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真经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余道浅从床上跃起，抠了抠眼睛，才真实醒来。她吧嗒吧嗒踩着布鞋跑下楼梯，钟灵书已经熬起了汤，药草的味道配合着昨天灵兽的肉香，香而不腻。她完全不知道钟灵书为了这次进入空间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那个小背篓看起来轻轻，实际上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像现在，钟灵书凑近闻了闻味，觉得差不多了，就拿出两个小碗分别盛满，看到余道浅，她把其中一碗递给她：“早上好。”

“早上好。”

钟灵书抬眼看了看她，说：“今天我要去森林深处，你要一起吗。”

“无所谓啊，我都行。去就去咯。”余道浅端汤的手放下：“昨天受伤的那人呢？”

“没救回来。”钟灵书看向右边的森林，“已经埋下了。”

她们已经在这个森林里渡过了四十九年，这最后一年的开头，钟灵书决定要离开这个他们常年居住的纸房子。余道浅想，估计是她医治过太多人，所以时间流逝匆匆，四十多年好似弹指一挥间。

钟灵书医治了很多人，但也有很多人无药可救。余道浅有一次压着一个女子，她还有气，呼吸声粗重，眼神充满恐惧与不甘。她双手死死掐着余道浅按住她的手臂，在手臂上留下一弯弯红色月牙一般的指甲印，很久以后手上松了劲，女子吊着的那口气也散了。

埋葬她的那块土地也曾经埋葬了很多人，如果尸体也有生活，那她也一定不觉孤单。

收拾完背篓，钟灵书把它背到身后，拍拍手，历经四十九年风雨的纸房子轰然倒塌。她递给余道浅一根木制拐杖，两个人右手持拐杖，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告别了多年的居住地。

这个地方距离森林中心还有很一段距离，在此处生活的都只是无甚灵智的普通灵兽，身上洒了驱兽粉，所以两人看起来还很有些休闲，钟灵书甚至还有闲心思说：“没想到你居然陪了我这么多年。”

“我也没想到你会留我这么久。”一开始钟灵书估计是医者仁心，想留她下来观察观察，结果余道浅是个遇到坑就能躺进去的人，她不赶人，余道浅就不移位。

“你不占吃的，也有空位给你住，干活时还能搭一把手，我想你就算丢在其他地方，估计也能过得不错。”

迎面扑过来一只长着利齿的飞行生物，余道浅举手把棍子捅进它的喉咙，把它抵到树干上重复几次这个动作，这只灵兽终于断了气。她回复钟灵书的话：“谢谢夸奖。这只灵兽有什么用处吗？”

钟灵书托着下巴瞧了瞧，揪了几根毛下来。余道浅甩了甩拐杖上的血，留下点点血斑，快步赶上钟灵书。

大约走了有七天，其中两人多次停步原地修整捕猎吃饭，才终于离森林中心近了些。这里的灵兽已经不似原先外围的愚笨，看到她们搭起的房子，在周围环绕几次，发出示威的叫吼后就离开。

再往深处，里面的灵兽居然口吐人言。立在枝头的小鸟扑了扑翅膀，发出清脆的孩童声音：“你们还往里面走？往里面走会被吃掉哦！”

余道浅：“哇，你会说话。来，下来让我摸一把。”

那只鸟就发出怪叫飞走了。

钟灵书眉头皱了皱，催促道：“快走吧，快走。”

“你怎么这么着急？前四十九年都混过去了，这最后一年又何须这么急切。”嘴上这么说着，余道浅还是加快了脚步。

再过七天，钟灵书突然停下脚步，放下背篓，脸上升起释然：“到了。”

余道浅并不知道钟灵书的判定标准，但也敏锐的感觉到周身气息的不寻常。就见钟灵书向前迈进三步，手中突然出现一柄长刀，随后又快速闪到余道浅身边。

她语气笃定：“前面有一道结界，迈进那里面，就能使用灵力了。”

这应该是件好事，但钟灵书却精神紧绷，她眼睛眨得很快，是余道浅会怀疑眼睛进眼睫毛的程度。赶在余道浅真的问出这个问题之前，钟灵书说：“里面有一种奇怪的生灵，要多加小心。”

余道浅看了看她，问：“你是不是早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掏着自己的背篓，钟灵书的眼睛转了一圈：“是的。我的目标就是进入其中，完成我的任务。”她盯着后退一步的余道浅，“怎么，你退缩了？”

“是的。”五十年前才刚刚死了一次，感受非常不美好，估计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磨平那种心悸。钟灵书修为一定不低，但她方才那样小心翼翼，才让人紧张。

“行，那你站在外面。”钟灵书一点不给迟疑的时间，扛起大刀和背篓，刚刚迈进那个“结界”，像是雨水汇入河流，她也消失无踪。

余道浅在结界边缘来回试探，里面肯定有危险，但是她真的好好奇。好奇这种情绪极难压制，只会越发放肆，余道浅在草地上平躺了一天一夜，决定管他的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就要去回回森林深处的玩意。

方才踏入结界，余道浅就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底气。她已经是元婴圆满的修为，属于在修仙界可以横着走的修为，要是她想，随便一个小门派也能奉她做宗主。实力是底气的来源，余道浅再次撸了撸袖子，大步往前走。

她往前走了有十来米，开始表情扭曲。

余道浅：请旁边枝干上的人面收起你诡异的微笑，好吗？

好极了，她可以大胆下结论，她身上有人面树吸引仪。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个空间充满树木，而森林深处正是生长茂盛的人面树。

这棵人面树估计还未成妖，枝干一条条垂入地面，像是一株株树木，就这样组成了森林。余道浅诡异地觉得这棵人面树应该性格温顺，她走了这么远，也没见她被占据身体吸食灵魂，那一张张人面除了露出令人不适的笑，就连路上的树根都乖乖让位，以免余道浅摔倒，真是贴心温柔。

能力恢复的情况下，她很快找到了钟灵书，感应了一下对方的修为，居然也有元婴小成。钟灵书正背着她拿着那把大刀，对着一截树木下去就是一刀。

钟灵书下手快准狠，这一刀下去，树木就直接断开，但由于这其实是一整棵巨大树木探下来的一根枝干，这株小“树木”并没有倒塌，断口处甚至生出细小的树苗。

一刀不行再来一刀，上下各一刀，这截枝干终于滚落。钟灵书拾起树干，头也不回：“你怎么进来了？”

“我有着天真宝宝引以为傲的旺盛好奇心。”她看向钟灵书手中的半截树木，“你这是要干什么？”

“要出去。”在余道浅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拎着一小截树木，消失在原地。余道浅果然在结界外头遇到了钟灵书，她已经背上了背篓，问：“我要往回走一些，你要和我一起吗？”

余道浅当然不会拒绝。

在遇到会说话的飞鸟那块区域，两人清理了地面，又建造了一座纸房子。余道浅坐在门口，看钟灵书点燃火堆，然后把那半截树干也放在一起烧。那树木上留着半张脸，这火一烧，它也跟着一起变换着狰狞的表情。

钟灵书看了半晌，掏出了一颗药丸，撕扯掉包裹着的纸，把它塞进嘴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她把那细碎的纸扔进火堆里，看黑雾向上空攀爬，说：“你有什么要问的？”

“哦？”余道浅扶脸的手离开了脸颊，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课后问答时间。她问：“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在炼药。”钟灵书长舒一口气，“我是为了要炼一种药，才进来这里的。”

“是……那种长着人脸的树？”

“没错。那种树被称作人面树。”余道浅又重新被科普了一遍人面树的由来，钟灵书给火堆里的人面树干翻了个面，另一面的人面又开始露出新的表情，“这个空间每百年出现一次，其中意外进入又有幸存活下来的不是少数，我问了很多进入过森林深处的人，都说里面那棵树有人脸，像是一个个人被强行束缚在树干中。”

“我喜欢炼药，这世间任何东西都可入药，只是看手法如何。我早听闻人面树的大名，这样奇怪的东西，总该从我手中经过。”

双手搭在盘起腿上，余道浅开始摇晃身子：“所以你大费周章进来这个空间，就是为了见见你心心念念的上好药材？”

钟灵书露出浅浅的笑：“不全是如此。”

人面树干是如此耐火烧，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它在其中翻滚了五个月。除了偶尔的休眠，钟灵书就站在火堆前，火苗上蹿下跳，她眼中也映照着舞动的光。五个月后，毫无征兆地，那截树干碎成了灰。在黑雾弥漫中，钟灵书灭了火，细细收集完那些黑沫，她脸上也糊了层烟灰。

再之后余道浅就看不懂钟灵书的操作了，她好像把很多种粉末混在一起，还加入了颜色诡异的液体，放在火焰上烧着烤着，像是余道浅小时候童话故事里熬药的女巫，还能看到那些液体上肿大又破裂的泡。

又五个月后，余道浅推开门，看到钟灵书凑近锅，闻了闻液体。那液体已经是完全的黑色，像是有生命一样，缓缓流动着。她久违地露出一个微笑：“我将再要去森林深处，”她看向身边这个陪伴她五十年的余道浅，“你要一起吗？”

余道浅也笑：“当然。”她的好奇心被完全吊了起来，太想看看钟灵书还能做出什么名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