一堆金银珠宝,其中就有根簪子和李文手中的模样一样。
把簪子交给李须韫,李文仔细翻找后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正要开口门外有人敲门。
“罗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