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萧澈虽然翻来覆去没有睡好,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马车上睡上整整一天,还是靠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肩膀上。
萧澈真的想象不出殿下这样子做的心理。
此时已是月上枝头,他出车门才发现。
萧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还好没人关注他。
因为钟幕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侍卫们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他。
显得萧澈被孤立一样。
他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想着如此懒散的样子,居然被太子殿下全部收入眼底。
肯定已经对自己失望了吧,后悔不该让自己做他的侍卫。
萧澈暗地里摸摸捏拳,决定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
此处客栈是太子殿下私下的产业,入住事宜早早就安排好了。
钟幕住在最中间的一间,层层防护,十分安全。
而萧澈离他不远不近。
众人都是钟幕身边的老手了,跟随多年,早就熟悉了太子殿下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看着他们各司其职,笔直地站在楼房里的各个位置,警惕着随时的危险,很有范的样子。
萧澈也有些跃跃欲试。
他装作不经意间的走到了裴齐的面前,扭扭捏捏在他面前晃悠半天。
裴齐冷漠地守在钟幕房前,连一个眼神也不施舍给萧澈。
“咳咳,裴齐。”
裴齐这才看过来。
“有什么需要我做什么的吗?”
“不用,你就在房间里面好好睡觉就行。”
萧澈肉眼可见地失望,听见里面钟幕的声响,又极速逃窜,生怕钟幕发现自己的窘状。
刚回到房间推开门准备进去,看到隔壁房间的侍卫荀殷也正好回来,他和他搭话道,“嘿。”
两人也没聊过,荀殷长得乖乖巧巧的,像只受了惊的猎物一样,瞪着圆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有事吗?”
“你也要休息了吗?”
“不是啊,我是轮下半夜的班。都是轮流看守的,毕竟也在赶路,总不能不睡觉吧?”
萧澈问,“那为什么我不用啊?”
闻此一言,荀殷黑了脸,不用守夜还不好,他坏心思道,“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呀。”
萧澈一听这话就来气了,以牙还牙,“你这小身板我还担心你就算发现了歹人也制服不了呢。”
“有空和你比一次。”荀殷很珍惜自己的睡觉时间,进屋拿了东西之后就立马去洗浴了。
萧澈此刻还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见荀殷去洗澡,他也连忙带着毛巾跟上。
荀殷瞥他一眼,不知他是何用意。
萧澈套近乎得不停嘀咕。
荀殷礼貌性地回复,倒也显得两人关系亲密。
洗完澡之后也换上了特定的侍卫服饰,一身全黑,冷酷帅气,也变成武林高手的样子了。
想象着自己拿着个斗篷,身穿蓑衣在雨中行走的样子,不由得嘿嘿笑了。
被一旁还在细致搓澡的荀殷看见,他露出看白痴的样子。
萧澈连忙摆摆手解释,“我不是……就是忽然想起来开心的事情。”
他边擦着身上的水,语气有些严厉道,“你当这是旅行啊这么开心?你以为在太子殿下身边,他如此护着你,你就是绝对安全的吗?
恰恰相反,在他身边是最危险的,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想要他的命吗?”
萧澈一时愣住了,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确实,身居高位者死于非命的难道还少吗?话本中不也总是看到那种争权夺利,闹的血雨腥风,是不见硝烟的战争。
“为什么会想要害他呀?这么多人像我一样崇拜、尊敬殿下。”
荀殷也懒得跟他说,直接穿上衣服准备走人了。
见萧澈似乎是真的不懂,刨根问底的样子,求知如渴的纯真的眼神。
荀殷好歹也是在京城权力欲海中浮沉20多年,他简单给他解释说,“那有人喜欢,也就有人讨厌啊。”
“讨厌到要害他的生命?不至于吧。”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人命如草芥。”荀殷不再犹豫地直接离开了。
萧澈愣在原地,总感觉他们都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他长长叹口气。
萧澈落寞地在回廊中独步,回到那个临时的房间,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慢悠悠地把烛火点亮两支,紧接着在昏暗的房间里面无聊地逛来逛去,看到角落里的书架上摆着几本装订华丽的书籍。
不禁回忆起钟幕看书的专心致志的样子,他就想着这玩意儿有那么好看吗?
他也随便拿起了一本翻开,可在火光下,费了半天劲儿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是那种很高深的书本策论。
萧澈平时只爱听那种话本,关于情爱缠绵,虐恋情深的故事最得他心。
他把书盖上,随手甩回书架上,又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月亮。
再过几天就是过年的日子了,钟幕这样急急忙忙的赶回去,应该也是为了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年吧。
哪怕没有在一起,萧澈凭着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也感觉萧擅现在过得不好,心中又是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萧擅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凭他的聪明才智,肯定不会落得太艰难的境地,但为什么没有给自己传个信呢?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吗?
夜晚最是容易多愁善感,他将外袍脱了,躲进温暖的被窝里面强硬着让自己睡着,不愿再思绪纷飞。
他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在思考。
可是不知不觉,就感觉面前出现了萧擅的身影,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在云岭镇的丛林树屋中。
只是萧擅依旧是那样冷酷的面容,说出的话来却让萧澈心脏骤停,他说的是:哥哥快来救我。
浑身上下衣不蔽体,伤痕累累的皮肤,加上故作镇静的面容。
萧澈不禁心酸到了极点,心痛到泪流满面,不管不顾地跑上去,扑住的却是是一团幻影。
从梦魇中醒过来,他猛然坐起来,摸住自己急速的心跳,也不顾着没有穿外衣,在冰冷的地板上打着赤脚,就一屁股坐在了梳妆镜前。
暗黄色的铜镜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更加的模糊,带着些诡异色彩和镜中人浓厚的哀伤。
看着自己和萧擅无差别的面容,如此苍白,仿佛自己流的泪也是他流的泪。
他将神色变得严肃了些,模仿着弟弟的样子。
乌石派为什么要抓萧擅,为什么要把萧擅带去京城,只是因为他的好品相,为了卖个好价钱吗?
他的直觉让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他的性格又不是会此细想的人。
听到窗户外后院中传来怪异的动静,他连忙推开窗去查看。
在黑暗中摸索着看了半,才看清,居然是一个侍卫拖着一个动也不动的人的身体。
拖动的位置还有血迹,这个身体似乎已经没有生气了。
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具尸体来?
他不管自己还只是穿着中衣,从窗户上一跃而下,问,“这是怎么了?”
他放轻了声音,看了一眼二楼钟幕房间的方向,还是亮着烛火,殿下还没休息。
那侍卫回答道,是不知名的暗探,被发现之后击毙了。此时也不好处理,便只能就近挖个坑埋了。
萧澈捂着鼻子,表示了解了,正想走却被挽留。
“既然你还没睡,就来搭把手吧。我去找个铁锹。”
早知道就不来看这个热闹了,现如今还要来埋尸,这也是他第一次面对陌生人的尸体。
那侍卫去拿工具,萧澈一个人面对一具动也不动的尸体,不禁后背发凉。
这可和猎物不一样啊,若是猎物的尸体,萧澈只会觉得自豪,家里下一顿餐食又有着落了。
可这曾经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以后他也可能会亲手杀人,他一时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只感觉周围阴风阵阵,他都有点想上楼去穿上衣服了,这也太冷了吧。
没想到那侍卫很快就过来了,看到钟幕脸色苍白的样子,以为一具尸体就把他吓成这样,不禁笑道,“都是要对太子不利的人,所以我们也不能手软。
若是太子的信息泄露出去,就是将太子殿下陷入了不利了。身为侍卫,当然要把主子的安危摆在第一位,你说是吧?”
萧澈点点头,拿着铁锹使劲地挖,挖着挖着也就不冷了,最后看着不会动弹的尸体被黄土一寸寸淹没。
再过不久,这就是一具枯骨。
人终有一死,萧澈忽然也想到自己。
死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是会自然死亡吗?还是突发意外?
而或是根本活不到老。
可能是在一次面对太子殿下的刺杀中,为了保护他而献出生命,按他现在的价值来说,这样的死法才是最轰轰烈烈的。
不过也不要死的太快,至少要找到萧擅才行。
他就这样满腹心事地回房间,忽然闻到自己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又去洗浴间准备冲洗。
坏消息是此时并没有热水。
萧澈拿着冷水简单擦拭了一下,感觉身体在凉水的刺激下变得滚烫。
不过也总算把那股怪味给清除干净了。
这么几经波折,再次躺在了温暖的床上,萧澈总算陷入了沉睡。
赶路的日子总是格外辛苦,晚上就在这样的旅馆睡一晚,白天坐在马车上坐一天。
萧澈就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人也要累趴了。
其他人倒是不见倦色,都习惯于奔波了。
只是旅途也并没有这样一帆风顺,因为天气原因,没有按时到达既定的旅馆,四周荒无人烟。
在夜色中疾驰,哪怕车夫再高的技术,也一个不慎,撵上了石块,轮子上结结实实地扎上了碎石。
整个队伍全部停了下来,停在了这荒野中,到处都是潜藏的危险。
萧澈不安地掀开帘子,只有火把的亮光,其余全部是一片黑暗。
“殿下。”
大家都在等钟幕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