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在昏沉,意识在一点点沉入黑暗,直至完全被黑暗吞没,归于虚无。
谈燚能够感觉到自己被拖拽着,皮肤摩擦地面,被子丨弹划出的伤口还在渗出血液,伤口遭遇粗糙地面的碾磨之下,伤势更加严重,然而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感了。
谈燚彻底昏迷了过去。
一手拖着一个人,像是拽着破布一般的牧师背脊挺直,一步步向楼梯下方走着,越往下这栋别墅的黑暗愈加浓郁,那是因为这栋别墅所有血与罪的源头就在这栋别墅的最下方。
牧师的背影与这片黑暗完美融合,孤独又□□,像是一个一意孤行要去往无尽深渊的赌徒。
走到二楼,脑袋像花瓣一样绽放开的怪物正等在这里,刚才他没有选择追向逃跑的谈燚,显然是也感受到了来自于楼上难以言喻的压迫气息,这粘稠冰冷的压迫感让他踌躇不前,在二楼楼道口徘徊,捕猎者的本能让他明白追上去会遭遇到危险,但对于猎物与血肉的渴求又让他贪婪的停留在原地观望,驻守,不愿意离开。
而现在,牧师从楼梯角处出现,一步步往下,随着他的到来,黑暗也跟随着他一起涌了过来,脚步轻松随意,目光轻描淡写的划过,落在了怪物那分开一上一下的两只眼睛上面。
怪物像是石化了一般,愣愣的看着走下来的男人,模样几近呆滞。
牧师歪了下头,浅笑:“你是在等我吗?”
怪物只是丧失了理智,这并不代表他不能进行简单的判断。现在它没有眼皮圆滚滚的两只眼珠子本就可怖的模样变得更恐怖了,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两只眼珠子在细微又急促的颤抖。
怪物在恐惧,他明白刚才心中那种危险预感的来源了,就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
牧师有些苦恼:“你挡着我的路了,小家伙。”他的眼神平淡,嘴角虽然带着温和的笑,却并不显得亲近,此刻他的神情陌生极了,像是在看一件物品,没有温度,只有冷血。
怪物转身想逃,却在下一秒被一枪穿心。
牧师看着倒下的怪物,摸了摸枪口,喃喃自语:“又浪费了一颗子弹。”但还是值得的,他可不想在布置禁术的时候遭遇这种“小苍蝇”的捣乱。
插曲结束了,牧师继续拖拽着两个人往下走着。
于是,他在楼下看到了正在争吵,准确来说是单方面争吵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身后还站着三个女人。
正激动的说着一大串话的是一个眉眼清亮的年轻人,这青年挥舞着双臂,看起来很是激动和愤怒。而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抱着手的长发女人,女人有着一张完美的脸,此刻女人将脸撇了开,神情透着一股冷漠的味道,嘴角若有若无的掀起,透着一种淡淡的不屑与轻嘲。
青年人看到女人的态度,显然更加愤怒了:“我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要去找谈燚!”
女人听到这话眼神变了,神情绷直了,看起来异常的吓人,至少东小琴等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郝红这种模样:“你以为我想管你死活?要不是他拜托我,你想去哪里都行,甚至我可以亲手送你上路。”
听到郝红这话,东小琴三人都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显然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郝红嘴里说出来的,要知道郝红性子一直很温柔,虽然漂亮,但完全没有养成骄纵的性格,相反很是随和亲善,是百分百完美女神那一卦的女人。
郝红也是被夏台缠烦了,才不顾一直以来维持的“完美形象”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好在她反应很及时,意识到了旁边还有动小琴三人在,马上开始补救:“你上去又有什么用呢?你能对抗那个没有脸的怪物吗?你也说了,谈燚是好不容易才将你扔了下来,你要白白浪费谈燚给你争取到的活命机会吗?”
郝红说着露出了一副伤心柔软的样子,好看的眼眸映出水光,看着颇让人心碎:“别去了好吗?谈燚也不会愿意你这样白白送死的。”
夏台显然是吃软不吃硬那一类的,郝红这副模样,他大脑瞬间就懵了:“可是……可是……”
……
…………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牧师看着这两人若有所思,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了身穿红裙和红色高跟鞋的女人身上。
看着女人那双暗红色的红色高跟鞋,牧师无声的喃喃轻语:“好强的罪孽、怨气、恨意。”
这个女人……
牧师颇有兴味的看着女人那看似柔软的姿态,他一眼就从那双眼睛深处看到了疯狂。
这个女人有成为梦魇的资质,甚至梦魇之上都有可能……
牧师又仔细观察了几秒,逐渐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女人身上怎么会有她妻子的灵魂烙印?
牧师呆了半响,从郝红那红色的灵魂之上看到了自己妻子盘旋的黑色身影,那黑色长发的背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可是牧师对自己的妻子是何等的熟悉,即使是多年未见,也能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妻子的头发。
他的妻子拥有着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在变故发生之前,妻子的长发一直让他很是喜爱,即使是现在,也从未变过。
牧师的思绪急速转动,能够拥有他妻子的灵魂烙印,除非这个女人能“吃”掉他的妻子,那就是这个女人和他妻子签立下了某种契约,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来维系,不能违反,否则魂飞魄散,灵魂永灭。
牧师眼神一瞬间暗沉死寂,恐怖异常,盯着红裙女人的眼神之中出现杀意。
在禁术施展的前夕,他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发生,即使这意外来自于他妻子的意愿。
萨亚肯定也会理解他的。
牧师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抢,在这前一刻,背对着牧师的郝红身形一僵,双瞳扩大,那瞬间蔓延沁入心神的心悸感让她仿佛明白了危险即将来临,这种对危险的预感在危机时刻救了她无数次,这次她也一如既往的选择相信自己的预感。
郝红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知道谈燚许下的承诺百分之八十是空头支票,但身体就是和理智相逆而行了,她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要去相信一个才相处不过短短三天的男人。
她明明一向对男人厌恶之际的……
下一秒,郝红将夏台扑倒在地,如谈燚对她要求的那样,保护这个人。
直播间还没关呢,观众们处于谈燚所在空间的上帝视角,他们当然对发现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这郝红为什么对谈燚的话这么上心?】
【说起来她也算是变异的怪物吧?之前我可是看到她的红裙子变长像活过来一样的那一幕了。】
【说起来,你们还记得谈燚抽卡的时候抽出来的那张卡片上的女人吗?】
【……】
【卧槽,我想起来了,那张卡片上的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一头黑发,和这个郝红好像,但比这个郝红看起来疯狂危险多了。】
【你们说这个郝红是卡牌封面上的那个女人的几率有多大?】
观众们好歹都是经历了几次副本的人了,一旦放弃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起来,脑子还是能支楞起来的。观众们不再互相轻视攻击挖坑,开始深入思考起来。
【我觉得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有的,这个郝红和其他几个女人都不一样,你看到她那双红色高跟鞋没有,和其他三个女人的黑色高跟鞋颜色都不一样,在这个世界里,红色代表着的意义可不简单,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卡牌封面上的那个红裙女人。
当然了,猜错的可能也是有的,东小琴是短发可以排除,但赵含海是长发啊,那卡牌封面上的女人也有可能是赵含海。总之就是二选一。至于筱真真我觉得是百分之一万没有可能,她那性格,一看就是炮灰中的炮灰,这好歹是地狱级别的副本,**oss总不可能是一个如此低等级的人吧,她脸上那对郝红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我也觉得郝红最有可能是卡牌上的人,你们想想,刚开始这傻逼新人提交举报导致副本难度升级,之后卡牌上的女人就盯上这个新人了,我估计那时候这新人就中了boss 的诅咒。如果这个郝红就是卡牌封面上的女人,这一切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观众们的讨论还在继续,并且随着一些更有经验的老玩家的加入变得更加严肃正经了起来,但昏迷过去的谈燚是注定看不到了。
说来也奇怪,如果谈燚醒着,观众们的注意力就全都被谈燚带偏了,全都在讨论谈燚这个新人怎么会这么出人意料,怎么会这么聪明,怎么会这么果断,怎么会这么傻逼,怎么会这么欠揍之上,完全没有心思认真观察副本。
现在谈燚昏迷过去了,没有了注意力焦点的观众们自然而然的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副本本身之上。
一击不中之后,牧师放下了手枪,来到了房间正中央的大型骑士雕像的背后。
雕像之前六七米处的是郝红等人,雕像身后是他。
牧师将手深入了雕像的缝隙之中,在其中找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按钮,按下之后,雕像的腿上出现一个暗门。
牧师打开了暗门,从中取出了一本启示书。
书是用硬纸封面制作而成的,漆黑的硬纸封面上鎏刻有金色的华美纹路,这些金色的线条组成了一整个奇异的图案,即圣洁又透着某种诡异。书中间是洁白如雪的纸张,黑色与白色形成鲜明又深刻的对比,让这本书能在初见就给人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
拿出了书之后,牧师一手握着启示书,一手拿着枪,他绕过雕像来到了郝红等人的面前。
郝红早就发现了他,此刻她一看见顶着乔本壳子的牧师就意识到了什么,作为一个对这种别墅秘密的知情者,他当然知道这是传说中的那位牧师又回来了。
郝红一直按捺不动,但她这不过是想等待最合适的逃跑或进攻的时机。此刻,她的眼睛睁的老大,满脸警惕与戒备,哪有一点平时温柔又成熟知性的样子。
牧师笑的温柔,抬起手松松的拿着枪的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别紧张。”
郝红:“……”这既视感,这个牧师笑起来的样子怎么见鬼和那个谈燚那么像?
郝红迟疑了一下:“你认识谈燚吗?”
牧师眼睛微不可察的扬了下,眼眸微微动了下就猜到了什么,想着被自己扔到身后楼梯角落里的两个昏迷的年轻人,他脸上的笑意加深:“认识,他是我弟弟。”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片震撼。
【神踏马弟弟!】
【这牧师是真强大,这一嘴口胡的能力,我自叹不如!】
【我怎么感觉他要比这个郝红还要强,这副本是不是有点问题?如果郝红的卡牌封面上的人物,那为什么她不是最强的?】
【有这样一种可能,郝红可能是**&,但她并没能完全掌握这个副本,处于半觉醒或者还未觉醒的状态。】
这个观众将可能是后面的话给自觉模糊了,用了一连串无意义的字符代替,他可不想因为剧透被系统给制裁。总之,已经接触到这一层面等级的大佬们都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那这样看来,这个副本很有可能出现剧情NPC杀了副本主人的情况啊。】
【啧啧啧……】
观众们逐渐陷入缄默,因为郝红和牧师的对话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地步。
“谈燚年纪轻轻就已经事业有为。”郝红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眼底却一点温度也无:“你弟弟当真是优秀至极。”
牧师可不知道谈燚是不是事业有为,毕竟他根本就不是谈燚的哥哥,但他简单的判断了一下。
刚才在楼上房间里对峙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个年轻人叫做巩子濯,而那个眼角下有颗痣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七年前他妻子感兴趣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叫森阳……
所以就剩下一个年轻人会是谈燚了,那个和他很像的。
这个年轻人虽然年轻,但身上可没有什么青涩稚嫩的气质,而且看年龄应该有二十五、二十六岁了,显然不太可能是学生……
于是,牧师自信满满的微笑:“谢谢夸奖。”
一片寂静……
夏台和郝红等人的表情骇人,齐齐后退。
牧师眉头一跳。
他推算错了?这谈燚没有工作?还是没有事业有成?总不可能还是学生吧?
【说实话要是换我,我也光看外表也看不出来这谈燚是学生,这回这牧师是被系统坑了,按理说抽到身份卡之后着装和年龄外貌会跟随着身份卡的信息而变换的,可这谈燚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难道他当学生的时候就这模样?】
【系统虽然坑,但判断从来没有出错过。看来这谈燚学生时候和成年后的模样差不多。】
……
既然被发现了,牧师也就不在装了,他脸上的温和亲善的表情褪去,露出冰冷来:“嘘,不要打扰到我沉睡的妻子。”虽然无法见面,但他早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让他的妻子陷入沉睡。
现在是在禁术开始前的时刻,他已经让他的妻子陷入沉眠了。
牧师低沉充满让人头脑发昏磁力的声音一经落下之后,在他面前的众人全都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声的“咚”的响声。
……
…………
第四天。
谈燚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漆黑的如同监狱一般的房间里了,黑色坚实的牢狱样的门横在他的眼前,他的双手双脚都被考上了漆黑沉重的镣铐,甚至脚上的镣铐还连着一条银色的锁链,这锁链连接到了墙上的一个圆环上。
逃脱几率为零。
除非他有曾经练到满级的职业属性和武器。
但哪有什么除非,他现在新人一个,白板一个,遇到这种级别的boss只能极限逃生,不能正面刚了。
不过好在,巩子濯和他关在了一起。
但坏消息是,这个巩子濯似乎也被附身了。
谈燚睁着死鱼眼看着这冻地牢的天花板,轻声低语几近于无:“真踏马倒霉。”
得,这下逃出去的几率变得更小了。
这回,连谈燚自己都开始考虑给自己买个棺材板的可行性了。
棺材板是黑色的好还是白色的好……
果然还是木头木色的好吧……
不等谈燚放飞的思绪飘的太远,身旁的“巩子濯”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有两次机会逃出去。”
谈燚侧头斜了“巩子濯”一眼,语气提不起兴趣:“你是怎么知道的?”
“巩子濯”顿了顿,脸上扬起微笑:“那个男人每隔三个小时会过来看我们一次,他要是不想要我们两个死掉,估计等会会来给我们送一次饭,我猜测,晚上也会来送一次饭。所以我才说我们有两次机会逃出去。”
谈燚眼神微微凝了下:“我们凭借什么逃出去?”语气疑问,说着他抬起双手向“巩子濯”晃了晃手上的镣铐。
“巩子濯”眼神灼灼,语气笃定:“他肯定会随身携带钥匙,他不会放心把钥匙放在别处的。”
谈燚笑了声:“你这样一说,这确实是两次好机会。”
“巩子濯”道:“但光凭借我们两次还是打不过他的,但我们可以一个人吸引注意力,一个人逃出去。”
谈燚嘴角挂上若有若无的笑,眼睛轻飘飘的看着“巩子濯”:“谁来吸引注意力,谁来当逃出去的哪一个?”
“巩子濯”看着谈燚的神态,表情恍惚了一瞬,愣神了好久。
谈燚晃了下手:“喂,回神。”
巩子濯甩了甩脑袋,这次再看向谈燚的目光变得很是奇怪,尤其是看到谈燚即使靠着墙壁懒散的坐着也能给人一种优雅从容的感觉的时候,他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准备形容。
巩子濯撇开了头,不去看谈燚:“我来当吸引注意力的哪一个吧,你逃出去!”
谈燚微眯着眼睛:“你要怎样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没有多纠结谁来当吸引注意力的诱饵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个附身于巩子濯的不知名鬼魂肯定有自己的小心思。
巩子濯道:“这个你就不想要管了,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就行了。”
谈燚垂眸,语气淡淡:“我同意。这可是唯二能逃出去的机会,我怎么会不同意?”
巩子濯语气稍显冷硬:“你同意就好,那我们具体来商量一下等会的行动步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