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郁关上浴室的房门后,手紧紧握着门把手,沉默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
原本在家里强势的江姑姑,在看到江泽郁转身的一刹那,犹见恶鬼。
完了。
这是她恐惧的脸色下,脑海里响起的唯一声音。
很久之前,她也曾想过,万一江泽郁知道了这一切要怎么办?
可钱财实在是太多太诱惑。
这么一大笔的钱,都花在一个智障身上,简直就是浪费。
而且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总是想着回家和江泽郁的智障。
心一狠,便动了心思,一动就停不下来了。
因为是个自闭症,年岁小,又不太会说话,江姑姑做起这些腌臜事,反而多了一层遮掩。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后面江梦澜受苦受难的一年。从短暂的一次两次,变成了长期的虐待。
江泽郁抿了抿唇,想到孩子身上无法忽略的痕迹,脑子里只剩下当时让自己目眦欲裂的画面,循环播放在自己的眼前。
他不住地提醒自己冷静,可理智出走,只剩下满腔的怒火,以及一双黑沉沉满是暴戾的双眸。
他甚至是斯文地解开了西装扣子,又用布满青筋却纤长白皙的手指将白衬衫的袖子,向上网了一圈又一圈。
时间似是在这期间被无限拉长。
江姑姑和江姑父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江泽郁拉进了价值不菲的屋子里。
原本担心吵闹的声音再次吓到弟弟,可这房间的隔音实在做得太好,江泽郁将两人都暴打了一顿,竟是只是丝丝缕缕的声音传了出去。
江姑姑和江姑父又常年没有锻炼,总是在办公室作威作福,自然没有江泽郁这种年轻力壮还总是健身大的人更有力气。
在江泽郁最后将一件价值十万的收藏品砸烂之后,看了一眼缩在墙角,腿断了都不敢出声的两人,薄唇微抿,眼神泛冷,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客厅,次卧的五岁少年听到了声音,原本想进去看看,打开门,看到江泽郁犹如恶煞一般看过来,就知道不好,眼珠子一转,迅速缩了回去,还将房门上了锁。
江泽郁看到少年的一瞬间,更是心绪难平。
那孩子身上穿的是价值三万的梦之品系列,而自己的梦澜,却连一片蔽体的布料都没有。
江泽郁再次红了一双眼,用已经伤了的手捂住了眼睛,拨打了助理的电话:“你和律师团队过来,处理一下——江淑莲的事情,买点儿孩子的奶粉和衣物过来。”
他没有多做解释,他们到了,自然会知道事情的原委。
放下电话,客厅中太过安静,安静得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般。
一瞬间的自责、心疼、悔恨多种情绪,借着夜色猛然涌上心头,彻底打破了他本就难以自持的外壳。
止不住的眼泪终于还是自手掌之下涌动而出。
不知过多久,江泽郁缓过了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陆修然温柔如细语的声音顺着门缝轻轻传了出来:“我们澜宝真是好乖哦,不过,哥哥更喜欢快快乐乐的澜宝呢。”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小梦澜能叫声哥哥吗?”
“不叫也没有关系。就是不说话,澜宝也是哥哥最爱的小孩儿。”
陆修然听到门响,抬头看去,就见江泽郁怔忪地站在门前,踌躇不前,似是不知道是应该进来还是不应该进来。
陆修然抿了抿唇,压着心底的酸痛,还是将话讲了出来:“虽然是因为你的失误才导致这些事情的发生,但你没有超能力去预测所有的人性和事情。”
他顿了顿,将孩子从浴缸中捞了出来,仔细用棉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莫要太苛责自己。你是小梦澜的亲哥哥,是他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用命去保护你的人。
想到日后梦梦的事情,陆修然抿了抿唇,再次慎重地重申了一遍:“是他很重要的人,你要保护好他。”
江泽郁的没有说什么,只是颤着手,用在柜子里找到的大浴巾包裹住了孩子,伸手将孩子抱进了怀里。
陆修然看到江泽郁的动作,缓缓蹙了蹙眉,暗示自己这是梦澜的亲哥哥,才缓缓放开了手:“你轻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
江泽郁点了点头,把孩子裹得更严实了一些,又裹了一层薄被。
两人抱着孩子坐在了沙发上,等着人来,一时无话,但心里想的,难得统一了——都在心底吐槽毯子太过粗糙。
江泽郁抱着梦澜,轻声和小孩子说着话,却丝毫没有得到回应。眼底的厉色更重了几分,看到孩子稚嫩的脸颊才缓了缓。
他们能如此对待江梦澜,恐怕自己拿到的每周看到医生的报告,多半也是假的。
没等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陆修然赶紧开了门。
门外是苏特助和昭清集团的律师团队。
苏特助接到电话的一瞬间,便意识到肯定是孩子出了问题,马上联系了律师团队并且让人准备了一部分孩子急需的东西。
东西里有三岁孩子适合喝的奶粉。
苏特助把东西递给了陆修然,轻声叮嘱了两句:“孩子肠胃怕是不好,要少给喝点儿。”
陆修然仔细看了看牛奶,配料表是干净的,才赶紧动手给奶瓶消毒、冲奶。
冲好牛奶后,接过江泽郁手里的孩子,轻声唤醒了还在沉睡的孩子:“宝贝儿,来,喝点儿奶再继续睡,好不好?”
被轻声唤醒的梦澜缓缓眨了眨大眼睛,眼底没有情绪地看着抱着自己的陆修然。
一股酸涩的情绪再次蔓延出来,手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部:“宝儿,喝点牛奶再睡,喝了牛奶长高高。”
江梦澜还是没有什么情绪。不过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和之前的不一样。
他不会打自己,也不会高声叫骂,还给自己盖上暖和的被子,缓缓眨了眨眼睛,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
原本,陆修然是准备用奶瓶给孩子喝的。但考虑到孩子已经三岁多了,还是换成了带着硅胶吸管的水杯。
喝完牛奶,江梦澜似是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安全感,也或许他已经不在乎周围的环境了,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江泽郁看着孩子睡过去,低声吩咐了两句,看向了陆修然,眉头蹙紧了两分,欲言又止。
陆修然略微思考了下,便明白了江泽郁没有说出口的话。
为了江梦澜能有良好的生活环境,这间三居室的房子早就过户给了江姑姑,他们不适合再待在这里。
但已经入秋,带着孩子,也不太适合赶路。
陆修然看了眼怀里睡得安稳的江梦澜,做了决定:“我们带着孩子回去。A市的医疗条件更好,澜宝的身体和心理,都要去医院才行。”
江泽郁略微一想,也觉得应该如此。
既是做了决定,断然没有再耽搁的道理。两人对视一眼,稍作安排,便拿了车钥匙,抱着孩子下了楼。
陆修然看着身前抱着孩子的江泽郁,担心外面风大,将裹着孩子的薄被又掖了掖。
江泽郁的眼神波动了些许。
修然,很喜欢梦澜。就是刚刚哄孩子喝奶的时候,叫的也是澜宝。
若不是修然,澜宝怕是要受很久的虐待。甚至,还有可能丧命。
陆修然坐在了后座上,向站在车外的江泽郁伸出了手,蹙着眉带着些许不耐烦和不解:“赶紧给我,关上车门,孩子别再受风了。”
江泽郁赶紧把怀里的澜宝递给了陆修然,陆修然接的小心。
两人还没到A市,便出了状况。也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医院。
澜宝发烧了。
陆修然本就担心没有穿衣物又吹了凉风的孩子会发烧,时不时就会探探孩子的额头,观察着澜宝的状态。
才进市里,陆修然就发现了澜宝的状态不对。
孩子的体温稍微有点儿高不说,脸颊开始泛红,甚至有了呓语,梦中都很不快乐的样子。
陆修然抿了抿唇,轻声和江泽郁商量着:“澜宝的体温不太正常,我们是叫家庭医生去家里,还是直接去医院?”
江泽郁蹙了蹙眉,当下换了道:“去医院。”
陆修然抿了抿唇,轻声应了一声。
家庭医生是否精通儿科还不是很清楚,自然是医院更合适。更何况,本来就想让孩子检查身体,直接去医院更方便一些。
不过十分钟,澜宝儿就烧了起来。
陆修然脸色一变,催促了江泽郁:“再快点儿。”
听着澜宝儿难受得像小猫一般的哭声,浑身颤抖,偶尔声音大一点儿,就惊颤。
陆修然抱着澜宝儿的手颤了颤,眼底多了分惊惶:“澜宝儿,别怕,是哥哥。很难受是不是?没关系,澜宝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澜宝儿的梦里,声嘶力竭的尖锐女声呵斥着他,还有永远也躲不过去的巴掌。
太疼了。真的好疼呀!
他知道自己有个哥哥的,自己是有个哥哥的。哥哥快要来的时候,阿姨就会对自己好,很好很好。
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还会给自己好吃的好喝的,还会给自己穿上衣服。
哥哥也很好,很好。每次过来,都会抱着自己,喂自己吃东西。
他想跟着哥哥走。可老巫婆拉着他,不让他走。
什么时候,也能有王子救救梦梦吗?
江泽郁把车开到了60迈,已经是市内允许的最高速度了。
到医院的时候,澜宝儿已经晕厥了过去。
急诊室外,陆修然神经紧绷,在走廊上不住地走动着。
无意识之中,又把手指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了下去。
江泽郁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缩,迅速走了过去,用力拉下了陆修然的手。
到底是晚了些。
陆修然的手指虽然没有破皮,却已经泛起了青紫色。
看到江泽郁的冷脸,总是陆修然此时心情惶乱,却还是心底一跳。
江泽郁一直关注着陆修然,自然也没有落下他眼底的情绪。
他没有多说什么,拉着陆修然的手腕,坐在了椅子上,一起等着急诊室的灯灭掉的那一刻。
陆修然转头看了眼江泽郁沉寂的眼神,慌乱的心忽然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着他们的小天使出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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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