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桃传 第5章 瑶姬

“只可惜，长好了的桃子都被那猴头摘去了，想给你尝尝，最少也得等三百年了。”她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模样，就像是在讲哪个小孩做了什么调皮捣蛋的好笑事。

“王母娘娘，求您救救孙悟空吧。”孙仙桃单膝跪下，诚恳的说：“杨戬要杀了他。”

王母扶起仙桃，说：“你这是小瞧了猴头。”

仙桃被王母拉着，瞧着远处的美景，时走时停。

“你瞧瞧，天马被他放的四处乱跑，至今还有没追回的。”王母指着远处几匹急奔的马儿，瞧仙桃神情紧张，便把她拉近一些，似是讲秘密一样，轻声对仙桃说：“你放心，猴子的师父不认他了，可这天上地下，他的师兄师姐们多的数不清，猴子不识，但那些师兄师姐可是上赶着保护这个小师弟呢。”

仙桃曾问过，一身本事师承何人，孙悟空只开玩笑说是大梦一场，梦醒便生出一身本领。

“戬儿怎会伤他？便是看在你的份上，戬儿也不会伤他。”王母一甩袖子，一朵祥云似是从地底冒出，载着二人往三十三重天的最高处飞去。

“可是他杀了杨婵的心上人。”仙桃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太冒失，解释说：“因我同杨婵相貌相似，他便囚我在斗牛宫，我怕……”

“二郎真君杨戬在你心中是怎样的？”王母问。

孙仙桃在花果山时曾听妖魔提起过，说天庭有个叫杨戬的，是玉帝的外甥，本事了得，长着三只眼睛，被称作二郎神。后被抓去斗牛宫，只觉得他虽严肃，倒也不是个坏人。只是杨婵的事，让人觉得他是个心狠的哥哥。

“最初觉得凶了些，后来听闻了三圣母的事，便觉得他，有些变态。”孙仙桃实话实说。

王母娘娘听闻笑了起来：“我倒是喜欢现在的你，跟那猴子呆的，你都调皮起来了。”

孙仙桃心内想着，莫不是王母将我当做了杨婵？这时，云朵正飞到了第三十三重天，瞧到兜率宫的牌匾，仙桃指着大叫：“到了到了，就是这里，我哥哥孙悟空便是被困在了这里。”

可云朵没有停下，正继续飞着，眼看要飞出三十三重天了。孙仙桃欲跳下云朵，独自往兜率宫去，却被王母牢牢拉住。

“我带你去个地方。”王母言毕，云朵好似飞的更快了，已看不到兜率宫的踪迹。

没有风，却觉得冷飕飕的，孙仙桃低头，脚底似是厚厚的云层，阴冷的气息似是从云层升起，化作雾气，飘荡着。

“这是哪里啊？”这里空旷无比，低头是无穷尽的云，抬头是蓝到发黑的天，虽有星星点点亮光，仍照不亮这片空旷的云海。

“这里是比三十三重天还高的地方，被称做：天的尽头。”王母牵着仙桃，在云层上走着，让仙桃想起花果山的猴子妈妈便是这样牵着自己孩儿的。

孙仙桃忍不住跺了跺脚，问：“这云层下，是三十三重天？”

“不是。”王母耐心的答：“三十三重天在那里。”她指了指蓝黑色的夜空。

“可是，我们方才来时，未路过那里啊。”孙仙桃怎么想也不记得自己有路过这片蓝黑的地方，她抬着头，仔细看最亮的那个光点时，却看到了兜率天宫，那是方才路过的第三十三重天，竟然倒挂在头顶，不知道此时他们抬头，是否能看到正抬头看向他们的孙仙桃。

“他们，我们。”孙仙桃不知该如何描述，是要说我们现下头脚颠倒了，还是要说三十三重天倒挂了过来。

除了云雾缭绕，这里似乎没有其他。

但王母还在拉着她不紧不慢的走着。

孙仙桃一会低头看脚如何在云上印下脚印，一会抬头看向兜率宫的光亮，试图去寻到锁了孙悟空的炼丹炉。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格外的大，孙仙桃隐约看到前方有一支发簪斜插在那里，便问：“那是什么？”

王母娘娘平静的答：“簪子。”

“那是谁的簪子？”孙仙桃好奇的问，因越走离簪子越近，那支簪子便越来越大，估摸着得有一人来高，能看到有人正背靠着簪子，盘腿坐在那里。

“太元圣母的簪子。”王母娘娘虽回答了，可对孙仙桃来说，这同没回答一样，她从未听说过太元圣母。

“那簪子下坐的是何人？”孙仙桃又问。

“是巫山神女，瑶姬。”

“她为何坐在哪里？”

“这要从头讲起了。”

太元圣母有三个孩儿，一儿两女，儿子便是如今的玉皇大帝，女儿一个是巫山神女瑶姬，一个是华山神女云华。

巫山神女有编织云雾的神力，也就是传闻中的补天之力。那时这个被称作天之尽头的地方，遍布裂痕。瑶姬便常在此处修补裂痕。

神女是不会死的，亦不会老，她一日复一日的来此处补云，终有一日，她抬头看到了三十三重天的星光。一个念头从心底升起。

在这三十三重天，她是太元圣母的女儿，是玉皇大帝的妹妹，是巫山神女，有补天之力，所有仙，神，连同她的母亲，哥哥，都认为她理应为天下苍生着想，理应日日到这三十三重天的尽头，修补这些战乱时遗留下的裂痕。

这些裂痕太多了，在她还未出世时，这些裂痕便在此处，她稍稍有记忆时，母亲便发现了她补天的能力，告诉她，补天是她作为神女的使命。

何为使命？

那一日，瑶姬瞧着远处三十三重天闪烁的光芒，她突然想去看看自己守护的苍生是何模样。

瑶姬来到了凡间，自在，潇洒，快活。

凡人的生活可真好啊，瑶姬还遇到了一个读书人，与他相恋，私定终身。

凡间一年，天上一天。

瑶姬在凡间已呆了好几个年头，她的母亲几日没瞧到女儿，天庭不见瑶姬身影，太元圣母以法力寻找，最终察觉到她在凡间。

太元圣母知道瑶姬同凡人相恋后，并未多言，只是告诉瑶姬，她是神女，不能因小爱误苍生，这几日，天之尽头的裂痕有所变动。

瑶姬并非自私自利之人，她告知自己的相公，自己要往天上去一趟，需她的相公在凡间等她一段时间。

瑶姬的相公知道她并非凡人，便承诺一定会等她回来。

如此，她便在凡间与天上来来去去，有一日耽搁了些时辰，再回到凡间时，她瞧到她相公的耳边生出了一缕白发。

她下定决心，要将所有裂痕修补好，那样便可永永远远留在凡间，与她心爱之人厮守。

不知用了多少个日夜，天之尽头的裂痕已全被补好，瑶姬松了口气，往凡间去寻她心爱之人。

她整理好妆容，来到属于她与心爱之人的门前，可原本属于她的那个院子里，却住着不认识的一家人。

瑶姬轻轻的敲了敲敞开的大门，问院内人：“这屋子里可曾住过一个读书人？”

院内的农妇摆摆手说：“没有，没有。”

瑶姬难以相信的问：“你们是如何住到这里的？”

农妇解释说，这院子里曾住着个疯大爷，无儿无女，甚是可怜，好些人来找他，想买走这屋子，他都不肯，他总说，他的夫人是天上的仙女，在天上画云采星，他要在这院子里，等他夫人回来。

大家都觉得他疯的厉害，便无人再来寻他，还是农妇的相公觉得他可怜，时常过来送饭打扫，听他说些疯言疯语，末了，那个疯大爷便将这屋子送给了他们，让他们务必住在此处，代替他等夫人回来。

“他去哪了？”瑶姬问。

农妇指了指一处山头，说：“死了，便埋在了那个山头，疯的厉害，太可怜了。你是何人？”

“我是他等的夫人。”

“不可能。”农妇大叫：“你这岁数，只怕他死时，你不过是个孩童。你莫不是也疯了吧？”

瑶姬不再多言，转身往农妇方才所指的山头走去，她怎能接受，心爱之人化做了一座孤坟？

她寻到冥府，问过阎王，得知他已重新入轮回。

瑶姬再找到他时，他丝毫记不起前世之事，已全然是个陌生人了。

瑶姬心内有悔，悔自己为何执着于修补裂痕，而没有早些返回凡间。

瑶姬心内有怨，怨自己让他苦等一世，化作了一座孤坟。

“凡人为何要轮回？”瑶姬醉酒，询问前来看望自己的母亲。

太元圣母抚着女儿的头，说：“若没有轮回，便会有太多修行有为之人，这三十三重天装不下那么多人，凡间也不需要那么多法力高强的人，终有一日，会引起三界大乱。”

“大乱又如何？”

“上一次大乱之时，无数天神殒命，我的师父和你父亲的师父便在那时归于混沌，好在平息了战乱，为保天下太平，我同你父亲成婚，成为三界之主，定下规则秩序，在冥界建立地府，让凡人轮回转世。”太元圣母说的很平静。

“你们竟为保自己，断了凡人修行之路？”瑶姬难以相信。

“不，我们不是为了保自己，我们是为了天下太平。”

“若有不服者呢？”

“不服者，便称其为魔，天庭人人可攻之。”太元圣母以为，如实相告，瑶姬便会振作起来。

瑶姬确实振作了起来，却与她母亲所想不同。

醉了的瑶姬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把将手里的酒杯摔碎，她对太元圣母说：“我要将他找回来，将他带上这三十三重天。”

太元圣母瞧着女儿的背影，想起自己在创建地府初，自己的师弟质问她：“师姐，你如此做法，便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啊，这便是报应。”太元圣母轻轻抹掉自己眼角的泪。

瑶姬自是找不回心上人的，他的心上人已再次轮回，纵然有相同的容颜，却已判若两人，他会再次在百年内变老，死去。而他的魂魄，更是无知无觉，只会按部就班的再次轮回。