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好一大早就回了他爸妈留在J市的房子。
虞清梨听着司机垂着头报备,敲了敲桌面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你的工资是他发的?”
司机不说话了。
“再有下次就收拾东西滚蛋,让他给你发工资。”
司机走后虞清梨起身在屋里烦躁的转了两圈,想打电话问问他怎么了又不太敢。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就因为她不肯写作业?
就该听赵燕绥的,打断他的腿。
此时赵燕绥的电话还打了进来,虞清梨憋着火气接了,问他,“怎么了?”
“你人呢?”赵燕绥调侃道,“都十点了,不会还没起吧?”
虞清梨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事,反手关上门,匆匆下楼挑衣服,“起了,马上到。”
……
虞清梨带着提前备好的礼物风风火火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正厅里和赵燕绥谈笑风生的老爷子。
她把手里的盒子递给管家,自顾自问道,“爷爷,哥,你们聊什么呢?”
“死丫头,我老爷子真是快请不动你了,”虞老爷子一看见她就装模作样地举起拐杖,吹胡子瞪眼的往她身上抡。
虞清梨没敢躲,挨了这不痛不痒的一下后嬉皮笑脸地坐到他右手下首的位置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喝完又对着老爷子卖乖,“还是您这里的茶最好,我那的都比不上。您这还有吗,回去的时候给我装点呗。”
虞老爷子又一拐杖敲她腿上,笑骂道,“坐没坐相,不知道跟谁学的臭毛病,想喝自己去拿,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虞清梨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想着等会顺点什么走比较好。
虞老爷子瞥了她一眼,又递过去一盘糕点,慢悠悠地问,“你母亲最近怎么样?”
虞清梨信口胡诌,“还能怎么样,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呗。”
老爷子“呵呵”笑起来,对赵燕绥说,“这是嫌我老了,什么事都要避着我喽。唉,一个两个都说忙,也不看看我还有几年活头。”
虞清梨呸呸两声,起身给他捏肩,“您又说这种话,哪有什么事避着您,我妈这段时间真就在忙,等这阵忙过了我跟着我妈一起来看您。再说了,有什么事是您不知道的,最近降温,肩又疼了吧?我给您捏捏。”
虞老爷子笑起来,拍了拍她的手,“犯不着,没时间就别来了。你妈妈有自己的想法,她爱干嘛就干嘛去,我哪还管得住她。”
虞清梨顺着他的话说,“那咱们不管她,我有时间了就来看您,我就愿意被您管着。”
老爷子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连声说了几句好。
这边正聊着,屋外倏忽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梨梨来啦?还没吃饭吧,阿姨做了粥,要不要尝尝?”
逆着光走进来两个人,虞清梨抬眼望过去,发现是她爸的另一个小情人,以及他的私生女。
小情人姓谭,叫谭艾思。这个女人可以说是相当有本事,先是跟虞清梨她爸处了两年,在虞书馥怀孕的那段时间里使了点手段也怀上了孩子。怀孕后不知道又怎么搭上了虞书馥的二哥虞涛,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两个爹。虞涛还挺惯着她的,前两年吵着闹着要跟发妻离婚娶她,后面还是虞老爷子出面赏了他一顿家法才老实。现在这人跟孩子都留在这宅子里由老爷子亲自看着,倒也没再继续翻什么浪。
虞清梨看她那样都觉得好笑,浑劲上来了,抬眼上下扫了她一圈,似笑非笑地问,“你喊谁呢?不清楚自己什么身份?”
谭艾思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虞清梨一扬下巴,逗狗一样,“叫大小姐。”
这下谭艾思彻底笑不出来了,她咬着嘴唇,眼里含着泪看向身边的女儿,眼泪要掉不掉的,像是受不了这种委屈随时都能晕过去一样。
虞清宁这时才上前扶住她,义正言辞道,“虞清梨,我们都是爸爸的女儿,你别太过分了。”
“行了行了,大人说话哪有孩子插嘴的份,”虞老爷子杵了杵拐杖,语气不重却极有压迫感,矛头直指谭艾思,“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谭艾思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虞清梨冷哼了声,“出息。”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语气温和不少,“饿不饿?知道你要来爷爷一早就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早饿了,还是您最疼我。”
被这么一耽误,吃完饭已经十二点多。老爷子上楼休息,虞清梨在屋里晃荡了一圈,最后挑了两瓶低度数、口感偏甜的葡萄酒打包带走。
“怎么拿这两个?”赵燕绥递给她一瓶白马酒庄干红葡萄酒,“试试这个。”
虞清梨摆手,“这两个就行,不是我自己喝。”
赵燕绥会意,“哦,喂猫啊。”
虞清梨啧了一声,懒得理会他的调侃,只说,“走了。”
……
等车驶进市区后虞清梨换了辆出租直奔季好家。她没提前说,站在门口敲了好半天才等到人来开门。
季好来开门的时候眉心皱着,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疏离,但等看清人后眉眼又舒展开,像是没想到是她,脸上满是讶异,“你怎么来了?”
“路过,”虞清梨把酒递给他,搓了搓胳膊,“外面冷死了。”
进屋后虞清梨往沙发上一蜷,整个人缩进外套里。季好给她拿毯子,又被她指挥去倒热水,末了又嫌水烫,只搁在茶几上。
季好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嘴唇抿成一条线。
“你过来,”虞清梨蹙着眉仰视他。
季好乖顺地蹲下身,垂着眼半跪在沙发前。
这下虞清梨不用抬着头看他了。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又不夸张,透出一股子青涩。
“我脚冷,”虞清梨吸了吸鼻子,把脚伸出来,娇气得不行。
季好顺势握住她白嫩纤细的脚踝放到腹部暖着。
他看着挺不在状态、挺心不在焉的。
虞清梨不明白,蹙着眉抬脚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和自己对视,想好好谈谈,“早上为什么走?”
季好抿了抿唇,实话实说,“想走。”
好样的。
虞清梨气闷得很,背靠到沙发上不想说话。
季好知道虞清梨生气了,抿着唇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又把头低下去。
最后还是虞清梨先败下阵,试图再次跟他沟通,“你想回来我又不是不让,但是你得跟我说啊。”
季好低着头“哦”了一声,呆得很,但估计下次遇见事了还是会一声不吭直接跑。
真服了。
虞清梨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人还在就行。
“你在家干嘛呢?饭吃了吗?”
“吃了。”
“行,”虞清梨打了个哈欠,把毯子抻开,平躺下去,“那我睡会。”
季好推了推她,“去房里睡,这么睡不舒服。”
虞清梨翻了个身,没有说话,眼睛也没睁开。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很暗,虞清梨看了眼手机,六点十二。这栋是老居民楼,隔音不好,屋里不算安静,还能听见楼下小孩叽叽喳喳的玩闹声和笔擦过纸张的沙沙声。
季好戴着耳机坐在床尾的书桌那写作业,开着一盏台灯,应该是怕影响她休息,光线背着她,但又能保证她醒来的时候能看见自己。
虞清梨喊了他一声。
这人没反应,好像没听见,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虞清梨鼓着脸光脚过去摘了他的耳机。
季好刚刚在默写单词,注意力都在音频上,这会声音突然消失,但他还是顺着肌肉记忆写完了整个单词后才慢半拍地抬头看她,“醒了?饿不饿?”
她的音调很软,但脸垮着,很不高兴的样子,“不饿。”
季好单手把她抱起来,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脚,“怎么不穿鞋?”
虞清梨坏心眼地踢他手心,娇气得很,“不想。”
“地上脏啊,”季好把人放椅子上,抽了两张湿巾给她擦干净脚后套上鞋袜,“出去走走吗?”
“不去。”
“那陪我写会作业?”
虞清梨又蹬他膝盖,“我饿了,你随便弄点吃的过来。”
季好跟她煮了碗面,上面打了个蛋,确实很随便。虞清梨两口胡噜吃完,又窝进沙发里玩手机。
季好洗完碗来拉她,“下去走走。”
虞清梨跟没骨头一样歪在沙发里,眉头一皱,很不耐烦,“不去,不想去。”
这声听在季好耳朵里跟撒娇一样,他的手从虞清梨胳膊底下绕过去,笑着把人架起来,“走啦,出门转转。”
虞清梨哼哼唧唧地说,“我说不想去,你听不见吗?季好,你烦不烦?”
季好十分敷衍的“嗯嗯”两声。
虞清梨真无语了,挣扎了一下,“我不想动。”
“就是一直躺着才不想动的,你看你,软得跟面条一样。”
听见这话虞清梨脑子一抽,蓄力给了他一拳头,大声说道,“面条人出击!”
虞清梨喊完就愣住了,季好也是动作一顿。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啊啊啊,你不许笑,你还敢笑,季好!我生气了!”
……
最后还是被他拉着去超市。
超市里人很多,喇叭里放着音乐,很吵,跟过年一样。
虞清梨从货架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包装袋上看过去,伸手指着一小袋软糖说,“我要这个。”
“已经拿了很多了,”购物推车里满满当当地塞着零食饮料,季好有些头疼,又一次后悔不该带她来这。
“从我有记忆起我妈就不让我吃这些,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直到偷吃被发现,我遭到了非人的折磨,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这句话她讲了10086次,季好已经会背了,这时候接过话头无奈地问,“阿姨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诽谤她吗?”
虞清梨背着手踮脚凑近他,眼睛亮亮的,笑着问,“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好同学,现在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要不要拯救这个单纯无辜的小女孩?”
季好把软糖塞进购物车的缝隙里叹了口气,妥协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