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雨 第3章 第 3 章

4月7日，16：23，星华影城一女子跳楼，当场毙命。

当天上映的是影后时隔五年的复出之作，无论男女老少都很期待。因此许多人一同目睹了女子坠楼的场面，造成严重的群众恐慌，引起广泛关注。

4月10日，爆出该女子是被他的导师迫害，无奈之下选择轻生。后又有人举报程教授曾多次受贿，举止不良。

4月12日犯人程启川判十年有期徒刑。

同日，又有细心网友扒出，程教授的妻子是FNS首席设计师，导致品牌股份大跌，梁芸被迫革职。连续三天网上疯传，最后压力太大在马路上晕倒了。

医院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程夜希坐在病床前一夜没睡。整整一个星期，她过得浑浑噩噩。

以前妈妈太忙的时候也会很疲惫，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生气。梁芸长得柔美，看人的目光总是温和的很有亲和力。

妈妈常说程夜希长得更像爸爸，特别是眉眼。年轻的时候她就是被这双大眼睛给迷上的，带着眼镜都盖不住的好看，一米八的个子一身书卷气，特别帅。

之前网上还有个评论特别：[这教授看着一身正气 竟然干这么龌龊的事]

设局的人用舆论给她父亲定下死罪，一半的人见风使舵，剩下的一半充当好人，大放厥词。人的双眼会被轻易蒙骗，道德的制高点上站着的只会是活着的人。

手机倏地亮起，刺眼的白光恍在她半边脸上，眼睛不适的眯了一下。

是一通电话。

“准备什么时候走？”

程夜希举着手机，目光在梁芸的脸上留念着，“……今晚。”

第二天梁芸醒来，看见枕边有一张写满字的纸。

——

冷风袭来，几乎在她下车的一瞬间薄外套就被打透了。

风大得她连路都走不稳，亏得是人多，没把她吹跑。不过这样也不好，本来脸只会被自己的头发抽，挤在一起别人的头发也一起抽。再加上这风又冷又大，没一会，程夜希的脸就红透了。

“马上发车了！上车就走，一位一位！”

“粘苞米，新烀地粘苞米，热乎地粘苞米！”……

街口摆摊的烤肠摊走过一对母子，母亲指着烤肠问：“这咋卖啊？”

卖货的大姨大声吼道：“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

“哎呦，啥玩意啊三块钱一个？来仨，七块卖不卖？”

“啧，付吧。”大娘不情不愿的扎了三根。

程夜希一下车看到的就是这幅乱哄哄的景象，大为震撼。

从高铁转火车又转了次客车，千里迢迢过来，只能说送给自己四个字：没苦硬吃。

她第一次做绿皮火车没经验，还想着就是是坐着能有多累？结果没一会就浑身难受，十几个小时下来感觉整个人都快废了。

她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无比感慨，可惜了，这样好的天气要是再感慨下去，她不是冻死就是饿死。真是难以想象，她昨天还穿着短袖，以为套个厚外套就足够了，结果刚刚她看别人都穿着棉服。

挤出人群后，程夜希顶着满头乱发冲进一家面店。

身体回温，程夜希主动拨了个电话。

声音还有些抖：“爷爷，我到了。”

那头一个苍老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嗯，我都打好招呼了，一会把电话号发你，打这个电话让你‘舅舅舅妈’来接你。”

程夜希脸上露出个乖巧的笑来，“好嘞，谢谢爷爷，那我妈那边……”

“只要你不说。”

老头无奈的又嘱咐一句：“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嘟、嘟、嘟……

程夜希看着挂断的电话，“这老头。”

她加上“舅舅舅妈”的微信，再顾不上其他了。她饿得胃疼，这回终于能吃到一顿正经的饭了，麻辣烫。

吃的正香，突然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十来岁的样子，他穿的还算不错，就是哪都脏兮兮的，腿上、身上到处都是泥，就属那张脸还算干净。

很快又进来三个人，看着也就比他大一点，“跑哪去了？”

程夜希看着周围的人一脸冷漠，像是习以为常了，这时老板娘出来，“出去出去闹，弄坏啥得赔我。”

“偷老子的钱还想跑！”没人阻拦，那小男孩瑟缩着被那伙人拎了出去。

程夜希皱了下眉。

原本香喷喷的面，突然就变得寡淡，程夜希迅速吃了几口，就追了出去。

风沙满天飞，她眯着眼，感觉整个人被人大力的推着，寒风刺骨。终于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听到了那个讨债的男人说话。

小男孩身上更脏了，他被人拎起来，喘不上气，脸憋的通红，那人抬手就要打他。

程夜希立马喊道：“哎！别打了。”

三个男的都齐齐的看向她，其中一个人由衷的说了句：“哎我去，真抗冻啊。”

拎着小男孩那人，一松手，转过身看着他“你谁啊？”

程夜希没答，反问道：“他欠你多少钱？”

他打量着程夜希，眼睛贼溜溜的，“五十。”

程夜希从兜里摸出一张红票，“这一百给你，你把他放了。”

几个男生盯着她手里的钱眼睛都亮了，为首的男生又不满意了，“可我现在就只想打他。”

“行啊。”

程夜希又从兜里掏出来两百，指着说话的男生道：“谁想要就给我打他。”

“你……我艹 ！”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狠狠来了一脚，几个人一起回头，只见小男孩站在他们老大身后，小男孩反应很快立马扑倒一个。

剩下那个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书包砸懵了。程夜希飞奔上前，先是抬腿给地上那位补了一脚，再用力一拳挥出去又干倒一个，捡起书包拉着起小男孩就跑。

两人冲出巷子，程夜希眼尖手快，拽着小男孩就挤上了路边停着的出租车。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直到车子发动程夜希才松口气。两人在车上大声喘着，太刺激了。

小男孩嗡里嗡气的：“谢谢你。”

程夜希从包里拿出包湿巾递给他，问：“你真的偷钱了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是他们抢我的钱。我打了那个人一下，然后他们就打我，我打不过，就跑到店里了。”

“居然是这样？抢了多少？”现在这小孩都怎么了？又是抢钱又是打人的。

“十三块。”

程夜希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声音柔和，“没事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

小男孩好半天没说话，程夜希看他红着眼眶别过头，“……我不想回家。你随便把我放在哪都行。”

看着他的样子，程夜希不禁想到一个人，她柔声道：“你叫什么呀？”

“谭青山。”

程夜希一愣，心想怎么姓谭的这么多。

她一字一顿的叫这他的名字，“谭青山，跟我回家吧。”

一开始程夜希就是一时心软捡了这个小孩，没想到小孩还挺厉害。

程夜希也是第一次来她的新家，一室一厅，收拾的非常干净，什么都没有。她再一次庆幸自己捡了这个小孩，谭青山办事效率出奇的高，远远超出程夜希对十岁孩子的认知，感觉比她都强多了。

大到市场砍价，小至锅碗瓢盆，谭青山样样精通。不过还是小孩，程夜希三两句话就套出来这小孩是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了，至于为什么？她没问，毕竟谁都要有小秘密的。

谭青山把家务全包了，她这两天也算清闲，期间她那位舅妈打来了电话，“程儿啊，咋没来呢？”

“舅妈，我有点事。”

“哎行，到时候给舅妈打电话。”

……

她可不能再一直呆着了，程夜希躺在被窝里滚了两圈，喊道：“山山——”

谭青山穿着件白色小衫，从门边探头，“怎么了？”

程夜希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走，出门。”

程夜希真是冻怕了，这地方总是看着晴空万里，实则凉风飕飕。她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才出去。

虽然带着谭青山也挺好的，但她也是个不靠谱的，说不上哪天就得走了，所以还是得劝劝这小孩，“山山，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你不能一直躲着父母呀。”

谭青山还是太懂事了，他愣在原地，松开抓着程夜希的袖子，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姐姐，谢谢你，我一会送你回去就走。”

程夜希立马蹲下：“我不是要赶你走。”她牵起谭青山的手：“山山，你很懂事，我知道肯定是有人伤害到你了，你才会选择一个极端的方式离开他们，但你的家人一定很着急的。”

“不！不行！我一定不能原谅他们！”山山失控的吼了出来，到最后甚至咬牙切齿，眼中布满恨意。

程夜希被他吓了一跳，又很快冷静下来告诉他，“谭青山，这个世界很大，光凭你现在这样是看不到的。确实，你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还不够。你要自己想做的事，也要有等你这个能力才行。”

谭青山呆呆的看着她，逐渐冷静下来，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他立刻抬手擦掉，重新点了点头。

程夜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要出去几天，你在家没问题吧？”

谭青山立马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吧。”

程夜希终于见到了舅舅舅妈，俩人常年劳作都比较黑，舅妈身材高挑，穿着个宝石蓝色的大衣，笑的开怀。舅舅腼腆许多，但看着也还算和善。

程夜希主动上前打招呼，“舅舅舅妈，我给你们买了点东西。”

程夜希把两个大袋子递了过去，这还是山山和她一起买的，男人送烟酒，女人送穿戴，老人就送保健品。

舅妈下意识拍了她一下，程夜希看到舅舅立马拽了她一下，舅妈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艾玛，这孩子，舅舅舅妈哪能让你买东西啊？快拿回去。”

程夜希把俩人的后怕看在眼里，依旧笑道：“舅妈，我都买了，您就拿着吧。”

“哎，这孩子。”

程夜希上了车，没关车门前隐约听到舅妈说了一句，“老田，一会上菜市场再买条鱼。”

“你一会少说点，人家城里来的，哪愿意听你说家长里短。”

上了车后，舅妈主动搭话，“程儿，你到时候上哪个学校啊？”

“二中。”

舅妈热情道：“二中好啊，东边老谭家他姑娘上的也是二中，都考上大学了。”

没等舅舅再拦住她，舅妈这副快嘴就又换了个话题，“哎，也不知道他家儿子找回来没有，听说跑出去好几天了。”

舅舅在镜子里看了后座的程夜希一眼，“你别老瞎说。”

程夜希大脑一僵，罗？姑娘考大学？儿子跑出去？

不会就这么巧吧？

程夜希问：“舅妈，那孩子叫啥啊？”

“就小山，叫啥来着？”

舅舅自然的接了一句：“什么青山吧？”

“对对对，谭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