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学宫 第12章 第 12 章

在被一家凡人抱了大腿，道“小仙人带我家孩子走吧，他们都很聪明的”，江芷若看着明显毫无灵根且是蠢货的两个脏兮兮的别致小玩意，抱着自己的大腿小腿使劲把脏东西往袍子上蹭，一家人都笑得谄媚讨好但眼中充满了算计，长期淡然的精神开始有了崩裂。

心魔！心魔！若是自己因为这种东西长出了心魔也实在太不值得了！

在江芷若终究忍不下去然后把这两个小东西一腿一个地踹死之前，把舍友下乡当乐子笑了一路的甘语大发慈悲出来解围，笑盈盈地将两个小东西轻柔而无可推拒地抱走，笑着对这家说“我们要去除魔的，若是带上这两个可爱孩子肯定不方便呢”，笑着但不容推拒地拒绝了他们。

并顺手给江芷若全身上下来了几道除尘术，又强行给她下了好几层清心咒，并上几层微风咒，又把香包甩了一个在她脑袋上，强制性地熏了熏，香味在她脑袋上炸开，一时同周围都隔开了联系。

江芷若只觉得周身清凉一片，憋闷的心情得到了缓解，身上干净了，陡然一松，从身体到内心都平静了下来。

她也不愿道谢，只嗯了一声，做高冷状。

甘语看了一路笑话，对大小姐很宽容，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的锯嘴葫芦，道：“你同这些人打交道少了。他们最是欺软怕硬的，欺负你好说话罢了。”

“凡人不是很柔弱吗，对仙人多有敬畏？”

“嗐，你还真把自己当仙人了？再说，哪怕真是仙人，哪怕你真的飞升成功了，凡人也不介意一拥而上分你的肉的。”甘语道，“不然，每个人开始时都是凡人，他们是如何同天争命，起了修道的念头呢。”

江芷若又不说话了。她被恭敬对待久了，很不习惯这样大家都不知道她身份，也都不捧她的情况。她隐隐有些暗生闷气，但又知道自己如此生闷气没意思，为了这点不愉快就生出魔障之心，可太糟糕了。

偏生，情绪是无法控制的。她念着清心诀勉强压制着，但隐隐约约的恼意还是蒸腾上来。

真想把对自己不恭敬的都砍了。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惊了惊，又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个坏念头。大道三千，以杀证道也不是不行，若是被称为罗刹道君，也未必是个坏名号。

“停停，你在想什么呢。”甘语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些有的没的，“不会吧不会吧，这点事情就让你道心出问题了？啧啧啧，我们的大小姐真是娇贵娇嫩啊。”

不恭敬。砍了会怎么样。和学宫会交恶，我有概率被追杀。我妈会生气，我大概率会被关着反审。

算了，不值得。何况她也没有冒犯到那种程度。

江芷若依旧坐在剑上，飘浮在空中，垂眼轻飘飘地扫了下甘语。甘语尚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已过了遍生死称，好心教了教她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下次再这样，你就以礼相待，但坚决拒绝。语气可以圆润点，但拒绝态度一定要坚定。他们正是吃准了你迟疑不决才会专门来堵你。”

甘语努努嘴，指向后面：“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没有被拦，就你被拦了吗？”

“为什么。”江芷若终究还是忍不住疑问，问了。

“因为我们看起来都是不客气的老油子。就你一个看上去是新来的，还没被骗过。”甘语说，“你只是没什么表情，不是冷脸。没有那种‘我和凡人不一样’的隔阂感。”

“这居然是一件坏事吗。”江芷若这次是真的大惊了，“我以为平等地听所有人想法是好事。”

甘语嗤笑：“你是神灵吗。”

她又指指远处的神庙：“哪怕是神灵，也不会回应所有信徒啊。更何况甚至没有人给你烧香火，你就听他们的诉求？你当你是谁？”

江芷若迟疑：“我以为……我终究是该做些什么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运道，怎么，你一个修道的，居然不知道命有多难改？”甘语道，“你有干涉别人命数的能力吗？你有担负沿路上所有人运道的能力吗？”

江芷若沉默。

“你知道你没有。”甘语道，“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明确这点，你没有办法管沿路上所有人的死活，你也不该管。在你职责范围内的，你可以管一管，在你职责之外的，你管不了。”

江芷若唐突道：“可是我的职责是什么？”

“什么？”

“我不否认你的想法，这是你的相处之道，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的职责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

“我与你是不同的。我所享用的，我所能支配的，同你所能控制的不同。”她道，“如果我只有一个人独自行走，那么我会照着你所认同的行走。但是我所能掌握的比你多多了。”

“啊——出现了，你这种令人恼火的理所当然和居高临下。”甘语道，“就是这种玩意，让我挺想揍你一顿，让那些凡人试图从你身上多占便宜。”

“只是想揍我一顿？”江芷若微笑。

她之前的憋闷被开解了不少，她又以这样的思维冲进了如此这般的氛围之中。

我无法照抄散修们的行事哲学，她想。那么我该参照的生活方式是什么呢？

在离开学宫两百里距离后，江芷若总算遇到了第一个可以直接参考的事情。

她们遇到了一个打着修士旗号招摇撞骗的骗子。其行事就是一贯的招摇撞骗人，说些家中遇到了邪祟，然后需要被化解，只需要xx金即可——之类的。

由于这个世界真有邪祟和魔物，所以多少是能诓骗到人的。一些人间富户会定期找人驱邪和检查修士巫蛊之术等，这人便钻了此等空子，见人下菜碟，招摇撞骗。

被她们逮住的时候，这人并不慌张，嘴硬不认：“我确实探查到了这里有魔气作怪。”

“你们没感知到？那自然是我清理干净了。”

“什么手法？嘿，我的师门传承，怎么能告诉你们？”

“你们学宫散修就是这般作派吗！快放了我！”

“我岂会怕了你们？不过是不想被说成仗势欺人罢了！告诉你，我便是当今第一大派，xx派弟子，下山除魔卫道的！”

殷暮笑：“xx派？你确定吗？”

“自然。”

花哨炼器师憋着笑：“再想想，你确定自己是xx派的？”

“我岂会连自己门派都记错！”

楚清秋都来凑了个热闹：“真是xx派？不改了？”

这人有一种自己被戏耍的气恼，道：“你们欺人太甚！这里确是学宫地盘，但xx派也不是好惹的！我回去必然禀报师门！”

“然后呢？”几层人之后传来了一个声音，“禀报xx派后，对学宫会有什么后果吗？”

“自然是赔罪道歉！”

“才不会呢。哪怕你真的被冤枉了，掌门也会息事宁人的。”那声音说。

甘语恭敬道——这是她沿路上最恭敬的一次。

“小少主，请。”

什么意思？

那招摇撞骗的不能理解，面前数人倒是散开了，露出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她来到自己面前，道：“你的门派令牌。”

“荒唐！我如何会把这种东西给你！”

“你得给我。”她说，“我叫江芷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我为何要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招摇撞骗者骤然卡壳。

他当然没有直接承认，但他拿不出门派又使不出xx派基础剑法，勉强挥了几剑，被江芷若轻松挑过。

“你绝对不是xx派的。”江芷若无情宣判，“我派不收你这种水平的灵根，也不放你这种水平的下山行走。”

又不是学宫养不起，我派放这种水平的下山丢人吗！

江芷若将这人用捆仙绳捆了，剩下六人推举出了一个和她一起护送这人去xx派最近的落脚点，处理此事。古怪的器修被推举出来，因为这些人还是需要一点战力的，而古怪器修身上有不少拘束类道具。她随手就翻出了两个给招摇撞骗的套上，取了速度很快的飞舟一起走了。

江芷若看这个澡盆大小的飞舟，道：“原来还可以炼成这种大小的。”

“什么大小的都可以炼。”

“但似乎一般不会选这种大小的飞舟？”江芷若问。

“一个人飞自然是这种大小。”

江芷若点头，思忖这世上自然有独来独往的器修。

那招摇撞骗的唔唔唔唔，被她威胁性地踩住了大腿，总算老实片刻。老实一段时间后试图搞些小动作逃跑，被扔了一个昏睡术睡了过去。这下总算安静了下来，被交付给门派据点值守时也昏睡地像个婴儿。

古怪器修看到江芷若取出自己门派令牌后，门派据点值守陡然恭敬畏缩的状态，若有所思。直到回城时才问：“你是怎么搞到xx派令牌的？”

啊？

江芷若谨慎回答：“这令牌就是我的。”

“你叛出了门派？”

啊？

“没啊……门派认我的……”

古怪器修一惊，凑近，小声问：

“你这么在学宫众人面前暴露门派身份，没事吗？”

啊？

“两边都……过了明路的……”

古怪器修肃然起敬，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

“双面间谍？”

“等一下！”江芷若觉得自己必须要澄清一下了，“我不是门派派来学宫的谍子！”

她紧急回忆了一番刚才的对话，福至心灵：“我是xx派少主！我真的是！我刚刚真的是在维护门派名声！”

古怪器修愣了。片刻后，问：“你不是在诈那个人？”

她俩面面相觑。

“你是门派的？！xx派的？还是xx派少主？！”

“你不知道我是谁就跟来了？等一下，你怎么会不知道，都没人告诉你吗？！”

江芷若不可置信，打量古怪人如同打量珍奇动物；古怪人亦同。

震撼于世间竟有消息如此不灵通之人之时，江芷若亦发觉了一个问题：

看来世间真的还是有不认识我的人的。

我确实没必要担起所有人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