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然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都是吃惊的神色。
她的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暗自思忖道:这背后之人的下手速度竟然这么快,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片刻后,沈舒然强自敛下那满是疑问的神色,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虽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问道:“他究竟是如何死的?”
小夏子微微低下头,神色间满是懊悔与自责。
他缓缓开口说:“奴才自得知那人竟敢害主子,当时便怒从心头起。奴才一心想着要为主子讨回公道,便火急火燎地前去御膳房找他。可奴才在御膳房问了一大圈人,却始终没有得知他的下落。奴才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便与小石子商量着,再在附近仔细找找。”
小夏子抿嘴,说的话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然而,奴才与小石子找了好久好久,却始终看不到他的身影。正在奴才焦急万分之时,又听到白芷姑娘呼喊奴才的声音,这才得知主子正在召唤奴才。奴才无奈,只好暂且打道回府。”
说到这里,小夏子的脸上像是回忆起了痛苦的时候,神色黯然,眉头紧锁。
在回去的路上,小夏子远远便瞧见一堆奴才围拢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他们走近一些,方才听清楚他们的话语内容,原来是有人不小心摔进了池子里,竟就这么死了。
小夏子本想着主子召唤白芷过来,想来定是有急事,便没心思去凑这热闹。
这时,白芷开口告诉他,她是因为担心我们的安危,所以前来帮他们一起寻找。
她又劝我们,要不就去看看,以免漏掉了线索。
于是素问便前去听了一耳朵。挤过围着的人群,只见地上躺着的刚好是个太监,身上还穿着在御膳房当值时的衣服。
素问从人群面前挤出来后,赶忙将情况告诉了我们这一大伙人。
小夏子听到素问所说的话后,心中陡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
小夏子急忙迈开步子,用力拨开人群,急切地想要一探究竟。
当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上时,小夏子的呼吸瞬间一滞。
那尸体的衣服被水浸得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身上,如同被胶水黏住一般。
因为是溺水而亡,脸庞变得十分臃肿,面目全非,难看到了极点。
小夏子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掀开那尸体的衣角,当看到那熟悉的衣角花纹时,他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
死的人竟然就是他的同乡。
小夏子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犹如铜铃一般,那吊梢眉不可避免地紧紧皱起,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刚想上前仔细查看,却在此时听到内务府的人来了。那些人叫嚷着要将尸体运走。
两个太监动作粗鲁地将他的同乡抬起来,一不小心把他的鞋给碰掉了。
那只掉落的鞋子露出了同乡脚上明显的疤痕。
片刻后,小夏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白芷她们三人身边。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缓缓地告诉白芷她们:“我的同乡……已经死了。”
忙活了这么一通,结果要找的人却早就死了。
她们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随后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都微微叹了口气。
她们四人只好尽快返回秋叶阁,去将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告诉沈舒然。
沈舒然听完小夏子的汇报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与悲哀。
她只觉得背后之人实在是冷酷无情,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看来,那人对自己的手下极其没有信心,只能通过残忍的灭口方式来保障自己的阴谋不被识破。
当小夏子将同乡之人的脚上也有疤痕这件事告诉沈舒然之后,沈舒然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好消息是,现在可以确定只有一个敌人在暗中作祟。
坏消息是,这个敌人手段极其狠毒,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小夏子,此事不可掉以轻心。日后你定要多留心这件事,将之后的进展打听清楚之后速速来禀报我。”
沈舒然微微蹙起眉头,努力压下心中的茫然与不安,神色凝重地吩咐道。
小夏子恭恭敬敬地应道:“是,主子。奴才定会竭尽全力,不辜负主子的期望。”
三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了,沈舒然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难受。
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小夏子他们出去。
小夏子等人领命退下后,沈舒然独自在房间静坐了许久。
窗外漆黑如墨,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光明。
只有偶尔闪过的一点微弱光亮,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沈舒然望着那无尽的黑暗,心中思绪万千。
白芷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轻声说道:“小主,今日皇上去看望裴修仪了。”
沈舒然微微抬眸,神色平静,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仿佛这件事并未在她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在沈舒然心中,齐玉仅仅是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罢了。
虽说他长得比较帅,可于她而言,也不过就是个陌生之人。
除了那一夜的同床共枕,他与其他陌生人并无任何不同之处。
沈舒然从未想过要去刻意接近他,以获取什么好处,对他更是毫无感情可言。
在她看来,齐玉无论去往何处,都与她毫无关系。
她不会为此有丝毫的挂怀或在意,齐玉的行踪就如同那与她毫不相干的风,吹过便了无痕迹。
****
第二天凤仪宫
宣妃今天来请安了,她的面色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十分难看。
让跟在她旁边一向谨慎的许充媛,都无端被她骂了几句。
许充媛低垂着头,满脸委屈,却不敢有丝毫反驳。
裴修仪则如往常一般,来得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她神色淡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此时,仍有一些嫔妃三三两两地堆在一起说着话。
然而,如今这说话的内容,在沈舒然听来,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那些话语中因为裴修仪怀孕,而暗藏着别样的情绪,有嫉妒,有揣测,有不安,让这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后宫氛围更加复杂难测。
沈舒然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
她微微向左望去,观察着时美人。
时美人依旧是那副淡漠清冷的模样,宛如一朵绽放在冰山上的雪莲,遗世而独立。
她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拿着茶杯,目光凝视着前方,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从她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她似乎从未将裴修仪怀孕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沈舒然静静地看了时美人片刻,感到无趣,随后缓缓收回了视线。
她微微侧耳,听着旁边人的讲话。
“裴姐姐这一有孕呀,皇上必定会对妹妹更加宠爱有加呢。瞧瞧我,唉,我这等蒲柳之姿,哪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哟。也唯有满心羡慕的份儿了。”
周美人微微垂首,眼中满是羡慕之色,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酸意。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接着说道:“只盼着姐姐能顺顺利利地诞下龙子,到那时,可千万别忘了提携妹妹我呀。”
“妹妹这可就说笑了。”裴修仪微微扬起嘴角,“姐姐我如今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呢,只盼着这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至于皇上的宠爱,那向来都是捉摸不定之事。这恩宠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降临到妹妹身上了。”
周美人依旧不依不饶,“姐姐实在是太过谦逊了。姐姐如今有孕在身,皇上的恩宠那必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妹妹我呀,就盼着姐姐能顺顺利利诞下龙子,也好让妹妹在这宫中多个依靠呢。”
这话说得,明明刚得知裴修仪怀孕,却仿佛笃定了一定会生下皇子一般,分明就是在给裴修仪拉仇恨呢。
“多谢妹妹的祝福了。”裴修仪神色平静,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三两拨千斤地回了回去,“只是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在我的心里都是一样的高兴。”
周美人听了这话,一时语塞,不再说话了。
这么一看,这两人都不像在皇上面前表现得那样良善,
在这后宫之中,谁都不会让自己吃到亏。
“裴姐姐如今有孕,想必皇上应该会常去探望,你说是吧,韩婕妤。”张婕妤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韩婕妤,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讽。
张婕妤是皇上第一批选秀入宫的人,比韩婕妤早那么一些时日。
韩婕妤一入宫便得到皇上的宠爱,没过多久便与她平起平坐。
这让张婕妤心中难免有些不忿。尤其是在她好不容易盼来再次侍寝的机会之后,韩婕妤却又将恩宠截走了。
每每想到此处,张婕妤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怨气。如今借着裴修仪有孕之事,她有意将话题引向韩婕妤,让她心里难受。
张婕妤深知,韩婕妤一直对皇上去了哪里格外在乎。
如今裴修仪有孕,皇上又怎会忽视呢?这可不就是让韩婕妤心梗的好时候。
果不其然,韩婕妤本来就因裴修仪有孕,而自己侍寝多年都未怀上一事耿耿于怀。
如今再加上张婕妤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她的心里更是难受至极。
韩婕妤的脸色微微发白,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黯然与嫉妒。
她紧咬着下唇,在这后宫之中,恩宠与子嗣皆是至关重要,怎能不让她心生怨怼与焦虑呢。
“皇上去探望裴修仪是人家有本事,总好过有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上了。”韩婕妤怒视着张婕妤,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语气充满了酸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哎呀,确实如此呢。皇上许久不来我这儿,我都担心皇上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不过呢,我倒也好奇,韩婕妤你有多久没见到皇上了呀?”
张婕妤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中闪烁着得意与挑衅。
如今的她,早已不会被皇上不来看她这种话所伤。而现在,能让她内心感到舒坦的,唯有看到韩婕妤心里膈应。
她就是要故意刺激韩婕妤,让韩婕妤也尝尝这被人奚落的滋味。
毕竟,当初韩婕妤抢走恩宠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感受呢?
韩婕妤气得浑身发抖,颤抖着手指指向张婕妤,怒喝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舒然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将目光投向张婕妤。
只见张婕妤容貌清丽,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得上是一个大美人。
张婕妤看到韩婕妤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心中只感觉比自己怀孕还要高兴。
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满满的得意与胜利的喜悦。
张婕妤终于在这一刻占了上风,让一直压在她头上韩婕妤吃了瘪。
皇后来时,众人也都聊得差不多了。
皇后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那精致的妆容也难以完全掩盖她眉宇间的疲惫之色。
皇后微微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裴修仪身上。
“裴修仪,你如今有孕在身,定要好好注意身体。”
说完了这句话,皇后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照例说了几句,便轻轻挥了挥手,便宣布散了。
众人见状,纷纷行礼告退。
沈舒然走在队伍后边,正缓缓前行着,目光不经意间一瞥,却瞧见了那样的一幕。
只见宣妃气势汹汹地走来,竟用肩膀使劲地撞向裴修仪。
裴修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一个踉跄,身体猛地摇晃起来,险些摔倒在地。
她惊慌失措地连忙用一只手紧紧捂住肚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好在裴修仪旁边的丫鬟反应迅速,急忙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宣妃撞了人之后,竟没有丝毫转身的意思,脸上更是没有任何愧疚的表情。
她的声音矫揉造作,带着满满的恶意,慢悠悠地说道:“真是对不住了,裴修仪。本宫没注意到呢。”
那语气中哪里有半分歉意,分明是满满的挑衅。
裴修仪紧紧抓住丫鬟的手,用力攥紧,疼得丫鬟的脸色都变了。
可丫鬟却不敢吭声,只能强忍着疼痛。裴修仪咬着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低声说道:“不怪宣妃娘娘,是臣妾没有站稳。”
宣妃像是对裴修仪的示弱表示无趣,没有任何反应就转过头去。
众人还能听到从她鼻子里发出的一声轻蔑的哼声。
身后的裴修仪眼里充满了仇恨,仿佛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宣妃要为今天的事付出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