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是个坏人,我对不起灵儿、弥意,还有阿娅。”
*
江满找到已经隐居市井许久的何应的家,进门时,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
“毒圣大人,帮我个忙。”
何应正忙着抓药,下午要送去病人家里,忽然听见久违的称呼,导致他手里一把药哗啦啦洒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什么毒圣,叫谁呢你!!!”
他惊慌失措地转身,撞翻了摆满药材的桌子。
不过瞧见门口走进来的只是两个女人,因此稍稍淡定了些。
江满反客为主,径直落座,给丫鬟一个眼神,丫鬟便掏出一枚微雕银针展示给何应瞧。
“这是毒圣大人留在你妻子身边的信物,针把上有着巧夺天工的微雕花纹,大人应该不会不认识吧?”
何应脸色白了几度,慢慢走近,捧起银针细细端详,看清这确实是他留在妻子身边的微雕银针后,惨白的脸顷刻间因恐惧变得通红。
“你把媛媛怎么了!!”
他放下银针,恼羞成怒地朝江满扑去,像极了抓狂的野兽。
然江满面不改色,随手一挥,打出的内力瞬间将何应扇上药柜。
满墙柜子被砸乱,他掉下来时,带落了许多药材,并口吐鲜血,双瞳充血。
“大人别急。”
江满淡淡收起内力,低眸间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言语温柔,“你妻子现在过得很好,还为你生了一个孩子,听闻大人一手制毒功夫整个大桓无人能及,我想让你帮我制作一种,可以操控人的情绪的迷药,能办到吗?”
何应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我要见媛媛!”
江满扬起笑脸,弯弯的眼睛十分明亮,看上去一派单纯无暇,“好说。”
她把何应带至某个偏僻小镇,二人猫在街边角落偷偷关注何应的妻子。
那日下午,何应的妻子背着幼儿在街边贩卖自己亲手缝制的药囊荷包。
荷包内所装药材,都是何应曾教给她的配方,按比例搭配好,有着各种神奇功效。
何夫人没有傍身本领,靠这些药囊才养活了自己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
何应默默望了母子二人整整一下午,情绪从痛苦,到纠结,最后妥协。
“王妃娘娘,您要的药,很简单。”
江满拿他们母子性命要挟,何应不得不从,而对于何应来说,能限制他配毒的,只有想象力。
按照江满的需求,他提供了两种药——金癸,龙景。
“金癸,无毒,但极易上瘾,可操控染瘾者的意志力,王妃娘娘想要荣王变成一个为你所驱使的废人,用金癸再合适不过,但需要注意的是,金癸必须连续服用十天才可挂瘾,一天都少不得。”
江满转弄着手里小小的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拿起另一瓶,“这个呢?”
何应继续讲解,“龙景,放大愤怒情绪,中毒者会被怒意支配,失去理智。”
江满嘴角一勾,“不愧是毒圣,好,很好。”
有了这两种药,江满开始了她的计划。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必须保证周芒每天都吃下一粒金癸。”
“娘娘放心。”
她留下心腹完成为周芒下毒的任务,自己则借省亲之名回到安都。
那年,正逢两代帝王交替之时,新划分的普州之地尚缺一位能执掌大权的亲王,许多皇家子孙垂涎三尺,争先恐后在新帝面前建功表现,都想得到这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江满虽然没有争权的资格,却也虎视眈眈。
周娅:“算了吧,我一个公主,拿什么去跟公子王孙们争?”
周娅向来没什么城府,也从来没有宏大的野心,只想一辈子快快乐乐地当个闲散公主。
所以当江满撺掇她去争普州的王权时,她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后,看江满的眼神不禁发生了一些改变。
“阿茵,你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内心的想法这么狂野?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
不过周娅没想太多,只当江满是偶尔天马行空了,“哈哈,你难得回来一趟,不说这些,我们叫上弥……”
话音至此,周娅一阵失落,“哦,我忘了,弥意现在是一国之母,不能随便跟我们出来玩儿了,小灵儿又不在安都,看来今天只能我们两个小聚一下了。”
江满藏起情绪,轻声细语地安慰她,“没关系,大家心在一起就是好的。”
周娅立刻将烦恼抛之脑后,“对!走吧!”
她拉上江满往屋子外走去,没有注意到江满在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脸色一转变得阴沉。
这一刻,一个一石二鸟的阴谋,已经在江满心中成型。
周娅不在乎的东西,江满塞也要塞给她。
那个东庸国王倾注心血培养出来的东庸世子,本非好色之徒,相反,他温润有礼,善良谦和,和他的王姬姐姐弥意是一样的性子。
东庸若传至他手中,本不会走向灭国的道路。
而江满风轻云淡布下一道阴谋诡计,利用何应制作的,可放大性'欲的毒药,让他成为见色忘本,调戏公主的浪荡小人。
周娅在第一次被调戏时就动了杀意,因念着与弥意的情分,才放了东庸世子一条性命。
如此,江满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
她适时入宫,为弥意出谋划策。
“我不想看见你们两个冷战,灵儿肯定也和我一样正在为你们担心。”
她在弥意面前掉眼泪,哭得十分伤心,“这件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阿娅告诉过我,她想要普州,弥意,陛下最听你的话,你让陛下把普州给阿娅,阿娅就会原谅你们了。”
弥意正怀着五个月的身孕,情绪本就忽高忽低,又见江满哭得情真意切,便迫不及待按照江满的主意去办。
周娅虽然不明白周盛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自己,但这毕竟是四分之一的大桓,扎实地体现了周盛的心意。
看在封地的面子上,她原谅了周盛夫妇二人对东庸世子的庇护。
事情告一段落,但江满的计划还没有结束。
周娅去封地任职前半个月,江满第二次设计让东庸世子闯入公主府行不轨之事。
这一次,她加大剂量,药得东庸世子不人不鬼,导致周娅对东庸世子的行为忍无可忍。
周娅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如她预料那般,周娅盛怒之下杀了东庸世子。
江满再一次跳出来,打着周娅亲兄长——荣王周芒的名义,怂恿周娅逃出京州!
“阿娅!你杀了东庸世子,现在不仅是东庸,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会放过你!!荣王殿下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我是你嫂嫂,你必须逃到普州,拿到普州兵权!我们秦州永远会是你的盟友!只要我们隔岸相助,京州和东庸就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尽管周娅想到过,周盛和弥意并不会因为一个东庸世子对她赶尽杀绝,可江满话语急切,泪流满面,无限放大了事情的严重性,让周娅产生了一种不逃就是死路一条的错觉。
于是,她逃了。
没有给周盛和弥意一个解释的机会就逃了。
待周娅逃到普州,江满暗中将她身边的人悉数换成自己的心腹,阻断周娅与周盛之间的联系,让这个误会一错就是十七年。
不过万全的计划,还是被人察觉到了端倪。
弥意始终不信王弟会两次做出那等龌龊之事,也曾亲耳听王弟辩解过,是被奇怪的情绪迷了心智,才……
她更不信大大咧咧胸无城府的周娅,会提前考虑后路!在做足了十全准备后一声不吭地逃到普州,抢在周盛撤回封王的旨意之前将普州兵权拿到手中!
周娅的行为,怎么看都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顺着这两条线索查下去,弥意发现了搅弄风云的那只手,竟然是一个再温顺软弱不过的可怜女子——江满。
“阿茵,今日叫你入宫,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
弥意华服加身,即使大着肚子,依然优雅美丽,温婉知性。
江满刚要演戏,打算假装不明白什么意思,弥意却直接将搜集到的证据丢到她面前。
“荣王妃,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茵了。”
江满委屈地抿着红润双唇,眨眨眼落下两行泪珠,“皇后娘娘,既然你都知道了,阿茵不敢隐瞒,但阿茵有阿茵的苦衷,你知道的,阿茵就一个孩子,他被送去以逻以后,我们母子分离,痛不欲生,阿茵只想有一点自己的权利,把我的孩子接回来!!”
“那我的弟弟呢!!我就一个弟弟!!东庸也只有一个继承人!!!阿茵!你怎么会对我如此心狠!!!”
江满捂着胸口哭泣,身体抽搐,“对不起,我忏悔过很多次,但我知道没有用,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和阿娅说清楚,我会带她回来,给你和东庸一个交代,好吗。”
弥意扶着肚子,低头看了一眼,为了两国和平,只能含泪选择谅解,“我等你消息。”
江满颤颤巍巍地,在弥意面前哭了许久才离开。
走出宫门的瞬间,她止了眼泪,眼神一改变得冷漠无情。
她没有去普州向周娅解释误会,而是回了秦州,在观舟和以逻交界处的某个山洞外,去见了饶柳灵。
“灵儿!是弥意背叛了我们的金兰之义!我们早该明白的,她是东庸王姬,东庸才是她的全部,我们只是她无聊时逗一逗的小猫小狗而已,呜呜呜!!!”
听完江满添油加醋的讲述后,饶柳灵一拳捏碎了水壶,“没想到她成了皇后以后,竟然如此欺辱你和阿娅!我去找她算账!!”
江满用袖子擦眼泪,挡住眼神的瞬间瞥了眼饶柳灵刚刚喝过的水壶碎片,露出邪魅一笑。
再抬眸,又是一副楚楚可怜,人畜无害之态,“那,这里呢?”
饶柳灵看了眼山洞深处,“这里研究的差不多了,方大夫说,有个叫花卷的以逻女孩儿,是少有的典血体质,最适合培育赤毛蝉,而且她才五岁,年龄也刚刚合适。”
江满破涕为笑,“太好了,这样的话,你们都有救了!”
饶柳灵面露为难,视线看向旁处,默默叹了口气,“但这些以逻人何其无辜,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江满弱弱安慰道:“别难过,为了你们,我们必须这么做。”
饶柳灵没再接话。
当夜,安排好山洞里的事情后,二人马不停蹄前往安都。
一路上,江满不断喂饶柳灵吃下“龙景”,再不停地控诉弥意的“恶行”,以至于饶柳灵抵达安都附近的北湖时,逐渐成为了一头暴怒的斗牛。
深夜,趁饶柳灵入睡,江满准备好一封预告信,问白蕴籍:“你确定能模仿出贺景的剑招?”
白蕴籍身着夜行衣,平静的语气衬得他十分从容自信,“达不到贺景的强度,但模仿花式不在话下。”
江满将预告信放入信封,“贺景是弥意的人,我们以贺景的名义说要来取我人头,这局便完成了,剩下的交给灵儿自己发挥就是,她能从贺景手中杀了弥意最好,如果不能,换成贺景杀了她,让弥意背上捞月谷的仇恨,那我们也不亏。”
商量完后,白蕴籍跳上窗台,离去前留下一句,“我瞒着师父来帮你,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江满冷笑,“谢了,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