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她?
看着端然坐在桌前的山千,叙之遥难以置信,手指颤了颤,有种噩梦成真的荒缪恐怖感。
“叙会长,坐。”连机做了个手势,她不知道山千的最终目的,但她知道山千会赢。
叙之遥踯躅着,选择坐下,努力维持之前二人相处时的轻松与体面:“你是褚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
山千放下水杯,抬眼盯着叙之遥:“棠家以及其它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她语气平静,表情冷漠,当叙之遥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时,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叙之遥深呼吸:“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从头到尾在欺骗我?你想要什么?钱?我有的是钱!如果你想要合作,我承认你有本事,解决那个麻虎佣兵团你确实有能耐,然后呢?”
山千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心想应该是处理完毕了,她真没心思管那种烂摊子,也没和死人说话的癖好。
“所以你现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叙之遥说着,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同时,她还听到助理惊恐的叫声,想要回头看,整个人却从椅子滑下去,烂在地板上。
“会、会长!”助理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身体抖个不停,黑木场手眼通天的叙会长,就这样没有一点反抗余地地死掉?
她察觉到锐利的视线,猛地抬头,正对上山千冰冷的目光,她一下子想起几天前初见时,只是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现在却如同地狱阎王般。
“大人!”助理急忙磕头,“我是叙之遥的助理,我了解商会内所有的事情,所有商会员工与合作商我都接触过,您可以任命我,我我我会告诉所有人您是叙之遥同意的接管人,啊对了,她还带您出席拍卖会,事实上那就是仪式!我可以为您处理掉所有麻烦!”
“嗯,”山千平静地回应她,“出去等着。”
“是,谢谢大人,不,谢谢会长,谢谢会长。”助理连磕好几个头,这才哆哆嗦嗦地离开。
连机看去,叙之遥的尸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山千究竟如何做到的。
“大人,留着叙之遥好过留那么一个助理吧?”她很好奇,在她看来,杀鸡儆猴的话,那助理死掉就可以了。
山千不喜欢向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不过她看了眼连机,还是说:“其一,叙之遥与助理的价值相同,那名助理更懂得怎么做忠诚的属下,而不是总计划取代,我不想处理这种麻烦;
“其二,叙之遥在灵無区的地位数一数二,我需要用她敲打某些人,没必要麻烦地杀很多人,得到死掉一两个人就能有的东西。”
连机立刻就明白她的目的不是黑木场,心中难免被山千的作风与手腕震惊,这种人的志向,恐怕也不会是灵無区。
“我是担心叙之遥在黑木场盘踞多年,那些合作商或者经营的势力只认她,届时妨碍大人接管此地。”
山千起身来到窗边,玻璃窗溅满雨珠,窗外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水珠中显得朦胧梦幻。
她用手指轻轻划开窗内的水蒸气,意有所指:“这个世上,没有人存在不可替代性。”
明白这个道理前,山千学会的第一个生存法则是:要从生活中寻找规矩。
她自幼随着流民在边境四处流浪,到过太多地方,或是战后的荒芜之地,或是被灾病毁掉的破败山村,每天都有人加入流浪队伍,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
那些各种惨状的尸体让她学会不少规矩,比如如果没有一只馒头,就不要卖弄关怀;不要靠近新鲜的尸体,那是向胜利者的挑衅;不要为注定消失的同行之人伤感等等等等。
在边境小镇被收养后,辗转多家,最终她在酒馆进行长期工作,这让她深刻认知另一个规矩。
起初是酒馆有员工因表现优异而被加工钱,山千感到愤怒与嫉妒,为什么被加工钱的不是她?明明做着同样的工作,到底凭什么?
要是那个员工死掉,应该就轮到她了吧?不过比起杀人这样麻烦的事情,她更乐意选择轻松的办法,观察那名员工的所作所为。
原来是在正常工作范围之外,帮助酒馆将一瓶昂贵的酒推销出去,她明白了,不能只专注固定的工作,她的价值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但山千十来岁,来往的客人多会把她当小孩对待,随意打断她的话,眼神轻佻,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在她恼怒时,看到这样的场景。
那是下着暴雨的夜晚,酒馆中人满为患,闹腾得最厉害的是佣兵们,普通客人都离这群杀人如麻的残忍佣兵们远远的。
一名年轻的女人端着酒从吧台离开时,被群说话的佣兵挡住去路,她心情很不好,冷冰冰地说:“借过!”
佣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让开一条路,待女人走后继续闲聊。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山千大为惊奇,为什么早晨还直接将不长眼的客人打死的佣兵,现在居然会乖乖让路?
她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因为大雨而被迫留在小镇的外乡人,是个学生,总之不可能有威慑住佣兵们的东西。
山千花了几天时间观察佣兵们,渐渐了解与之有关的一切。
佣兵们自负又嚣张,觉得附近没人不认识自己。佣兵们还认为,这座开在秩序混乱的小镇的酒馆,背后有着神秘的力量,否则不可能撑得住场面,哪怕老板简单,也定然背靠强大的势力。
酒馆的老板总是沉默,遇到客人主动询问才会态度和煦些,也许能打败她,但她后面的靠山呢?还是要与总在此地寻欢作乐的佣兵们作对?这座酒馆简直和旅商没差别。
然而山千知道,酒馆是老板迫于生计开的,她沉默不是高深,是既不想和残忍的佣兵多打交道,又瞧不上那些穷得叮当响的酒鬼。
这让她明白一个新的规矩,即人们戴着对环境判断与强弱之人各阶印象的枷锁。
人们以自己的眼界看待世界,小孩应该有怎样的表现,老师应该说怎样的话,什么样的地方存在什么样的人,弱者如何表现,强者有哪些特征……诸如此类。
明白这点后,山千毫不犹豫地跳出规矩,她承认她也曾在这样的规矩中生活。
她放弃酒馆员工表示贴心的语气词,放弃表示自己是好人的笑容,放弃细致入微的解答;她抬起头,面无表情正视着客人,于是哪怕是佣兵也会盯着她的眼神说话;她用三言两语给出神秘的提示,有关这座酒馆或是她自己,于是客人们会耐心地听她说完话,而后欣然买下她推荐的物品。
来到黑木场的头天夜里,山千在饭店吃饭,等待上菜的间隙观察店中客人,发现一条改变她所有行为的规矩。
穿着考究谈论商务订单的人、愁眉苦脸抱怨工钱太少的职员、刚收工浑身脏兮兮的工人……饭店中,容纳看似不同阶级地位的人。
事实上,他们地位相等。
地母圣殿万人之上的圣子不会同边境流浪的乞丐见面,因为地位不同,天壤之别。社会中,金钱与权力将人分为不同的等级,有人光鲜亮丽,有人衣衫褴褛,而圣子看来,这些人的社会地位相等。
山千明白,出现在她眼前的,必然与她社会地位相同;哪怕圣子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进行更换,她眼前之人更没有必须存在性。
既然相等,又非独特,她必然能够取而代之,就算圣子站在她的面前,也是这份道理。
后来出现的九狓连机等人加深她所发现的规矩,印象枷锁的规矩给她们判断情况的方法与条件,当她无视规矩,便被现有规矩识别为最高危险项。
印象枷锁的规矩反馈给她们的信息是,她很特殊、神秘?该害怕或迟疑,如果要反抗最高危险项,就要做出最大损失准备。
山千只要让人知道,没有人承担得起反抗她的损失。
她动身向外走:“去之也商行,凌晨宣告商行易主。”
“是,大人。”
连机注视着山千的背影,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人,不过她肯定,这个人日后的成就难以想象。
“什么?之也商行新会长?”庄显林一下子站起来,皱着眉头,“叙之遥呢?”
助理沉声道:“商行对外给出的理由是意外死亡,但这事任谁都想得明白其中的门道,新会长不是善茬。”
庄显林拿起那封措辞正式的通知,新会长名为山千,之前拍卖会上跟在叙之遥身后的旅商,这才多久就踩在叙之遥的头上,是个善茬才怪!
“通知中说一切照旧,如果有人不满意可以亲自去会谈。商行内比较平静,倒是有几个合作商不满意,这几天陆陆续续去了好几人,”助理顿了顿,“只有一个活着回来,有些精神失常,把公司所有事交给二把手叮嘱对新会长要忠诚后就进医院养病去了。”
庄显林冷哼一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以为死个叙之遥就能在灵無区兴风作浪?这会儿作得多狂,日后摔得更惨!”
助理附和道:“她应该是进化师,用暴力得到之也商行,却不知做生意的门道多着呢,这种态度,谁愿意和她合作,更别说进化师还有更强的呢。”
“咱们有几个项目在与之也商行合作的吧?”庄显林慢条斯理地饮茶,“教教她怎么夹起尾巴做人。”
“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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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